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侍夜》闲庭樱树

7、捍卫

　　看见对面的权芃很快展开一幅纸，上面一句话，豫王萧墨亲笔：白侍夜！你是女人？？

　　这……白侍夜吓得魂飞天外！他怎么知道？就算是上一世，也是临门一脚之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女人……

　　等等！他这是问句，并不是肯定句。

　　于是白侍夜勉强镇定，憋着粗嗓子说：“太子您瞧啊，有人无法驳斥您，就开始胡说八道，人身攻击了！难不成，要末将在这集英殿里脱了裤子，给豫王殿下他老人家验看验看？就算是末将不介意，那样一来，亵渎朝堂重地的罪名，谁来承担呢？”

　　礼王再一次大笑，太子也忍俊不禁，转到白侍夜的面前，伸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

　　“王叔，侍夜小将军生的……”

　　他停顿下来，仔细打量着。

　　白侍夜敢打赌，太子一直没有仔细看过不起眼的自己，这时候才开始注目并措词评价。

　　“他生的，的确面容清秀，清亮得就像天空一样干净，可是，确确实实是个男子，小王可以作证，因为昨天，我们一起裸.泳来着。”

　　少年看着看着，眼神好像有些迷失。

　　众目睽睽之下，白侍夜不好把他轻薄的手打开，把脸扭过去，心里想，我啥时候和你老人家一起裸.泳了？

　　好在太子放下手，身子转了过去，继续攻击他的目标：“相反，小王倒是一直怀疑王叔的性别，你生的那般妩媚动人，就像古时候的妲己，褒姒，赵飞燕……”

　　太子堵在身前，白侍夜看不见萧墨被气成什么奶奶样了。

　　啊！就听太子一声惨叫，额头上挨了一木屐，鲜血淋漓而下……

　　“太子遇刺！护驾！”礼王大喝。

　　武英殿前侍卫跑过来围着太子和白侍夜，他们身高都在八尺，个个有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的身手。

　　紧紧盯着“凶手”，也不敢问一句，就连武器都不敢举起，但是这紧张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

　　关键时刻，太监唱念：陛下驾到……

　　几个内侍押班急忙维持好行列，叫那些殿前侍卫撤下去。

　　除了白侍夜，所有人跪下三呼万岁。

　　唱名太监叫免礼平身。

　　白侍夜前世虽到了皇宫，被太师羞辱，拒之门外，从来没有见过皇帝。

　　只见七层玉阶上，背景是一片金灿灿，无论屏风，各种宝器，还是龙椅，极尽富丽。

　　皇帝宋侑大概三十岁，个子非常高，身材挺拔修长，皂色缂丝龙袍，胸前的团龙及十二章暗纹，暗光宝气、雍荣华贵。

　　他皮肤白皙，浓眉，甚至有点儿乱，眼睛细长，单眼皮有一点儿耷拉，鼻梁英挺，嘴巴菱形精致，瓜子脸略方，雅正里带着粗犷，乍一看，并不觉得他英俊，但是几代君王家韬光养晦的结果，每一处线条都气质非凡，越看越顺眼，有一种说不出的王者之风。

　　“刚刚发生了什么？”

　　皇帝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回响。

　　不等他人回答，又特意加上，“豫王？”

　　萧墨不语……

　　君王无奈，“上来！”

　　两个字，说的萧墨瞬间泪流满面，少年有一种轻薄恣意的美好，所有年轻和美艳都在眉眼，红唇，白齿上闪闪发光。

　　他周身有一种自然花香的气息，他的一切都很纯洁，就像一匹白马或是一盏醇酒。

　　他的泪，如庭院开满茉莉却等不到你那般地伤心欲绝，把白侍夜吓了一跳，不至于吧？争吵几句，怎么就哭成狗？

　　慢着！这个腹黑的家伙，这是用眼泪恶人先告状……

　　果然，高高在上的君王，此时目光一路追逐着萧墨的悲伤，一个御前的大太监急忙拖着肥胖的身体腾腾腾下来，拉着他上了玉阶，一直来到皇帝的面前。

　　于是萧墨跪在花开富贵的地毯上，将头趴在一国之君的膝上啜泣，皇帝伸手摸他的秀发，无比温柔，“不许哭了！仔细咳疾犯了……”

　　之后，萧墨被皇帝安顿在身边，于是出现了二圣！可这种僭越似乎没一个人觉得不妥，太监们早开始侍奉萧墨净面，漱口，一名随殿的年轻御医给他奉上了汤药……

　　接着，皇帝俯视群臣，用一种非常有张力的声音说，“谁能说清楚，豫王为什么哭了？”

　　玉阶之下，太子不敢出声，在轮椅后面，低着头啜泣起来，眼泪一滴滴，和着血滴在白侍夜的头上，他忽然变了一个人，刚刚的飞扬跋扈都不见了，成了一个可怜的孩子，胳膊搭在白侍夜的肩上，伸长，五指插在她的五指里，他浑身在发抖，就像站在大风中，苦苦支撑……

