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是天上月》林顺

3、第 3 章

　　第三章
　　午后的阳光明媚，太阳公公金色的光芒布满苏城每一个角落，办公室几乎每个人都撑着脑袋打瞌睡，只有萧竹一人拿着设计图稿反复修改，日子波澜不惊的从时间的日历撕过一页又一页，萧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来这边工作快一个月了。
　　小公司是好，工作自由，没有太大压力，但是这也意味着分工不明确以及对工作的懈怠。萧竹之前说好了负责创意部美指这一块，临到头竟然还是要负责了客户部的事情，果然风姐当初说的话不能信，萧竹有些后悔跳入这个火坑。不过也罢了，她的设计不是她去接洽还能谁给她接洽，策划部，媒介部和客户部总共就四个人，基本上都是一起完成，有时候创意都是大家一起想的。萧竹苦笑，愈发觉得自己跳进了火海。
　　“小竹，你怎么了？”风姐看萧竹一个人在电脑前发呆转过头来问她。
　　“啊，没什么。”萧竹含糊道，“就是想到下午人生第一次要跟一个客户去谈业务就开心。”
　　“谈业务？你一个人去？”风姐惊讶，“小朱怎么不带着你？”
　　萧竹摆了摆手，急忙答道，“峰哥他下午有事情，他已经交待好了，而且，我这次去的话只是一次非正式提案，看看有哪些要改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个小朱呀肯定又是去偷懒。”风姐撇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客户住城北吧？离咱们这儿十万八千里地吧？”
　　风姐人活络，记事快，哪天有哪些单子，连客户住哪里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风姐这你都知道。”萧竹心虚道。
　　“咱们这几天就这几个单子，看一眼就记住了。”许子风冷哼。
　　“你别不信我，城北偏僻，连车都不好打。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许子风想了想又道，“哎呀，不行，我等会还得送苗苗去打针，这两天伤风，她爷爷奶奶都不在家。”
　　苗苗是风姐女儿，现在上二年级，萧竹之前见过一次，小姑娘大眼睛小嘴巴，叫起人来毫不含糊，嘴巴跟抹了蜜糖一样，直哄的人心坎里去，小小年纪完全得了风姐真传。
　　“真不用了风姐，您等会就回去接苗苗吧，孩子病着呢。”风姐还欲说点什么，嘴巴动了动还是罢了。
　　“谁要去城北？”冷不丁从办公室里屋传来一个声音。
　　萧竹回头，郑宴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简洁冷洌。
　　他抬头望向这边，办公桌上堆的厚厚的资料，将他的脸笼罩在那一团阴影下，看不真切。
　　除了刚进公司的时候说过几句话后来萧竹几乎就没跟这位大领导有过太多接触，他最近好像总是很忙，上班就一直扎在他的办公室里，从早到晚的看资料，每次看过去都是厚厚的一堆资料把他都给淹没。
　　“郑总！”风姐面上一喜，“萧竹下午要去跟客户谈业务，但是在城北呢！”萧竹还未开口，风姐已经抢着替她答道。
　　“坐我车吧，我下午正好也要去那边办事。”郑宴头抬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忙手头的事。
　　“太好了啊竹子，坐郑总车。”风姐喜滋滋的。
　　萧竹心下却一紧，抚额，我的天！要她跟领导坐一辆车，还不如她自己打车呢！奈何，敢怒不敢言，总不能说我不想跟领导一辆车吧！
　　磨磨蹭蹭间就到了出发时间，郑宴先下楼，从地下车库驱车。
　　阳光甚好，万里无云。
　　郑宴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作为老板来说，算是中规中矩了，萧竹纠结着等会怎么跟领导找话题时那边郑宴已经到她身旁，见她还在发呆鸣了一声笛，萧竹受惊立马踩着小碎步钻进车内副驾驶，刚刚想到的话题瞬间被抛在脑后了。
　　车里没有大家都有的香水味，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好香。”萧竹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安静的气氛。
　　郑宴坐在她旁边，萧竹几乎大气不敢出，如坐针毡也不过如此，半晌才说出这一句缓解令人尴尬的沉默。
　　“是檀香。”郑宴目不斜视，淡淡的说道。
　　萧竹以为刚刚等车的时候他生气了，现在见他面色平静，心下安定不少。她垂眸看他方向盘上的手指，指节分明，修长白皙。
　　“哦。”萧竹抓抓头，车内又陷入沉默。
　　“小萧，你信佛吗？”郑宴突然问她。
　　“啊，不，我们家没有人信这个。”萧竹顿了一下，“郑总您信这个啊？”
　　“那倒没有。”郑宴难得露出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就是觉得年纪大了，有些人无能为力的，就想寄托点别的。”他的微笑很快不见，眉头也染上郁色。
