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娇宠》陆知遥

8、说媒

　　赵秀装了一个月的病，天天在床上躺着，颇有些不自在。想到大柱已经跟上房闹僵了，分家不过是早晚的事，便唤过春兰，商议道：“我冷眼瞧着，过不了十天半月，只怕你奶奶就想法子把咱们赶出去了。你爹已经对他们寒透了心，我寻思着，我也该尽快的好起来了。”
　　春兰凝眉细思片刻，缓声道：“也好，只需让李郎中跟爹言明，娘这病大有好转，不过十天半月就能痊愈，到时候，我们正好分了出去。只要不跟这一大家子掺在一起，单独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吃穿用度，一应自己做主，最多一年半载，咱们家的光景肯定比现在强上许多。”
　　赵秀赞同道：“这话说的倒是，早点脱离了这扒皮的一家子，日子自然会越过越好。”
　　不过一两天的工夫，赵秀挣扎着能下地走动了。杨大柱又听了李郎中的话，高兴不已，嘱咐道：“秀儿，你病才见轻，千万不要做活，若是累着了，病情又要反复。我和三个娃都盼着你好起来呢，便是病好了，一应杂活，你只吩咐春兰春花帮着干，自己好生将养。这些年，你实在辛苦了，咱这俩丫头也大了，也能帮你干活了。等咱出去了，你也能享享清福。”
　　赵秀听了这话，脸上现出笑容，心里也很感动。便是这一家子都不好，总归自己的男人，还是知冷知热的，知道心疼人，三个娃也很懂事，自己也该知足了。
　　杨大柱本打算这一两天就跟上房摊牌，表明自己的决心，争取要些安家的银子，再找一处地方搬出去。可巧当晚，杨二柱来到西厢房，说是杨母叫他去上房，有要事相商。
　　杨大柱心想，必定是分家的事了，赵秀也忖度着是分家之事。想到杨大柱一向老实，不善言辞，难免会吃亏，便跟着大柱一块来到了上房。
　　杨母见赵秀也来了，倒也不意外，咳了一声，直接开口道：“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有一件极好的事情。孙媒婆也在这里，你跟他们说说吧。”
　　孙媒婆满脸堆笑道：“大柱，你家闺女也有十一岁了，按理，还没到嫁娶的年纪。可巧，张大户托我给他儿子寻一门亲事，他家里经营着绸缎铺子，堆金砌银，最是富贵不过的人家。他儿子生的风流俊俏，年方十六，也是一等的人才。张大户也不在意门第，只说姑娘长得周正，温柔贤淑便可。因着他儿子专心读书，故而先找个十一二岁的丫头伺候着，等过两年，丫头及笄，便可圆房。我头一个就想到你们家的春兰，模样性情极好，最是般配不过了。”
　　杨大柱和赵秀对视一眼，赵秀皱了皱眉，心里存疑，出声问道：“婚嫁之事，自古讲究门当户对。若真像你说的，他家里这样富贵，公子模样又好，多少闺阁秀女找不出来，偏偏来寻我们这穷家破户的烧火丫头。依我看，此事不中用，春兰年纪还小，我也不愿她早早嫁人，您还是找别家闺女吧。我们这样的人家，攀不起高枝。”
　　杨母立刻出声道：“秀儿，这样好的人家，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呢。孙媒婆没找别人，第一个想着的就是咱们家春兰，错过这桩婚事，你后悔都来不及。难不成，春兰嫁一个庄稼汉，你才称心？再说了，那张大户开口就是十五两的聘礼。你们一直闹着要分家，这钱你们收了，出去找处房子，也就不用挤在这个家里吃饭了，这不正合了你们的心思吗？”
　　杨大柱皱了皱眉，沉着脸色道：“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是想分家，也确实需要钱，但我们再怎么缺钱，也不至于丧了良心，为了钱去卖闺女！”
　　孙燕悠悠开口道：“大哥，你看你说的，什么叫卖闺女？人家给了聘礼，明媒正娶，春兰嫁过去，享不尽的福。我们也都是为了春兰好，你说这话，白糟践了我们的一片好心。”
　　杨二柱也开口劝道：“大哥，我细细打听过了，那确实是一户不错的人家。虽说你和爹娘闹得不愉快，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啊，春兰嫁的好，也是我们希望的事啊。你可别因为跟我们怄气，就让春兰错过这么好的姻缘。听我一句，这桩婚事，打着灯笼都难寻。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