　　满殿鸦雀无声，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就在和太子糟糕的姿势下，白侍夜开口了，“启禀陛下，末将白侍夜，虽然没办法说清豫王殿下怎么哭了，但是，可以说说太子殿下的头为什么破了……”

　　“讲！”

　　“在那之前，那位御医大人，可不可以过来给咱们的太子殿下包扎一下伤口？”

　　白侍夜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那位专注于侍奉豫王萧墨喝药的御医才向下看，发现太子果然受了伤，但是显然踌躇，看向皇帝，皇帝点了点头，他才连滚带爬下来，打开药箱给太子治伤。

　　白侍夜这才说：“启禀陛下，事情是这样的，由于，豫王殿下极其讨厌末将，一见面就咬牙切齿，好像末将把他的二舅妈勾搭走了……”

　　这一句话，让权芃火了，因为萧墨的二舅妈是他亲娘，不顾皇帝在上，要过来拼命，还好被其他人抱住了。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是太子，吓得小鬼一样却撑不住笑了，再也不是可怜的孩子，御医不禁说：“太子殿下，请您别乱动！”

　　白侍夜接着说，“末将可以发誓，从前从来没有见过豫王殿下，他又非说末将是个女人！这踏马……”

　　骂了半句，引来内侍押班李舜京训斥：“白小将军！注意一下言辞！这里不是军营。”

　　“是，李大人。”

　　“那个，豫王殿下说末将是女人，末将说，这里是集英殿，不然就脱了裤子给他老人家验看验看，太子殿下看不过，就说，王叔的性别也令人存疑，豫王殿下就脱了木屐砸过来，没想到误伤太子……”

　　“你号称神箭手，连木屐都接不住？”

　　皇帝口气十分不悦，白侍夜可以肯定，他一定在某个角度什么都看到了，就像教书先生躲在后窗观察哪个学生最捣蛋。

　　“莫说末将的视线被挡住，就算没有，也不是豫王殿下的对手。”

　　这回答，令皇帝滞了一下，指着权芃，“他是你的对手么？”

　　权芃急忙跪地，口称：“陛下，末将有罪，因为太子殿下一直出言不逊，后来还侮辱豫王殿下是个女人，就像妲己，褒姒，末将实在忍无可忍，就用……木屐砸了太子……”

　　皇帝点点头，“起来吧，这是太子的不是。”

　　权芃大大松口气，“谢陛下不罪之恩。”

　　可是，礼王拿捏说话时机，就像给做好的大白菜撒了一把海肠粉，提鲜醒脑。

　　“陛下，当时凶器飞过去的太快，臣也不看清是谁丢的，若是豫王用木屐打太子，就是叔侄之间嬉闹，可若是权芃小将军动手，那就是谋弑储君！当诛三族！”

　　这话很有趣，权芃若诛三族，哪里会少了萧墨？

　　皇帝急忙替萧墨一方辩解，“刚刚白侍夜不是说，木屐是用来打他的，只不过是误伤太子。”

　　礼王，“哦，误伤也不成吧！？这里可是集英殿！身为一个将领，这般目无法纪，将来还得了？”

　　兄弟俩的谈话能把人逗死，不知道的人以为太子是礼王的亲生儿子，萧墨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但是，皇帝显然不在理上，就避重就轻：“那你说，怎么办？朕召这几个少年郎，就是论功行赏，难道让他们有去无回？让所有将士们寒了心？”

　　“陛下，那就让权芃做一回活靶子，头上顶个果子，百步之外，让白侍夜以黑巾覆面，用箭.射……”

　　噗！礼王出的主意，如此恶毒，令萧墨吐了药……

　　皇帝急忙命御医上来。

　　御座上一片忙乱，大概这情景文武百官都习惯了，竟都视而不见。

　　议论纷纷之后，有几个御史言官出班直谏：陛下，这权芃误伤太子殿下，罪不容诛，礼王殿下的要求根本不过份。

　　有了朝臣们的助力，白侍夜听见太子在耳边欢呼：杀了权芃！

　　她点点头。

　　权芃站起来，对着龙椅上的萧墨说，“豫王殿下，末将很高兴今日为了捍卫您的荣誉而死，以后，朝堂上下将不会有人再敢公然对您出言不逊，就算是一国太子，也不成！”

　　萧墨点点头，又摇摇头，叫了一声：“表哥……”

　　太监递给白侍夜一把牛角弓，是皇帝打猎用的，这是张力最好的弓，而且份量轻。

　　最普通的风羽箭，制作箭羽的羽毛一直都很难找。这种箭创新地将箭尾安羽处剔空两边，节约成本的同时，回进槽也保持箭枝在飞行时候的稳定，十分好用，皇帝命造这种弩.箭五十万。

　　白侍夜的肩部、上臂、腰胯部，甚至手腕，手指均佩有银皮护具，这已经成了职业习惯。

　　她提了一个要求，若射箭期间，大殿里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儿响动，请陛下将其立即斩首！

　　皇帝同意了，命殿前都指挥使印屠苏执法。

　　此人世家出身，从过军，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又执法严明，杀人不眨眼，大殿里的人登时噤若寒蝉。

　　但已经有几个太监聚拢在合适的位置，准备为权芃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