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初宇初十一

69、“感觉我变了，是谁让我变了”

　　从她进门到他们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她之前猜测过或者说臆想过的情节一个都没有发生。
　　他非常正人君子地一直跟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就连说话也没有什么出格的。
　　她嘴里干干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摸了摸口袋，又掏出了昨天剩下的润喉糖。
　　她递给他。
　　而他只是拿出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又还给了她。
　　她默默地也拿出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索然无味。
　　她觉得，今日的他和前两日的他都不太一样。
　　“你跟我回新加坡吧？”两人闲谈中，他又一次开玩笑地说起。
　　她这次是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行程的安排，而后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并如实地吐露了出来：“我没有带护照。”
　　只是这句话在梁立荣的耳朵里，却好像是婉转的拒绝。他面色无异，好像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陪着他办理完值机，又送他到安检口。
　　她静静地站在那，默默期待着一个离别的话语或者拥抱。
　　而他只是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像兄弟一样……
　　她当时其实就很明白了……
　　他转身走进安检里，没有再回过头。
　　可是她在回家的路上却始终意难平。她以为他还是前天的他，可是他们的态度仿佛调换了，这次是她前进，他却一直在后退。
　　她站在家门口，看着头上的万里晴空，又没意识得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宅。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没劲。这么多年，她好像都没争取过什么，一直是平平淡淡碌碌无为。
　　她冲进房间，找到护照，给梁立荣又发了个短信：
　　【我陪你去新加坡吧，我看一个小时后还有一班飞机。】
　　只是一分钟，梁立荣就拨了通电话过来，语气惊讶且无奈：“你怎么了？你冷静啊！”
　　“我找到护照了，我去新加坡找你玩儿两天呗。”
　　“别别别！”他有些急了，不过态度还是友好缓和的，“你来找我干嘛？我马上有个论文要交，没时间陪你出去逛的。”
　　“没关系啊，我自己可以随便逛逛。”
　　她觉得自己此刻仿佛一个死缠烂打的小三，没脸没皮，也毫不在意。
　　“别啊，别啊，你冷静，你冷静。”他焦急的语气里还有哭笑不得的无奈。
　　她听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让她去。

　　“几许，你赵爷爷送了荔枝过来，下来吃。”沈承淮此时的一声叫唤，顷刻间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有一刻的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听着梁立荣那边有些害怕的语气，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我不去了，你一路顺风。”
　　可是，沈几许隐隐约约的觉得，她还没过去……有什么躁动在她心底还没过去。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她都没再有过这种冲动……想立马去见一个人的冲动……
　　她忍不住，还是找了他。
　　【你看，这是岭南的荔枝，味道不错。】她附上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过了两个小时，他才回复：【嗯，不错。】
　　就这短短的几个字，却足够让她冲劲十足，她知道自己疯了，可是，疯得很快乐。
　　她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追过谁，而现在，她想去追他。这个想法，是她目前亢奋状态下的最大动力。
　　可是，一晚上，她发了好多条信息，他只回复了两个，还是寥寥几个字。
　　她不甘心……
　　【你方便吗？我有话想跟你说。】她鼓起勇气，又发了一条信息给他。
　　过一会儿，他回道：【不太方便，在朋友家，有事可以打字说】
　　她深呼吸一口，【我觉得不太公平……你来陵市，我也尽了点地主之谊，可是你拍拍屁股就走了。我觉得不太公平，我是不是也应该去一趟新加坡，你好好招待我一番。】
　　梁立荣看到这条短信，眉头间已经涌上了不耐烦：【我知道这两顿都是你请客的，你放心，之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的语气说得决绝，让她无地自容，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找点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如今疯狂的行为，可是在他那，被误解成这个意思……
　　她看着他的话，有点绝望，可是只能回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起来那么无力又冷清。
　　他没有再回复。
　　而她却仿佛已经要被他的洪水淹没，闷得喘不过气来。如此胡搅蛮缠的人，如此恬不知耻的人，如此的人……好像不是她，又好像才是她。

　　她忍不住还找了资历深厚的情感专家——冯笑，把这事儿大概说一下，冯笑倒是不以为然，“估计是你太主动，吓到他了。”
　　“可是一开始是他主动的啊。”
　　“可能他觉得你的喜欢上来的有点莫名其妙，所以他害怕了。你们才认识两天，你怎么会对他有那么汹涌的情感？”
　　“可能……可能是他帅吧。”沈几许也不明所以得解释道。
　　“能有多帅啊？你身边又不是没帅哥，就看你之前被爆出来的男朋友，已经够帅了好吗，我就不相信还能比他帅？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行吗……”冯笑无情地嘲笑道。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给自己留点姿态，潇洒说拜拜。”
　　“可是……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什么颜面和姿态了……”
　　“你也知道……”