　　杨母赌气似的说：“就是，二柱都仔细打听过了，还能诓你不成？这么好的亲事，你还不应下来，还等什么？今日应了，明日孙媒婆就跟张大户说了，十五两的聘礼，都是你们的，我们又不沾染分毫。若不是一家子，我们希望春兰嫁得好，何苦管这样落不着好的闲事！”
　　在众人的劝说下，杨大柱心里也有些动摇，或许，这就是一桩极好的亲事，只是因为自己心有怨气，把杨母他们想的太不堪了，总觉得他们有所目的。而且杨母又明说了，聘礼都由他和赵秀收着，他们不沾染分毫。若真是如此，此事倒也可以考虑考虑。
　　赵秀和杨大柱夫妻同心，也觉得可以考虑，但是总有些犹豫，也不敢当即就应下来。毕竟春兰不是她的亲生闺女，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大柱手里。
　　杨大柱沉思片刻，站起身道：“这件事，我和赵秀回去商量商量，等明天再给媒婆回信。”
　　春兰心里一直在想着分家的事情，看到杨大柱和赵秀进了西厢房，连忙奔过去问道：“奶奶他们怎么说，打算给爹娘多少安家银子？”
　　杨大柱和赵秀对视一眼，赵秀缓声道：“你奶奶没提分家的事，只是说了些别的事情，按理，这事也该避着你的，你就别问了。”
　　春兰何等聪明，听了这话，立刻想到，需要避着自己的，除了自己的婚事，还有什么？春兰也不想试探，索性直言问道：“是不是奶奶他们给我说了一门亲事？”
　　赵秀想了想，春兰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她问出了口，干脆把事情告诉她，让她自己拿个主意。毕竟自己是个后娘，春兰若是嫁得好，自然一切都好，若是过了门，受气受屈，难免不会对自己有所怨言。想来想去，还是把事情说清楚最好。
　　赵秀坐下来，征询了杨大柱的意见后，便把在上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春兰说了。春兰听到最后，得知爹娘竟也觉得这门婚事极好，忍不住带着一丝怒意，大声道：“爹，娘，奶奶和二叔二婶，什么样的品行，你们还不知道吗？他们最是无利不起早，一堆人轮番的劝说你们，此事必定有诈。娘，你也说了，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找一个穷户女孩为妻？我怀疑，那媒婆根本没说实情。”
　　杨大柱皱了皱眉，正色道：“我也这样想过，可你二叔说，他已经细细打探过了，绝对是靠谱的人家。我想着，或许，真有这样的好事，你嫁过去，也能享福。”
　　春兰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喷血。她这个爹，也太容易被别人三言两语哄劝了，这一大家子，全都居心不良，他们说的话，哪有一句是真的！
　　春兰抚了抚胸口，勉强平息了心中的怒气，缓声道：“爹，张大户家到底怎么样，你不能只听二叔一面之词。你去张大户家附近，多询问询问，才能知道二叔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有，既然张大户托人说亲，不可能只托孙媒婆一个人，你问问别的媒婆，看看聘礼钱有没有出入。若一番打探下来，确实和奶奶他们说的别无二致，那我才算是相信他们的好心了呢。”
　　杨大柱觉得春兰说的有理，便暗暗把这件事挂在心上。第二天，他去主家做工，碰到了李顺，想到李顺就住在后街上，李顺的娘也以保媒拉纤为生，便凑上前，笑道：“顺哥，你们那条街上，是不是有个张大户，给他儿子说亲事呢？听说那孩子生的俊俏，今年才十六。”
　　李顺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俊俏是俊俏，可是哪家的姑娘敢嫁啊。那孩子得了痨病，没几天活头了。张大户听了周道婆的话，要找个十一二岁的姑娘给他儿子冲喜呢。我听我娘说，张大户下了血本，说是只要有姑娘肯嫁，就算要三四十两银子的聘金也使得。依我看，除非是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家，不然谁会把亲闺女往火坑里送？”
　　杨大柱听了这话，不禁心中怒火暗涌。原本他还以为，这一家人有些良心，是真的为了春兰打算。没想到，他们的眼中只有银子，为了不给自己安家的银子，更为了暗中算计些银子，竟然硬生生把他的亲闺女春兰往火坑里推！
　　整整一天，杨大柱只觉得压抑和气愤。等到傍晚回了家，杨大柱站在院子中央，环视一周，大喊道：“各屋里的人，都给我出来，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