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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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沈念辛唯一记得的就是邵安帮他清理的事，但邵安的事比他多得多。即便前一天折腾到半夜，那天的日程还是排得满满当当，邵安是强行压下困倦去谈的。早起她和景宸一同到了厢房——就是李政逃走那天他们待过的那个，周陵过了一会儿也到了。两个黑眼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颇有默契地闭口不提这件事。
不过周陵的黑眼圈是没有她严重的，毕竟可没有人能让他昨晚肾虚。他拿出之前景宸递交的黄纸信封，摆在台面上。
“你们的计划，我已经仔细看过了。”
邵安点点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论断，周陵却迟迟不说下一句。半盏茶的功夫，厢房里出人意料地寂静。
“点子是好点子，实施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况且，我还有一点不解。”
“您说。”
周陵斜了她一眼。邵安想他很适合那样的神情，那双桃花眼眼角飞扬之时妩媚得惊人，不过其中的猜忌之意也是毫不掩饰。
“你们，可不是普通的江湖商客吧？”周陵扶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数道，“其一，你们能从管制严格的京城一带，搜罗出这么多违禁品；其二，这批货将途经整个中原武林的战略要地，其中光是各路打点，就要耗费不少......”
“其三，”他指着那信封，眼神瞬间严肃起来，“江湖上可是有规矩的，不是可以胡言乱语的地方。你竟然说我们浣花山庄与塞外互通有无，还提出可以将利润与我们六四分成......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
——浣花山庄的确曾与塞外曲冥教有过通商，但，这种事涉世不深的江湖中人不会知道，稍微知道一点的忌讳曲冥教邪魔外道的名声，一般不会拿到台面上和他这个级别的人说。而那些大小门派的负责人，也为了江湖中的平衡考虑，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
“浣花山庄怎么说，也是个大门大派，平日里事务繁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我的。对于普通的流动商人来说，见我一面也划不来，但是你们可是交了巨额‘过路费’的，而这批货物量虽大，但基本都是靠薄利多销获利的散货，你们这样可不见得能回本。所以我说——”
“你们，比起经营获利，其实是另有目的，是不是？”
这话可说到点上了。对于邵安来说，那条商道通路还真不是她的第一考量。那只是个砝码，相比之下，能获得江湖各方的支持，才是她最看重的。
“没错，当然是另有目的了。”
“那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说到这里邵安也愣了一下，她那个目的，还真不好概况。要怎么才能合理地解释，她需要到中原武林避讳不及的、邪魔外道的地盘上经商，而且还“特别通知”一下浣花山庄的少庄主周陵？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最后她想出一个理由，脸不红心不跳地陈述道，“那里是我的故乡，然而常年以来，州府腐败，响马猖獗，土地贫瘠。南边打过来，北边打过去，最先遭殃的就是那儿的父老乡亲们。我觉得他们不容易，又恰好搞到一批合适的货，就打算做点好事。”
“......”
“......”
周陵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真的假的？”
“也不全是这么回事吧，”邵安越编还越来劲了，“贵庄曾经突破中原武林的封锁，与我的乡里乡亲们互通有无，虽然联系很快就断了，但我个人还是很感激的，所以特地要和您会谈一次——六四分成的事，当然也是真的。将您驻沿线各个城池和分部的负责人告诉我，银票每个月都可以送过去。”
“......”
邵安手里的这批货，确实有油水，这利润说小不小，说大，也没大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如果是从前的浣花山庄，这种事多半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现在的浣花山庄？
周陵心里不得不细细打算。江湖里门派有两种继承制，一是推举或顺位，二是世袭，也就是儿子继承老子。当然还有赋云门这种看起来是推举实际搞成了世袭的奇葩门派，虽然是中原北部最大的门派，但它在这一点上还真是挺奇葩的。
浣花山庄是明确的世袭制，整个山庄名义上来说都是他们的家族财产。他父亲当年碌碌无为，又有好色的毛病，加上治家不严，死后几个夫人和各自的儿子争得不可开交。江湖里不像官宦人家有那么严格的嫡庶分别，谁争到就是谁的。最后周陵这一派虽然赢了，把其他几个兄弟赶得赶杀的杀，还有一个对权力不感兴趣的庶兄归顺了。
但是这一场数十年不遇的内斗把整个山庄底子毁了一半，周陵位置坐稳了的时候，浣花山庄已经从名义上的一流滑落到实际上的二流甚至三流。还有一条，他当上庄主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岁，再加上朝廷动荡造成的江湖也动荡，已经有些人开始盘算他的事了。
谁希望十几年后，前世的惨剧再来一遍？想到这一层他便不能不恨。曾经的他身心皆病态有心无力，而现在的他有心联合起其他门派，做些救亡图存的大事——在那之前必得先把自家打扫归置干净，平定人心、清除探子、笼络权贵......然而这一步就把他给卡住了。
若是答应了邵安，这笔进账，要不了几个月，就可以解他浣花山庄的燃眉之急，在彻底露馅之前修一修破败的底子。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他不能不考虑。然而邵安给出的计划于细节上有所缺失。是为了文本的规整度起见未见于纸面，还是她也不过是个骗徒呢？
“......我们经商为主山庄，最忌讳的，就是白拿钱。那不符合商人的本分。若是要我们拿你四分的利润，请给出你的条件。不用跟我打来回，我要听真话。”
茶凉了，周陵召了个侍女进来，填上一壶新的。
“我想借您的名誉，安排和赋云门门主的一次会面。”
周陵抬了抬眉毛，这个对他来说的确不是件难事。
“我想您也清楚，北部门派的分布吧？过了浣花山庄，还有一些个不成气候的小门派，随后就变成赋云门一家独大了。我要开拓的道路，最重要的就是头，还有尾。解决了头尾，中间的问题也就一并解决了。”
“你可想好，”周陵心里对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充满了兴趣，但表情却丝毫看不出热衷，反而是带着一点对于对方不知天高地厚的冷嘲。
“赋云门最北边的地盘，与曲冥教是接壤的，或许也就包括你所说的那片两年战乱的地方。赋云门常年身处抗击曲冥教南下的一线，他们门派中间可没有中间派。你真要这么跟岳明远说么？你不怕他直接封杀你，或者就别活着走出赋云门了？”
——其实周陵是吓唬她的。岳明远这个人他前世接触过一些，不善言辞，但对于极端言论接受度也比较高，甚至于对曲冥教也没有特别的仇视。其人有忧患意识，性情温和，不过始终与部下关系不温不火，得不到信任。有菩萨心肠无雷霆手段，人是好人，但不是个能立足于乱世的铁血领袖。当然关于他还有一些机密，只不过在这里就不用对着外人说了。
——没有中间派？屈幽和岳明远在金陵的时候，不是在客栈里聊得挺好的么。
邵安对于周陵的警告毫不在意，甚至有点想笑。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第 3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