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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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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始终觉得她是非常幸运的,命运在她的面前,始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非常奇怪,有时候,被认为是不幸的事,实际上却是另一段奇遇的开始。
秘境之中给人最大的一个考验就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到底如何生存下去,然而身边的这些人......根本就像串通好的一样,彼此再熟悉也没有了,相互遇到之后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相当霸道的团伙。当洛桑发现自己对于“江湖”实际上一无所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已经完全变成了她们中的一份子。
......大概是因为剩下的几个人都有着过剩的表现欲吧?为每一个人都能投去崇敬眼光的那个人,就算一无是处也会被她们捧上天去......呢。
离开不知名的山头之后,梅毓雪就一直嚷嚷着要锅,邵安就一刻没有停地嘲讽她,而李政除了吃跟习武以外,大多数时间都处于莫名的轻松愉快情绪里,洛桑的眼睛则好像长在地上一样,到处搜寻各种各样的草药......
应该说幸好还有一个干些正经事儿的人吧?因为她们很快就发现,她们中看起来最轻松惬意的那一个......简直是个行走的武斗场,没下山的时候,她们三个人(除了洛桑在山洞里看到的诡异现象)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偷袭的人,自从李政和她们一起走了以后,平均每天能碰到两三个这种人。眼红李政的人似乎很多,许多人都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当然了迄今为止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李政都没有输过。如果感到吃力了,那就让邵安也一起跟着打,几乎没哟遇到需要洛桑亲自上场的时候。
“李政,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梅毓雪终于忍不住对她发问。洛桑一边帮她擦伤的胳膊敷药,一边心疼自己刚摘的药材就这么用掉了。不过转念一想,药材放着不用好像也没有道理呀。
李政很仔细地想了一会儿:
“我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别装傻了,没得罪什么人怎么天天有人来伏击我们?”
“谁让我是武林排名第二呢?这里面不知有我多少个手下败将呢,我都数不过来了。”
洛桑没插话,然而却在心里想着,如果都曾经输给过李政却还来挑战,这也太傻了。本来她们会很辛苦,因为要不停地收集物资......然而自从李政跟上来之后,大部分时间并不是用来收集物资,而是用来......从死人身上扒物资了。
李政自有她的一套行事逻辑,如果对方只是前来请教比试一番,那么她就正儿八经地比试回去,如果对方负伤还赠草药疗伤。但如果对方心存杀意,或者耍弄阴招,那么她也会毫不留情地一击毙命。这种亡命之徒多来几次,她们一下子捞了个盆满钵满。洛桑到底是从火场里走过一趟的人,见到尸体不会那么害怕,但是那种“杀人越货”的不安却始终无法消去......
“已经是手下败将了还来挑衅,而且是在这种地方,这也太闲了吧?”
邵安推了梅毓雪一把,嗤笑一声: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某些人......尤其是男人,不断地向强者挑战本来就是他们生存的目的。不管外界环境如何,只要还有没有打倒的目标在,他们是不会停手的。”
“江湖自有它的一套规矩。欺负既无战意、亦无战力的人,视为凌弱,人人皆可得而诛之。靠着不正当手段的,若是胜利则视为枭雄,不胜则为鱼肉。而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胜负,它所带来的名利和屈辱,当然也是名正言顺的。”
洛桑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的样子。她只知道至少此刻,自己还是幸运的。人并不总能遇到对自己没有恶意的同伴。沿着一路上动物的行踪过不了几天便可以找到藏在山脉中的盐矿,除了那天晚上撞了鬼似的的遭遇,基本还称得上风平浪静......
不想这一代地势多变,过了几座山头,连气候都发生了些微的变化。明明还应该是在北方,但是空气明显变得潮湿闷热......像是南诏苗疆那样的气候,林子也显得更为茂密阴森了。熟悉药材的洛桑注意到,地面上、树木上爬行的毒虫等,也明显多了起来。
——就算是她心里也清楚,南诏之地多发瘴气。她没有真的去过那地方,但如果这里的情形当真与那相似,那么她们万万不可深入林中。所幸也没有人有进入深入其中的打算......盐矿恐怕不是在密林之中,或许她们应该沿着山脉再找一找。
不过令她有些奇怪的是,只有李政,时常望向那密林,非但没有警惕恐惧,反而是有些怀念的神情。她想李政应该是北地之人吧?像邵安一样。李政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与她和梅毓雪差距甚远。
不知是否是受了瘴气的影响,洛桑也变得多梦起来。行程艰辛,就算是上次那事之后,她也从不做梦,只要有几乎稍作休息,倒下就着。然而一夜之间她就变得多梦了。各种不详的、充斥着黑暗的梦,仿佛从干涸的深渊中传来的阵阵阴风......她一面害怕着,一面又忍不住想要往其中看去——
他就在此处......或者说,无处不在......
