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娇宠》陆知遥

9、分家

　　众人听到杨大柱的喊声，都从屋里走了出来。杨母站在上房门前的台阶上，很是不满道：“大柱，你发什么疯，一回家就在院里大喊大叫的，谁招惹你了？”
　　杨大柱环视一圈，见各屋里的人都出来了，带着一丝愤怒道：“你们做下这等丧良心的事，不怕遭报应吗？你们看我老实可欺，是不是觉得，哪怕算计我闺女，我也不会吭一声？”
　　一边说着，杨大柱转头看向杨二柱，握紧了拳头，大声道：“二柱，亏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忠厚人，没想到瞒着我做出这种勾当。你是怎么说的，仔细打听过了，是不错的人家。幸亏我亲自打探了，张大户分明是找个姑娘去冲喜，他那儿子得了痨病就快死了，春兰若真是嫁过去，那就是往火坑里跳。所谓的十五两聘金，更是胡说，张大户明明开出了三四十两的聘金。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干这烂心黑肠的事情，早晚得到报应。”
　　赵秀听了这话，也是气得不行，怒道：“我说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原来是变着法的算计我们的钱呢！春兰是娘的亲孙女，是你的亲侄女，你们这一家子，钻到钱眼里，骨肉亲情都不顾了。大柱，你还跟他费什么话，既做出这等事来，便是打他一顿也不为过。”
　　杨大柱本就怒气冲天，赵秀这样一说，便再也忍不住，几步冲到了杨二柱身边，揪起他的衣领，用足了力气，一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杨二柱自知理亏，并未还手，只是用力反抗着，嘴里不断求饶道：“大哥，别打了，我也是被那媒婆子骗了，我真不知是这样的人家啊！”
　　孙燕怀着身孕，不方便去拉扯，春梅和杨盛尚小，更是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孙燕喊了几句“别打了”也无济于事，只好向杨老爷子求助道：“爹，你快说句话啊，大哥快要把二柱打死了。”
　　杨老爷子冷着脸道：“便是打死也不为过，我有他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子，我都觉得丢人。”
　　春兰听到这句话，心中暗想，虽然杨老爷子人品不算上佳，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正确的立场。只要这老爷子是个明理的人，那么长房分家出去，总会拿到足够的安家银子。
　　杨母到底是杨二柱的亲娘，见杨大柱越打越起劲，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连忙跑过来，拉扯了半天，才把杨大柱推到了一边。紧接着，杨母挡在了二柱身前，气喘吁吁道：“你若还不解气，冲我这个老婆子来，有本事把我打死。我们不顾骨肉亲情，你这样又算什么？”
　　虽然杨大柱对杨母也怀着同样的恨意，但是孝比天大，况且杨母又是个年老的女人，杨大柱自然不能动手，只是愤怒的看着杨母，慢慢松了拳头。
　　周老爷子咳了一声，适时开口道：“好了，大柱，虽说二柱做的不对，到底聘金没收，春兰也没嫁过去，还好好的待在家里呢。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事就到此为止。”
　　杨大柱沉着脸色道：“我跟秀儿和几个娃可不敢再待在这个家里了。保不齐哪一天，娘和二弟又想出个什么主意，来算计我们呢。原本早该说的，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大家撕破了脸皮，更没必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了。爹给我们一笔安家银子，我明天就找房子，尽快搬出去。”
　　杨母脱口而出道：“家里都揭锅见底了，哪里有多余的银子给你使用？你既然在大户人家做事，和主家说说，预支些银子，你们两口子和几个娃，凑活凑活也能过日子，何必来要公中的钱？我现在把话说死，公中没钱，你们想分家，那就净身出户，明天就给我搬出去。”
　　春兰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道：“奶奶，说话要讲凭据，我娘前不久才给了你二十两银子，这些银子都在公中，哪里来的没钱一说？我爹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操劳这么多年，交到你手里的，少说也有上百两银子，便是你从牙缝里省出十几两银子，也足够我爹的安家费了。”
　　赵秀也挺直腰板，帮腔道：“就是，既然分家，我从未见过，让自己儿子净身出户的道理。若是以后二柱三柱分家，你也让他们净身出户不成？若娘执意不给我们银子，那我们就闹到族长那里，把族里的人都叫来，让族长主持公道，看看是娘有理，还是我们有理？”
　　杨母脸色很不好看，咬着牙道：“你这小贱蹄子，给你脸了是吧？百善孝为先，既然我是当娘的，我说的话，你们就该好好听着！你不服气，还想去族长那里闹，那就是不孝！”
