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言若就是阿诺

2、第一章永乐巷

　　“丑八怪，别过来。”
　　“就是就是，忠靖侯府的丑八怪，长大也没人娶。”
　　“我们才不带你玩，回家去学绣花吧，哈哈哈哈哈。”
　　文幼清拉着自家奶嬷嬷的手站在门口就看到这样的一番景象，一个穿着水红衣裳，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被一群同样穿的亮闪闪的小孩子扔泥巴，扔回家去了，只留下满脸脏兮兮的泪痕和一个落寞的背影来。
　　“嬷嬷，怕怕。”孩子的童音里有些软糯又有些委屈，抱着奶嬷嬷的腿不肯撒手。
　　“小公子不怕，有奴婢在，他们不会欺负你的。”奶嬷嬷说出这句话来，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
　　自家公子如今也三岁有余，可是刚刚学会走路，说话也一直不太利索，文昌侯请了太医和民间圣手来为自家孙儿诊病，都道是先天不足，难以医治，只有一位民间圣手说曾经见过类似的例子，多与同龄孩子接触或许还有转机。
　　文昌侯夫人严氏同这孩子的母亲琅琊刘氏都着急忙慌地在母族里寻摸合适的孩子，一时间也没找到能放心的。
　　大夏对女子本就较前朝宽容的多，也不讲究什么七岁男女不同席，只不过很少有十几岁的孩子再在一起玩罢了，严氏同刘氏寻摸合适的孩子也没拘着是男是女，只是要么孩子太小不愿举家迁来，要么就是太大太世故，让人不甚放心。
　　这永乐巷里的孩子也是会聚在一起玩耍的，一拨是勋贵人家的孩子，从能走路起就放在一起厮混，也不分男孩女孩。另一拨则是新贵尤其是清贵人家的孩子，在一起玩的时间就少了一些，还多是以诗会为主。无论那一拨孩子，家境也都是十分优渥、有权有势的，很少有人会特意照顾别的孩子。
　　文昌侯科举出仕，身上的爵位只是尊荣，不能袭爵，其子文子佩也是进士及第出身，当年有名的探花郎，实打实的清贵人家，奈何这孩子实在不适合与清贵人家那一帮孩子接触，勉强被带过去一次，被几个不懂事的带头叫“傻子”将孩子吓得哭肿了眼睛回来。
　　文昌侯同文大人都气得七窍生烟，私下准备找些相熟的言官，参那些人家一本，更是给家里下了禁令，清哥儿再不准带出去叫那些小祖宗折辱。
　　如今奶嬷嬷在自家主母的授意下，再偷偷带着孩子看看勋贵人家的孩子，似乎也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连忠靖侯世子的嫡女都被骂丑八怪，自家这个孩子，可如何是好。
　　“文昌侯府的小孩儿！”也不知是哪个孩子高声喊了一句，七八个勋贵人家的孩子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长得还不错，我收你做我的小弟如何？”国公府五岁的小世子最先开口，刚刚扔向小女孩儿的泥巴还有一点沾在手上，这就上手要捏清哥儿粉雕玉琢的小脸儿。
　　“世子当心。”奶嬷嬷着急掏出一张手帕来替小世子擦了擦手，这才低头退到一旁，眼睛紧紧关注着自家的小公子，心里又是怕又是喜。
　　这些孩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趣，就站在文昌侯府的侧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既怕这些孩子伤了自家的小公子，又喜这些权贵人家的孩子似乎并不排斥自家的小公子。就那样担忧的盯了半个时辰，这些锦衣玉食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也说累了，约定明日还是一样的时辰见面玩耍之后，就领着各自的仆妇小厮回府去了。
　　此时的奶嬷嬷内心可以说是狂喜的，自家的小公子就这样被这一拨勋贵人家的孩子接受了？瞧着小公子脸上痴痴的笑，只觉得可爱异常，自家的小公子不喜哭闹，又长得粉雕玉琢的，只要那国公府的小世子护着，也不愁这群勋贵人家的孩子会欺负他了。
　　她这样想着，一手牵着走路有些踉跄的小公子，一手拿着手帕耍的起劲，明明走得不快，却颇有虎虎生风的架势，迫不及待地想要同严氏和刘氏分享这个还不错的消息。
　　而另一边，刚刚偷偷溜出忠靖侯府的阿槿，又偷偷一个人擦掉脸上脏兮兮的泪痕和衣衫上沾上的烂泥巴，不过效果似乎并不太显著。
　　从自家演武场回后院的世子一早便瞧见了自家女儿的小动作，便趁其不备一把将女儿抱起。
　　“阿槿又去哪里玩了？”
　　“就，巷子里的那群小孩儿，我打了卫呈邺，他打不过我，就朝我扔泥巴，还骂我是丑八怪。”卫呈邺就是国公府的小世子，在一群勋贵人家的小屁孩儿里，他年纪大些，身份也是最高的。
　　阿槿性子直，但也还是知道和一个人的矛盾还是比和一群人的矛盾听起来好听些。
　　于舒啸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自家的女儿性子更像男孩儿，听瑶儿说同小世子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当是小孩子间玩闹，更是没把那句“丑八怪”放在心上。
　　倒是柳氏又听了一遍阿槿的复述，夜里偷偷摸起了眼泪。
　　她当年怀的是双生子，拼了命生下来的一儿一女都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自己夫君因知自己最喜木槿花，儿子取名舜华，女儿取名舜英，都是木槿花之意，一家人和和美美，何其开心。
　　奈何孩子们一岁上发了天花，幼子就此殒命，女儿也留下了半边脸的麻子，她寻了各种方子好容易将那些痕迹淡化了些，竟还是让女儿被人这般折辱。
　　都怪自己当年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们。思及此，柳氏沮丧不已，轻声叹息。
　　“瑶儿，你这是怎么了？”向来粗放的于舒啸对自家的娇妻却是无比上心，夜里感觉到听到些什么声音，当即清醒，大手一下下抚着妻子的后背为其顺气，生怕如今又有孕的妻子有什么异样。
　　“无碍，只是夜半惊醒觉得心口堵得慌。”柳氏也不想让丈夫为了自己的这些小心思操心，匆匆擦去泪痕，在丈夫的怀抱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只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万无一失的方法为女儿去除脸上余下的旧日痕迹。
　　夜已深，残月洒下点点辉光，白日里喧闹异常的永乐巷，连虫鸣也安静下来，只有微风轻轻抚地着一树树的繁花和叶片，安逸又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