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之忆》玛丽的小羊羔

77、第 77 章

　　此时的圭已经痛到牙关打颤，瑟缩成一团，身体和灵魂仿佛被打得稀碎，拼不出原貌。
　　姬寺朝他伸出手，想要安抚他，却被他狂乱的尾巴一把甩开，自己也差点摔个趔趄。
　　像被噬骨一般，圭狂乱地打滚，搅动周围的海水。海草因为他的肆虐而七零八落，小鱼也躲在安全的角落静观局势的变化。照顾过上千例同一病症，他们早就知道，面对这种无能为力的局面，唯有等，等他把自己地力气折腾地差不多了，自然也就停下来了。
　　无助的姬寺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温歌和老巫医，立马一个摆尾，游到了她们身边。
　　“他手里握着我的鲛鳞，你们在他的每个伤口上敷一片，每天一换，一周之后应该就能好了。”
　　温歌听了满脸喜色：“那剩下的呢？我可以用来救其他鲛人吗？”
　　姬寺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没有，你只管救圭就可以了，其他鲛人与我何干”
　　温歌于是想起平时姬寺就对照顾伤员这件事不情不愿，不怎么上心，只因为圭的原因才勉强拴在这里，也就不说话了。
　　可能是觉察到自己语气过重，姬寺便脸上堆笑又道：“过几天我就要回来检查，如果他还没好，我就拿你们是问。”
　　一听这句话，温歌便又活泼起来：“放心吧，有了鲛鳞，其他的就包在我们身上。”然后又压低声音，附耳上前：“这次娆要抓你，你的处境会不会很危险？”
　　姬寺听了甜甜一笑：“放心吧，至少目前我还是堂堂正正的鲛国公主，她不敢轻易杀我的。”
　　随后又望向圭的方向，发现他现在已是精疲力竭，紧闭双眼，口中只剩破碎而怪异的呻吟声。温歌会意，悄悄对巫医施以眼色，两人便去别处照顾其他病人了。这时领头的鲛人也吹了声口哨，驱逐自己的部下，和他们嬉笑打闹着一起去了宫殿的前厅。
　　此时圭的神智已经恢复大半，看看手中姬寺为了救自己撕下的片片鲛鳞，再看看她暴露在海水中尚兀自渗血的鲛尾，心里又痛又感动，说道：“你何苦这样呢？我欠你太多了”伸出手，将姬寺揽在了怀里。
　　姬寺将头靠在他尤起伏不定的胸脯上道：“这是我自愿的，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
　　圭把姬寺的身子扳直，两人一直对望着，似乎想要沉溺在对方深深的眼眸之中。
　　“他们会把你抓到哪里去？”
　　“不知道。”姬寺顿了一下，突然羞赧起来。“不过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要来找我。”
　　此时姬寺披散的长发披上了一层从海面漏进来的光线，在雪白皮肤的映衬下，像一朵硕大的紫色海藻，美丽又妖冶。一时之间，圭竟看得呆了。
　　“快答应我！”姬寺调皮地刮了一下圭的鼻子。
　　圭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姬寺，柔声道：“天涯海角，生生世世，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拉钩”然而姬寺却不肯放过他。
　　圭正要伸出手，却听到前厅穿来的嘈杂声和兵器的铿锵声。
　　又来了一队士兵！两人相对而视，姬寺注意到，圭的脸色比病发时似乎更加惨白了。
　　不安和窃窃私语在后院的伤员中不断发酵着。
　　“我们是来抓要犯的，让我们进去！”一个响亮的声音喊道，姬寺听出来，那是娆另一个心腹爪牙——卜仁，印象里他的出场总是伴随着血腥、酷刑和恐惧。
　　“有话好说，我们也是来抓人的，请您行个方便，我们一会儿就把人带走了。”先前的领队客气地说道。
　　“谁给你行方便？你知道我是谁吗？让开！”卜仁粗暴地喝道。
　　随后就看到一个满身刺青的彪悍鲛人，领着十来个鲛人士兵从后院门口进来了。
　　果然，那个彪悍鲛人便是卜仁。
　　这群凶神恶煞的鲛人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鲛人，或揪起头发辨认面目，或盘问出身，核对身份。
