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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魂牵梦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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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魂牵梦萦
天下兵马大将军叶昭率兵两月之内大破东夏,收复失地,打得东夏险些灭国,再无侵扰
大秦之忧。战无不胜的女将军两次救大秦于危难之中,简直是上天派来保佑大秦的战神。朝廷上下、乡野之间,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叶昭的敬佩和崇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就差把叶大将军的画像贴在门上当门神镇宅辟邪了。
皇上感念叶昭救国于危难之际,甚至牺牲了腹中胎儿,夏玉瑾虽私自前往军中并上了战场,但为了他夏家江山几乎倾家荡产供应军需,均是为国立了大功,欲加封叶昭为宣武公,但叶昭称自己作为天下兵马大将军忠勇护国只是尽了武将本分,坚辞不受。居功不自傲,识大体知进退,皇上很是满意,对叶昭除了感念更加信任倚重,遂赏了她黄金万两,外加赐了京外一处风景秀美的皇家别苑连同周围几百亩皇庄,供叶昭小产后休养。不知叶昭怎么调教的,自家侄儿倒是越来越出息,关键时刻为国为民散尽家财之举像极了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的前安王,着实让皇上欣慰,便擢升夏玉瑾为户部侍郎,专管天下钱粮。
媳妇战功赫赫、自己也破格升官了,南平郡王、宣武候大将军一时风头无两,本是该高兴的事,夏玉瑾却心里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孩子是因为媳妇最后关头为了保护他被敌将的一记铁锤击中腹部所以不保的,想起为了保护他而死的那些亲兵,吴将军、王参将、魏都统、徐校尉,还有为他身受重伤的那些将士们,他就恨自己百无一用,若不是媳妇赶来的及时,他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胎儿是媳妇为了保护他、保护他夏家江山而没的,虽没出生,也算是为国捐躯了,作为皇家子孙,也是本分。虽说叶昭身体这一胎掉了将来生育可能就难了,但是宫里的太医对后妃生孩子是最有研究的,让媳妇好好调养调养,过个一年半载再要也未尝就不能再生。所以孩子的事他倒也看得开。母亲安太妃虽说重子嗣,但也是明事理识大体的,虽然孙子没了,但自家儿媳妇是盖世女英雄,为了自己儿子和夏家江山才受伤失子,因此对小夫妻俩也没说什么,倒是对叶昭好言安慰,不停地差人送各种补品过来补养身体。
孩子没了虽然可惜但还可以再生,可是媳妇的天仙表妹壮烈牺牲,让夏玉瑾心里一直像压着层沉甸甸的乌云。当日救柳惜惨死在他媳妇怀里,为了大局叶昭立即转身奔西门而来主持战局,之后秦军大获全胜,媳妇为救他受伤昏迷之前还不忘派人去通阳城地牢里去带回柳惜音尸首,可惜派去的人来报地牢已焚毁殆尽,柳姑娘尸首根本无从去找。他和胡青等人都不敢告诉叶昭真相,直到叶昭稍微恢复,要去看表妹遗容,才不得不如实相告,媳妇那日伤心失神的样子,让他这个从未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都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
由于叶昭受伤小产,他们晚于大军回撤,在嘉兴关修养了一阵子才慢慢回京。对于没了孩子,叶昭自己作为三军统帅也是有心里准备的,之前该给皇上呈报的也呈报了,该配合相公尽力保全的也尽力了,两军激战刀剑无眼任何人的生死都在瞬间,何况这个不合时宜出现成为征战累赘的胎儿?她半生戎马九死一生,见惯了生死,胎儿的流产相较于惜音表妹为了她、为了大秦殉国带给她的伤痛甚至百不及其一。
回京路上,想起柳惜音的巾帼不让须眉之举和对叶昭的深情厚意,对比自己难得上次战场却腿软得连马都爬不下来的窝囊,夏玉瑾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嫉妒恨,再想想死者为大,回忆总是美好的,叶昭又对表妹的死痛心至极,估摸这辈子不会忘却那刚决果断的小美人,若是时时拿来和自己对比,越看越觉得不争气,万一……夏玉瑾烦恼重重,偏偏不好宣之于口,就像只仓鼠般在屋子里转了好多圈,绕得旁边骨骰头晕,问了几次郡王爷有什么烦心事要否出去散散心,得不到主子回应只好乖乖蹲旁边看地板。
夏玉瑾招手把骨骰叫来,低声问:“问你件事,你可要老实说。”
夏玉瑾扭捏半晌,支吾问:“你家主子……是不是有点没本事啊?”
