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言若就是阿诺

9、第八章端午宴

　　五月五日端阳节，在本朝也是个大日子。民间惯常的赛龙舟与吃粽子按下不提，贵人们也是要以以兰汤沐浴，配五彩香囊，小孩们更是要以雄黄画额，佩戴豆娘以求平安。
　　柳氏虽是命妇，但有孕在身，皇后体谅她恩准了可以不来赴宴，阿槿本也是不来的，奈何锦太嫔娘娘今年见着小侄女实在欣喜，一并将阿槿带入了宫城之内。
　　阿槿本乖乖地同王氏一处坐在马车之中，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又极少坐马车，这一颠一颠的，将今日家宴上贪多吃的桂圆红枣馅儿的粽子全都吐了出来。
　　王氏尚未生育，对着这个侄女虽不亲厚，但到底是带着一股对自家孩子的纵容，见着这么点大的一个人儿吐了，还是心疼多过恶心，待丫鬟们七手八脚将污秽收拾干净，给小姐新换了一套衣裳之后，便把阿槿抱在了怀里，一面安抚，一面讲一些宫里的规矩，还一面选了一些香囊豆娘替这个小侄女挂上。
　　琅琊王氏本是前朝豪族，奈何改朝换代伤了元气，此时家族中无人出仕，只是族中女儿大都与士族勋贵联姻，她是族中嫡女，本对家中大嫂出身不高颇有些微词，但相处下来也还好，除了大事靠不住有些，管家之事和关系权衡之事倒是很有一手，她也就熄了轻慢的心思，连带着，对阿槿这个侄女也多了几分真心。
　　“阿槿乖，待会进去了你听着婶娘的话行事，切莫冲撞了贵人。”
　　阿槿刚刚缓过来一些，恹恹点了头，眼角还有些水珠子，王氏抬手用手绢替她擦去，还待再嘱咐些事情，外间却通传到了，自永乐巷到宫城，也实没有多远，只是女眷要绕道从更远的角门直接入后宫，这才费了些时辰。
　　阿槿甫一落地，便又活了过来。王氏是命妇，自有宫女来领着她去宴饮之处，这一路也是熟悉的，倒是阿槿，第一次来着宫城里，途径御花园，不安分的小眼神不是看着院子里的比人还高的夹竹桃、栀子、翠柏、梧桐，还有月季、牡丹、兰花、杜鹃，那各色花草树木比国舅府里的多了许多，还更好看更富丽堂皇些，阿槿一面觉得好看，一面又觉得可惜。
　　圣上可真是没有意思，这么大的院子，只种了些中看的花花草草，没什么果木，杏儿桃儿都没有，实在是无趣之极。
　　跟着婶娘一路又是行礼又是说些漂亮话，终于在月亮升上来之前，同一群拖拖拉拉的漂亮妇人进了一个明晃晃的大殿，阿槿坐在自家祖父父亲和叔叔的很后面，实在是不明白，明明就是一同来的，又是到同一个地方，干什么非要分开走，还有些稍大的姐姐们还要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巾一同赴宴。
　　婶娘说这叫男女有别，可是永乐巷那群孩子实在还不到男女有别的年纪，本朝对女子较前朝宽容些，但这是开国之初那些肯用鲜血和性命上阵杀敌的镇国长公主和她带领的几个女将军厮杀出来的，女子地位到底还是大大比不上男子，士族们对自家的女儿的教育也还是多用前朝提倡的贞静那一套，大家也见怪不怪，自先皇开始，为了压制士族开了几科科举，对女子的地位更是不甚在意，大多数人也还是觉得女子就该回家相夫教子，莫说上阵杀敌，便是门第稍微高些的女子自己抛头露面开些商铺都有人看不下去。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阿槿目前考虑的事情。
　　此次端午宴，目的多是为了长宁长公主和亲和建威将军于舒啸送行，客套话说了一大堆，长宁长公主和于将军目前唯一的嫡女于舜英都被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阿槿看着那日为了打架想要教训自己的几个长辈此刻一脸真诚地夸奖自己，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偷偷瞟了一眼坐在圣上近处的大表姐，倒是个言笑晏晏的样子。
　　实在是无聊，阿槿心想，尝了一口菜，早已凉透，倒是汤还尚有些余热。怪不得父亲以前赴宴回去还会要厨房再下一碗面。
　　接下来也没什么能够提起阿槿兴趣的事情，歌舞也无趣，饭菜也无趣，也就只有点心能入口，大表姐五月十五就要出嫁，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就差一件亲手绣的嫁衣，如今住在宫外新辟的长公主府绣嫁衣，姑姑说自己一个人在珲芸阁住着无聊，留下自己住几日。
　　这是早就说好了的，阿槿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几日估计会很无聊，又想起见不了娘亲颇有些不快，那个小傻子说要给自己带好吃的小点心，看来也只能回去尝了。
　　说起小傻子，刘氏本以为自家的孩子记挂个玩伴实在是正常不过，但是小孩子记性有限，拘着一会儿也就好了，到了夜间，自己再随便编个理由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这孩子竟一直不愿意回屋睡觉，即使躺在床上，眼睛也不愿意闭上，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忠靖侯府那个小娘子的乳名，自己怎么哄都没有用处，实在没法子，差遣人去门房问那家的动静，车架回来，还特地差人去问，哪知这小娘子就入了锦太嫔的眼，竟要在宫内住上几日！
　　“阿娘，阿槿回来了吗？”文幼清扯着自己娘亲的衣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糕点，还留着呢。”
　　刘氏得知消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个孩子性子执拗又不通世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就怕这夜里还要吵着见那个小娘子，平白着了风寒这可如何是好。
　　她原本觉着有人带一带自家这个心肝也是好事，可是忠靖侯府家的那个也实在太没规矩，如今还勾得幼清牵肠挂肚的，现在年纪轻是一回事，要是年纪大些了，她迟早要许配人家，两家联姻是万万不可能的，自己这边，也要早早做好准备才好。
　　文幼清看不大懂母亲的打算，只喃喃抱怨了很久，两个小眼皮最终也还是没能支撑着性子闹下去，在奶嬷嬷轻轻摇晃的怀里，慢慢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