　　她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给他发了个短信，为自己的疯狂举动道歉，解释了一些他的误解，然后……祝他之后一切顺利。
　　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戏了，此后都不会再有交集，她此番也算是对于自己颜面最后的挽回吧。
　　她的心被高高吊起，悬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第一次那么主动，可是最后……被人赤裸裸的看完拒绝。好像除了拿出来时流的血，晒在日光下批的霜，什么都不剩了。
　　他大概会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了，而她连最后的体面都没留下。她主动了，以为是不会后悔，可这个对象错了……
　　最终尴尬收场，连一个良好的印象都不留。
　　她脑子里回响着冯笑最后的问题：“你真的想和他谈恋爱吗？”
　　几乎是没有思考，她回答说：“不想。”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对他，也许只是那两日的消遣，而她的不甘，也许也只是她的消遣。
　　好像只是因为某一个她还没有想通的原因，刺激着她所有的神经，让她从未如此地疯狂。

　　后面几日，沈几许仍然像个行尸走肉般。
　　虽然过着平常的生活，却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饭也不想吃，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累。不止身体累，心也累，很多事情好像都开始没有意义了。
　　她拖着这放空的精神和身体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她接到了路程的电话。
　　路程在电话的那边，沉默了很久，终于发出声音，带着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的哭腔，“我……我的孩子……没了。”
　　下一秒，她放声大哭，充斥令人窒息的绝望。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天才蒙蒙亮，她就急匆匆开车赶回了霜城。
　　到医院的时候，路程还没睡醒。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眼眶还红肿着，几滴泪痕挂在眼睛周围，枕头上还有一大片潮湿过的痕迹。
　　沈几许想伸出手擦擦她眼角的泪痕，却又怕弄醒她，看着路程如此地憔悴，她实在忍不住，捂着嘴也失声哭了出来。

　　路程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
　　“醒了？”沈几许坐在她床附近的沙发上，正削着苹果，“床头还有点早餐，我给你热一热去。”
　　她走过去，却被路程伸手抓住。
　　她们只是对视了几秒，沈几许已经懂了她全部的情绪。她放下早饭，坐到床边，紧紧地抱住路程，“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下一刻，路程再一次放声大哭。就好像，很多的委屈与心酸哪怕平日里再忍住，可在看到亲人的那一霎那，便再也抵挡不住所有情绪的汹涌泛滥。

　　路程没吃几口热过的早餐后，又再一次沉沉地睡去。沈几许看着她睡梦中紧拧的眉心，只觉得自己胸口也闷得要命，隐隐约约还有些疼。她给她掖了掖被角，走出病房给沈承淮打了个电话，大概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踪。又和庄如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回来了，但是目前在医院照顾路程，晚点回一趟家。
　　她本来打算晚饭过后回家，可是看着路程这状态，她实在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等路程吃完晚饭，稍微有了点精神，沈几许才开口问道：
　　“严高呢？怎么一天都没见到他？”她觉得严高一天都不出现太不像话，语气也有些气愤。
　　“他……”路程有些支吾，“他前两天在这。”
　　“你这还是前两天的事儿？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医生说你身体怎么样？”
　　可能是哭得太多了，路程此刻已经哭不出来，却满溢着悲伤：“身体还好，只是……以后受孕的几率很小了……”
　　怎么会这样……沈几许强吸了一口气，眼睛朝上看着，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怎么会，你还年轻，医疗技术在逐渐发达。你别想那么多，就好好养着，以后肯定还可以怀孕的。”
　　路程低头默默自己的肚子，好像孩子还在一样，“其实，我是元旦前几天发现怀孕的。当时医生就说胎象不稳，所以同学聚会那种太闹腾的场合我就没去了。到三个月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跟你说了，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保住他。”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滴滴泪滴落在她的手上，啪嗒啪嗒，像是一出祭乐。
　　沈几许坐过去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安抚着她的心，“身体不好，就好好养一段时间。你们才刚结婚，以后的路还很长。”她也把手抚上她的肚子，“你要相信，他还会回到你身边的。不要自责，我相信，你也付出了你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他了。”
　　路程把脸埋在沈几许的肩膀处，点了点头，无声地留着眼泪，打湿了沈几许肩处的衣襟。
　　良久，沈几许的怀里传来嗡嗡的一句闷声：“严高，要和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