骨骰立刻摇头:“将军雄才武略,可是一等一的好!”
夏玉瑾狠狠敲了他个爆栗,怒目而视。
骨骰回过神来,赶紧改口:“郡王爷也差不多。”
夏玉瑾追问:“差多少?”
谁不知道南平郡王废材天下无双,骨骰心里想得那个纠结啊,那个抓耳挠腮啊,憋了许久道:“郡王爷赌博本事不错,看东西眼光不错,哄老太太的本事更不错,而且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出手大方,待人亲切又随和,人见人爱,还有……有,郡王爷读书比将军强啊!”
叶昭的文化水平就比白丁好一点。
夏玉瑾自觉学问再破也顶得上十个媳妇,终于略感欣慰。
未料,胡青施施然地从窗外走过,带着满面被滋润大补过的春光,漫不经心地对旁边秋水道:“惜音姑娘是漠北四大才女之首,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写得手好簪花,就连书法大家都夸赞不已,只遗憾不是男儿身,否则至少得入金銮殿考个进士回来,可惜啊可惜。”然后又斜看脸色不妙的夏玉瑾一眼,殷勤问:“郡王爷,听将军说你学问不错,都是读书人,咱们一起谈论谈论?摇什么头啊?不必过谦,太客气不好。”
秋水没听懂,对郡王在她婚事上的帮忙很是感激,便按她的文盲程度捧场:“郡王爷学问是不错啦,写字横是横,竖是竖,都没带歪的。”
夏玉瑾脸都青了。
胡青犹在问秋水聊天:“媳妇,听说将军最近在苦读《诗经》啊?”
秋水正不知哪里惹着了郡王爷,十分困惑,听见夫君问话,赶紧丢下问题,回头道:“可不是?!她忽然发奋读起书来,练字练到到处是墨水。”
胡青皱眉:“她明明那么恨读书,为何会勤快呢?”
秋水也纳闷:“实在反常,以前若不是军情逼着没办法,打十棍子她都不想看一个字。”
胡青自言自语:“似乎惜音姑娘最爱《诗经》……”
两人渐行渐远,议论声小,渐渐消失在驿站回廊。
夏玉瑾早已如五雷轰顶,眼前出现自家媳妇抱着《诗经》,一遍遍抄着里面的情诗一遍
遍默念惜音名字,情意绵绵,爱意满满,日久天长,越发觉得表妹貌美聪明早夭可怜,越发嫌弃自己没用废材窝囊可憎,最后再一脚把他踹开的情景。然后肚子里的妒和醋开始翻江倒海,怎么盖都盖不住。
骨骰总算明白自家主子的不妥来由,很狗腿地安慰:“郡王爷别多想,将军不是那种人。”
夏玉瑾想了想,撒腿就往媳妇房间跑。
叶昭左手拿《诗经》,右手拿毛笔,驿站到处是墨水,一地狼藉的纸张上写的尽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诗句,竟是用前所未有的认真在刻苦念书写字,还对服侍在旁边的蟋蟀与婆子吩咐:“回去后把我屋里的刀剑统统搬走,一件都不准留在视线范围内!墙上挂几幅诗词歌赋的书法,左边大门挂写意山水,右边大门挂工笔美人,书架里的八卦棍拿走,放上古玩书本,桌上的暗器清走换成最好的笔墨纸砚!放狼牙棒的地方挂个古琴上去,搁宝剑的桌子上摆棋盘,还有熏香和刺绣,就和柳姑娘的房间那样,斯文人家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准少!”
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疯狂追求逝者的痕迹呢?