　　就在这时其中一道目光向姬寺这边射来，姬寺吓得立马低头，仿佛自己就是他们要抓捕的对象。这一低头，她却看到圭两只紧握的双掌，抬头看到圭那张紧张到煞白的脸，顿时心里突突直跳：难道他们要抓的人便是圭？又有些气恼，他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索性那人只是往这边随意瞟了一眼便移向别处了。
　　这群人抖着威风检查完大片区域，打算鸣金收兵而姬寺也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听刚才那个鲛人说道：“大人，还有那边。”
　　卜仁一听，便大手一挥招呼着那群手下浩浩荡荡朝这边过来了。
　　“属下见过公主殿下。”卜仁一边叩见姬寺，一边不停用眼睛觑一旁的圭。
　　不知何时，他的脸上覆满了绿色的草药。原来，为了保险起见，姬寺急中生智，一把把圭按倒，圭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顺势躺下，任由姬寺装作上药，将旁边的草药悉数抹在自己脸上。
　　此时姬寺面对十多个来者不善的鲛人，强作镇定，用不耐烦的声音说道：“你们干什么？没看到这里都是病人吗？”
　　在成为娆的鹰犬之前，卜仁一直在为上任族长也就是姬寺的父亲办事，作为忠心耿耿的手下他对主人的孩子姬寺也始终存着几分忌惮，于是他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对不住了公主殿下，我们接到命令，在抓重犯，现在请您让开一下，我们好检查检查那个鲛人。”他毕恭毕敬，殊不知姬寺现在也是别人抓捕的对象，只道她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鲛人公主。
　　“你们要抓的是什么人？”姬寺没有挪动半分，而是反问道。
　　“暗杀队的鲛人，他们四处游荡，袭击海面上的陇国船只，刚才我们收到线报，说他们的首领就在这里。”
　　姬寺心里暗暗一惊：暗杀队？难道圭是暗杀队的？
　　原来鲛国被入侵，便有陇国渔夫专门在海上捕捉年轻漂亮的鲛人女孩，回国后转手卖给那些陇国的权贵人士，以供他们赏玩取乐。即使后来娆刻意和陇国交好，也没办法改变被凌虐的状态。那时，鲛族上下笼罩着一层阴云。
　　直到一个年仅80的幼年鲛女因为剧烈反抗被渔夫们虐杀，一个由鲛人组成的暗杀队出现了，他们对牵涉其中的人展开了报复，半夜发动偷袭，掀翻了那条捕鲛船，并将船上大大小小十几号人全部拖到水中刺死。自此，陇国的渔夫开始有所收敛，不过没了新的玩物供应，那些权贵又开始向陇国国王施压，要他出面和娆协商。迫于陇国的压力，娆的士兵到处捉拿暗杀党的鲛人，宣称要把他们通通消灭干净。几个月以来，已经有好几个鲛人被抓处死了。鲛族内部的女鲛人，一边咬牙切齿仇恨着陇国，一边又担心自己的丈夫或心上人是暗杀队的。矛盾重重，人心惶惶。
　　“这里只有普通病人，没有你说的什么暗杀队的人。”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疑问，姬寺用不耐烦的语气回道。
　　如果是以前，卜仁必定会给姬寺卖个面子，直接放过，但这次娆再三严令，因此不敢懈怠，道：“得罪公主，但事关重大，我非看不可了”，说着就要去掀圭脸上的草药。
　　“哎哟！哪个……”突然卜仁的脑后吃了一记爆栗。
　　所有的人，包括卜仁的手下，全都吃了一大惊，纷纷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周围静悄悄的，连痛苦的呻吟声也断了。
　　卜仁顿时觉得脸都丢尽了，火气上涌，双目圆睁，扭头想要找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对自己动的手，却看到了双手叉腰，满脸怒容的老巫医，顿时气焰便下去了，老老实实喊了一句：父亲。
　　众人更是诧异：眼前这个瘦骨嶙峋，平日里温和亲切的鲛人老头居然是卜仁的父亲！
　　“你来这里闹也闹够了，快带着你的手下滚回去吧，我这里还要照顾病人。”老巫医带着一股不容置辩的语气说道。
　　卜仁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挖了一眼躺着的圭，便不甘心地带着手下们回去了。
　　想不到竟然以这种方式逃过了一劫，姬寺和草药下的圭都暗暗地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