　　春兰细细思量，杨母撒泼耍横，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因为她是长辈。在这个孝比天大的时代，就算爹娘再怎么薄待子女，子女若是有一丝的反抗或者顶撞，就会被定义成不孝。若真是闹到族长那里，杨母一口咬死了没钱，再倒打一耙，说儿子不孝，闹着分家。只怕族长也只能站在杨母那一边，最多就是劝说几句，闹到最后，说不定还是要净身出户。
　　那么，自己想从杨母手里要出银子来，必须要捏住她的软肋。春兰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三柱身上。三柱是个读书人，清高自傲，对这些家务事，一向采取置身事外的态度。不过，他最看重声誉。毕竟科举取士，会对考生的家族声誉有很大比重的考量。
　　春兰想到这里，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正色道：“奶奶，你可以说我爹娘不孝，但是毁的不是我爹娘的声誉，而是整个家的声誉。若是我爹不孝，我二叔不义的名声都传出去，只怕三叔的书也读不成了吧。就算中了秀才，中了举人，朝廷也不会用不孝不义之人的弟弟吧。”
　　一番话说得杨母脸色变了又变。三柱听到这话，事关自己的名誉，连忙开口道：“娘，我还要科考，中举做官，光宗耀祖呢。家丑不可外扬，若是事情闹到族里，人尽皆知，我只怕连秀才都中不了了。既然大哥要安家银子，你给他们几两，打发了也就是了。”
　　杨母最疼爱的，就是三柱，她把家里翻身的希望，都寄托在三柱科举入士上面。家里已经供三柱读书十余年，若是出一点差错，以前花的银子就等于打了水漂。
　　杨老爷子咳了一声，正色道：“好了，一家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我也看出来了，大柱，你是决意要离开这个家了。这样，我让你娘拿十五两银子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能跟着家里吃饭了。再有，西厢房你们暂时住着，等找好了房子，就尽快搬出去吧。”
　　杨母还是有些心疼，试探着问道：“老头子，如今秀儿病也好了，大柱每月挣着钱呢，哪里用的了十五两银子？我看，给他们十两银子，也够使得了。”
　　杨老爷子瞟了杨母一眼，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叫你去拿银子，你哪来这么多话？大柱为这个家操劳这么多年，便是十五两银子也不算多。”
　　杨母见杨老爷子动了气，也不敢再多说，只得进了屋，从箱底里拿出十五两银子，走出门来，也没好脸色，把银子往大柱手里一递，赌气似的说：“这下你高兴了？拿了银子，明天就找房子给我搬出去！”
　　大柱也懒得搭理杨母，接了银子，特意数了数，确定是十五两之后，便朝着自己西厢房走去。还没走到门口，杨母尖锐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先站住，差点忘了一件大事，虽说分了家，每年该给我和你爹的养老银子是不能少的。今年就剩两个月了，年底你就交一两银子吧，从明年开始，每年年底必须交给家里六两银子。”
　　杨大柱倒吸一口气，他每个月才挣一两银子，杨母竟然狮子大张口，一年的养老钱，就是他半年的月钱！他这一家子，吃穿用度，难道都不用花钱的吗？
　　杨大柱实在不想跟杨母继续争执，转头看向杨老爷子，沉声问道：“爹，你怎么说？”
　　杨老爷子也觉得杨母要的太多，皱了皱眉，缓声道：“既然是给我和你娘的养老银子，想来也用不了那么多，你每年就交三两银子吧，时间长了回来看看，有这份心意也就是了。”
　　杨大柱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这件事。杨母虽然不甘心，但是杨老爷子开了口，她也不好反驳，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一场分家风波终于过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赵秀掩饰不住的喜色，高兴道：“总算是分了家，以后，就能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了，吃的饱，穿的暖，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春兰也很高兴，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心思各异，事多烦乱。搬出去住，除了每年给杨母三两银子，便和他们再无往来，眼不见为净。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每天也能舒心一些。
　　当然，这也只是春兰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杨母脸皮厚如城墙，二柱和孙燕又是最精明势利的，对于杨大柱一家，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扒皮拆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