夏玉瑾看见媳妇满脸温柔,耐着性子背《诗经》,想起她失去的伤痛,忽然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一直到回京受了封赏,他也去户部上任,一切如常了,他都在悄悄反省。
媳妇最近一直睡得很不好,半夜常常做梦喊着她表妹的名字,夏玉瑾看见过好多次媳妇半夜梦醒一脸的呆滞与失落,常常脸上还挂着泪珠。他从未见过强悍的媳妇有过这种时候,这分明是爱惨了她表妹啊。想起媳妇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排兵布阵的气势、用兵如神万夫不敌的神勇,再想想柳惜音带着国仇家恨,为了叶昭顺利攻下东夏以一介弱女子只身在狼巢虎穴中周旋于东夏王父子兄弟之间,牺牲自己连使美人计、反间计使东夏王父子相疑兄弟相忌,还手刃了东夏王,毒晕了敌将,和叶昭完美里应外合为大秦赢得胜利,再想想自己,上个战场虽然关键时刻冲杀了,胆儿也被吓破了,那么多人为保护自己而死,媳妇为救自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搭上了,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媳妇和表妹一个刚,一个柔,一个武,一个文,一个英俊潇洒,一个倾国倾城,媳妇要是个男人,这两人简直是绝配啊!况其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漠北屠城,叶昭带兵阵前杀敌,柳惜音就在后方筹备军需,她们有共同的美好记忆和惨痛经历,她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胡青说过,柳惜音是媳妇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是媳妇心尖儿上的人。如果媳妇是个男人?如果媳妇是个男人,她肯定会娶温柔贤良国色天香的表妹!难怪柳惜音骂自己是狐狸精!
夏玉瑾不敢再想,媳妇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做了那么多年男人,基本就是颗男人心啊,对自己呢?媳妇对自己很好,言听计从,说一不二,媳妇相信他、欣赏他、鼓励他,甚至纵容他,但实际上却是在激发他、改造他,也一步一步让他从一个废柴纨绔变成了有责任有担当有作为的朝廷栋梁,为了实现他的愿望,作为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媳妇为了不引起皇上忌惮已经尽量低调了,拒绝了加封,谨守本分低调行事,就是为了让他安心在朝堂上施展抱负。他从心底里感激媳妇,没有她,他可能一直都是个废柴。
但是,但是他没见过媳妇对自己有过像对表妹一样的深情,媳妇关心他、爱护他、纵容他,宠他?!对,媳妇一直是在宠着他!媳妇嫁给他固然有功高盖主为保叶氏一门不得不嫁的原因,但媳妇也曾说过是为了小时候犯下的错误补偿他,媳妇是因为对自己有愧才这样宠着他?媳妇心里到底是他重还是表妹重?
夏玉瑾越想心里越惨淡。前一阵子媳妇给表妹做了衣冠冢,葬在了她叶家祖坟,上面只写了“叶柳氏之墓”,也算全了表妹对她的一片心意。可这以后媳妇经常会去表妹墓前,一呆就是好长时间。眼见媳妇心里在追忆表妹,心痛难掩,以至失态。他作为男人,总得做些什么让她从痛苦中走出来吧?
多个脑袋想问题总是好的,夏玉瑾命令骨骰去给自己想办法。骨骰斟酌许久,小心翼翼建议:“依小的看,不过是表小姐故去时日不久,将军一时间怀念表小姐悲伤过度,如果郡王能找人作幅表小姐的画像送给将军,将军睹物思人也不至于经常去墓前难过了。只要将军人在家里,郡王您再想办法慢慢哄将军开心,日子久了将军自然回心转意的。”
骨骰言之有理,夏玉瑾说干就干,找了上京曾经在街上见过表妹的最出名的画师,两人一再商量一改再改作了一幅柳惜音舞动画像,画中人衣袂飘飘,翩若惊鸿,眸光流转,顾盼生姿,传神之至。叶昭见了果然如获至宝,常常睹画思人,不再去坟地。
叶昭比往常更冷峻了,那种冷冷的气场谁都能觉察到,无论是军营还是郡王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都小心伺候着,生怕哪里不周惹恼了活阎王。平日除了上朝、去军营公干,在家除了读诗书练字思念表妹,就是在练武,军中有人进贡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吐蕃高僧修练的密宗功法,叶昭武痴本性,一有空便勤练不辍,内功大为精进,她原本外家功夫已够横扫天下,如今辅以精湛内功,更是今时不同往日。
与东夏打完大仗不久,除了重新布防、论功行赏,再就是镇压与祁王一起谋反作乱的小股反叛势力,这些事务自有军师和军中大小幕僚负责筹划,作为天下兵马大将军,叶昭只需要拍板决策、发号施令,倒不至于太费神费力。因此,除了处理军务,余下的时候也是在演武厅,眼看将军整天阴着脸变着各式花样阵式检验她的最新练功成果,每次独自对阵的人数越来越多,武功也越来越莫测,下属们也越来越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将军打成残废。
胡青看着一众将领乞求的眼光,只好应下来去开解将军。
众将散值而去,演武厅内,大将军一个人坐在中央,手里拎着一壶酒——她近来常常喝酒——除了当值处理公事。胡青走过去坐在旁边,递过一杯水,道:“喝酒伤身,喝再多还是解不了伤心,少喝点吧。”叶昭接过水喝了,并不言语。
胡青道:“我猜将军近一年来一直心情不好,不会是为了那个未出世的胎儿吧?”