洛桑每次惊醒都一身冷汗,然而独独忘记了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仿佛是她在有意遗忘一样。
“你最近睡得很不踏实诶。”
洛桑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李政的声音,瞬间送了一口气。
“你......不睡?”
“我守夜啊。”
——即使夜色抹去了一切,李政所望向的依然是密林的方向。她是笑着的,但是眼中飘荡着的莫明伤感却抹不去。
“你总是看着那儿。”
李政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点心思,竟没逃过她的眼睛。
“难道,你是苗疆的人吗?”洛桑不禁问道。
“不是,”李政摇摇头,笑容在伤感之余,还有些许疲惫,“但我有位故人,的确是那儿出身......准确地说,他的母亲是那儿出身的。不过他跟我一起长大。”她扭过头,似乎也有些迷惑,自己为何突然对洛桑说这些话。
“那后来呢?”洛桑被她挑起了好奇。
“......其实我不是来参加什么试炼的。我才不需要呢。”李政自嘲了两句,“我是来这里和他相见的。我从来没去过他的故乡,大概今生也没有机会再去......但是想不到这里也有这样的地方,和我想象里的苗疆很是相像。”越说,言语间越是泛着一股苦涩。
“看着那片林子,心里有的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心想这地方的气质和他当真如出一辙。可是......其实我连他真切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总觉得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洛桑还以为,李政是当真没心没肺的,强大且乐在其中的人,却不想她竟也有这样的一面。她想安慰,但想了又想,说出的竟首先是问句:
“怎么会约在这种地方相见呢?......可以直接去苗疆找他的吧?江湖中应该还是比较自由的......”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李政本来有点难受,现在居然有点想笑了。
“啊......江湖虽然很自由,但人心却生来带着枷锁啊。我和他不是来叙旧的,我们是想作一个了结。我和他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就算我们平安无事地去到武林大会的战场上,也还是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下场。”
“你......”李政回避了洛桑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望向别处。
“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是这样?
“宿命,这是我们两个自己选的。”
坦白地来说,她现在是连一点想要扭转这宿命的意愿都没有。无论是输是赢,她的目光也只看得到战斗终结的那一刻,至于之后的事,无论是死是活,都是空荡荡,白茫茫的。
“你......你们不打算一起活下来吗?”洛桑现在被李政所言震得脑子混乱,连组织语言都好像经不过思考,而是想说的东西自己一股脑地往外蹦:“你应该......你是爱他的吧?”
......好了,现在混乱的变成李政了。洛桑则刚刚被自己倒出去的话噎得满脸通红,她是被作为名门闺秀养大的,这样说话实在太大胆了。
“你在说什么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洛桑,“他是我的......”
剩下的话她自己咽了回去,洛桑也警觉起来。她们栖息于一处山洞,外面则是树林,此刻原本寂静的深夜中竟传来了响动——还有火光。
难道又是夜袭?
李政仔细分辨一番,这回似乎只有一个人,是个形单影只的夜行者吗?不过很快就不需要分辨了,因为这人正向这边行来,很快便现了形——洞内有篝火,可以看见是个黑衣蒙面之人。此人二话不说便向着李政袭来,直接无视了一边战战兢兢的洛桑。
看样子是个独特的挑战者,嗯?
“不自量力。”李政冷笑。别的不说,这家伙光是脚步都虚浮无力,仿佛久病初愈似的。这样一个人,甚至都不用吵醒身下两个熟睡的同伴帮忙。掌风袭来,也正印证了她的猜想。摆开架势连拆几招,那人全然不是她的对手,马上往后撤了数丈远。
——这样的夜袭者也太奇怪了吧?
然而远处观战的洛桑忽然大喊一声:“小心有暗器!”
李政心头一沉,此时几枚棱形细镖果真向她袭来,被她翻身躲过,随后又接连躲过数镖。她眼角一瞥看见镖上有“神机楼造”的红字。这是神机楼的东西,是那种藏在袖中可以通过机关发出的飞镖——上面通常还淬毒。
场面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李政心里清楚,虽然那些簪子、针头线脑一类的东西,看守的人放了她们一马,但是这种明显是武器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放进来的?——这人是怎么通过检查的?或者说......
或者说他根本不是试练者!李政几个闪身迅速迫近了蒙面人,蒙面人想后撤,然而已经把他后路抄住,首先钳住了他一条胳膊,直接反拧到他背后,把人按在地上。李政也不顾他挣扎不断直接扯了蒙面。
“庄主?你进来干什么?!”
......周陵咬牙瞪着她,一双桃花眼疼得泛红。
要不是还有庄主的脸面在,真想就在这咬她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