“战场凶险,谁都有可能会牺牲,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也有心理准备,只当是多了个做女人的经历罢了。”叶昭道。
胡青沉吟片刻,道:“我知道,是因为惜音姑娘。她对你情深意重,不论将军是男是女,她都只认你这个人,爱的纯粹无比,却又刚烈决绝,她去东夏舍身赴死,虽为国为家,更多也是为了你,真是可敬可叹啊!”
叶昭默默听着,眼里已经湿润。
胡青接着道:“可惜将军你常年忙于战事,无暇顾及自己的感情,也忽略了表妹小女儿家心思。其实你一味宠着她,爱护她,有好东西都惦记她,并不只是关心妹妹这样简单,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一直很喜欢表妹,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等你认清了自己的真心,却又无力回天。”
叶昭红着眼低下头,拍拍胡青的肩:“狐狸,这么多年,还是你最懂我!”
“如果我没猜错,在惜音姑娘来京闹过之后,你就已经看清自己的心意了吧?可惜男女有别,你又已被赐婚,你跨不过这道坎,也没法面对表妹。再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以致今日。惜音姑娘是走了,但苦果却是由你一人承担。将军,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不仅仅是觉得愧对表妹,你是爱而不能,爱而不得啊!”
闭上眼,有两行热泪终于没忍住滚落。她是大将军,军中从没有人见过她的脆弱,在并肩作战这么多年的兄弟面前,她且脆弱一次,“狐狸,这么长时间了,有些心事我一直憋在心里,有苦无处诉,我真的好心痛好后悔,原来爱一个人而不能,是这样痛苦!我终于体会到惜音被我送走时的心情,是多么的伤心!”
胡青默默注视着伤情的叶昭,眼神复杂,这种感受他怎能不清楚呢?他对她默默付出那么多年,曾经不也是爱而不能,爱而不得吗?
叶昭继续伤感道:“这一年了,你和秋水成亲了,秋华也嫁给许多话了,老虎也成了荣阳公主驸马,大家都过得挺好,也都离开我了,我为你们高兴,可是我也越来越孤独,表妹走了,我觉得了无生意。”
“那郡王呢?”胡青问。
“你清楚的,我为什么嫁给他,怎么嫁给他,又是怎么从冤家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玉瑾他人很好,很聪明也很善良,但是我与他跟我与惜音之间是不同的,我仔细想过了,我对玉瑾补偿的心理多,我们之间不像男女之间深深的爱,和他之间更像相互扶持的兄弟,这几年来我也试着向其他女人一样尽量做一个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平常女人,可是这么长时间我也累了、倦了,我自由惯了,受不了那些婆婆妈妈的繁文缛节,受不了天天被太妃催着生孩子造小人,我想我是当不好女人了。”
“将军你天生为战场而生,武功盖世战无不胜,全天下多少男人女人以你为偶像,你是振翅高飞的雄鹰,让你屈居后院像凡俗妇人一样相夫教子,我们都替你觉得委屈。”顿一下,胡青又问:“那将军现在有何打算呢?”
“反正孩子已经没了,以后即使能生我也不想生,早知道结婚生子这么麻烦老子就不结了。我也不想耽搁玉瑾,如果他愿意,我就跟他和离,让他再娶。”小酌一口,叶昭坚定道:“马上到惜音一周年祭日了,我曾经答应过她,要带她游历四海,等奠祭完,我就向皇上请辞,然后带着惜音画像,完成她的遗愿。”
五月初六,柳惜音殉国一周年。
叶氏祖坟遍植松柏,肃穆静寂。午后的阳光投射过安静的角落,叶昭一身素衣,肃立于柳惜音目前,看着两名随从摆好供品,然后亲自上香,烧纸,动作轻缓,神情黯然。等所有祭奠事宜都完成,叶昭便命人回去,自己在墓前独处。随行的侍女知琴知道将军定会待在这里好长时间,走前一再提醒她不要呆太久,晚上天气凉,记得披上披风。叶昭已似入定了。
她只是默默地坐在坟前,一口一口喝着酒,自己喝一口,坟前奠一口,似乎只是在陪着她的惜音。
直到夕阳西下,暮色渐起,才移至碑前。
“惜音,一年了,我好想你!”
叶昭的手指慢慢地反复描摹着墓碑上的“叶柳氏”三个字,用温柔的声调慢慢地诉说着:
“惜音,你知不知道,你为了家国大义祝大军顺利攻克东夏慷慨赴死,皇上听说了,本想昭告天下给你树碑立传,嘉奖你的忠勇刚烈,可是我拒绝了,我有私心,如果真那样天下皆知,我就不能以叶柳氏之名将你葬在这里,了你我一个心愿。你不会怪我吧?”
“惜音,你知不知道,我几乎夜夜都能梦见你,梦见你没有死,我们一起骑踏雪看日出、追日落,梦见小时候我带你爬树、捉鱼、看杂耍、捉迷藏、玩花灯,梦见你在弹琴、我在倾听,梦见你为我跳舞、我为你舞剑,梦见你就在我的怀抱里……”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只想活在梦境里,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你,不管是梦里是开心还是伤心,只要能见到你就好。”
悲伤与落寞写满叶昭清俊的脸庞,她拿起酒壶,再喝一口,继续道:
“惜音,我叶昭这一生,少年时在漠北胡作非为,欠下许多荒唐账,但我击退蛮金、收复家园,保漠北百姓数年安定,这债算是还了;我不服管教、顶撞父母,让双亲为我操碎心,但我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没有辱没先人,父母泉下有知,也该欣慰;我女扮男装、欺君罔上,但我浴血奋战、保境安民,赫赫战功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我儿时顽劣,不慎害玉瑾落水,以致他身娇体弱、男儿志向无从施展,但我为他求医问药,治好了他的顽疾,处处用心激励他、帮助他实现了儿时志向,成为朝廷栋梁,这债,也算是还了。”
“可是,我叶昭不负天下人,却唯独负了你,也负了我自己的真心!你走了,我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深的爱着你!我是个混蛋,我骗了你,害你痴心错付,可我也真真切切的一直喜欢你,只是因为不是男人,我不敢乱想。赐婚夏玉瑾是我始料未及的,军权太盛引皇家猜疑、功高盖主又是女扮男装,为保全族性命我不得不嫁,我是喜欢他,但也只是喜欢而已,更多的是愧疚、是补偿,所以处处护着他、纵容他。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从来都不会知道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心痛的感觉一波又一波袭来,无尽的悲伤刻上眉头。酒,继续喝酒,麻醉自己才好!
“当日我费尽帮你挑如意郎君,上京那么多王孙公子、青年才俊,我却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哪里是配上配不上?只是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底里我舍不得你罢了。”
“惜音,当日你来京,我也想让你留在身边,可是玉瑾提醒了我,我不是男人,给不了你幸福,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把你留在身边儿耽误了你的青春。送你走之前,你问我是不是爱上了夏玉瑾才不要你,我当时犹豫了,可是为了你能拥有正常女人一样的幸福,我还是狠心应了,我只是想让你早点斩断你我这段孽缘,等你慢慢平静了,再给你寻个如意郎君。你走后,我给你写了好多信,都未见回音,我以为你只是在气头上不理我,可是,谁曾想到后来会发生的一切?”
泪水兀自在脸上不停滑落,叶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惜音,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负了你、害了你,我好后悔,为什么一错再错?为什么没能早点救你出来?我不敢奢望你原谅我,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我宁愿一辈子都在思念你的痛苦和懊悔中度过,我放不下你,也不愿放下你。”
“惜音,你知不知道,我们相约了下一世,可是下一世太远,我又去哪里找你?我更想要今生,如果能够出现奇迹,让我们今生还能在一起,我愿意放弃所有、付出一切,纵使人神共愤、天打雷劈也在所不惜!”
似是说的累了,她转身靠坐在墓碑上,拿出身后的画轴,轻轻打开,对视良久,道:
“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了!”
浓郁的林木后,有一个一身黑衣的婀娜背影在静静的聆听,有泪水在蒙着面纱的脸上无声滑落,“阿昭,听到你说爱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