　　萧竹不知如何接话，低头不语，右手一下一下的抠着左手拇指的死皮，她想你看上去年纪一点也不大啊，英俊有才，事业有成，家庭应该也是美满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车速减缓，萧竹望了望窗外，离城北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郑宴倒是不急不躁，一点点的往前挪动。
　　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这会正到了下班高峰点，郑宴开的却像乌龟爬行。
　　“嘀——”后面有人鸣笛，郑宴皱了下眉头，置若罔闻。
　　“郑总，后面有人按喇叭了”萧竹小声提醒。
　　“嗯。”郑宴敷衍着。
　　他嘴里虽然应着，但依然慢悠悠转着方向盘。
　　两边林木倒退，车子缓速行驶。
　　“你看那边。”郑宴用眼睛示意萧竹。
　　萧竹顺着他的方向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发现右边角落有个老爷爷。他肩上背着一个绿色书包，手上拉着一个小男孩，看样子是刚放学。
　　“让他们走过去我们再走，等一会，不要着急”郑宴耐心解释，“如果突然按喇叭的话，会吓到他们的。”
　　说话间，郑宴的面孔异常柔和，整个人像是镀着金色的光芒。萧竹一瞬间有些感动。
　　到达城北，郑宴叫住即将走向大楼的萧竹，笑眯眯道，“别紧张，第一次就当练手了。”
　　说完黑色奥迪疾驰而去，留下还在原地发懵的萧竹。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萧竹心想。
　　单子谈的异常顺畅，客户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华人，姓王，说起中文来还有些不太利索，但是他对萧竹的提案非常满意，这次的设计主要是一款吊灯，文案是顾问之前就已经做好的。
　　“萧经理的提案我非常满意。”王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跟萧竹说，“非常符合我当初提出的要求。”他不住点头称赞，某些地方有小细节不足的也立马指出跟萧竹修改敲定，两人一拍即合，王先生当下就付了定金。萧竹惊喜不已，没想到第一次非正式提案就能这么顺利。萧竹看摊在面前的设计图，这应该算是她真正意义上展现给别人，获得别人全方面认可的设计图，萧竹班上有很多同学因为设计方案优秀，或者构思精巧，很多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外面公司的活儿，萧竹不一样，直到毕业她也没接一笔活，一方面是她觉得自己的的图稿设计平庸，画出的东西总有点差强人意，所以总是迈不出那一步，班上有几个跟她玩的好的同学都曾鼓励她可以多去尝试，失败了也没关系，可她总是固执己见，最后也都作罢，萧竹知道他们对她多少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另一方面，她对于自己人生第一份正式设计图稿看的非常重要，平心而论，她热爱这个行业，她想慎重一点，再慎重一点。
　　她再看面前的图纸，简约而不简洁，干净利索，也算交出一份比较满意的答卷。这款吊灯设计，萧竹真正设计部分并不算多，但是从动笔最初她就很重视，尽量不跟以往大家的一样往复杂的方向设计，让人觉得大方舒适反而最重要，本来嘛她觉得，吊灯怎么着也不应该喧宾独主，太过浮夸，没想到客户跟她的理念出奇的一致，总算没做无用功。萧竹觉得心内欣慰不少。
　　又和王先生闲聊几句，萧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王先生也是一个热心肠，看她一个女孩子独身过来便提出送她一程，萧竹笑着婉拒了。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城北偏僻，离着市中心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萧竹站在路边招了足足有快半个钟头也没招到一辆车，没过多久手脚就冻得冰凉，“早知道刚刚就不拒绝那个客户送我了”萧竹苦恼的想。
　　苏城算是一个暖和的城市，这个季节的昼夜温差却是极大，萧竹白天只着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这会已经冻的浑身发凉，瑟瑟发抖，鼻涕都在往下流。
　　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灯为她而留，她觉得委屈至极。
　　正绝望着，一辆轿车从后面驶来，在她身边缓缓停下。车窗摇下，郑宴帅气的脸庞印入萧竹眼中，“上车。”言简意赅。
　　萧竹抬脚的时候才发现脚已经麻了，她一瘸一拐哆哆嗦嗦打开副驾驶门，暖气扑面而来，脚麻几乎就在瞬间得到缓解。
　　那一刻她简直像看到了救世主，只觉得郑宴的浑身都带着光芒。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萧竹转头呵出一口气，玻璃窗上瞬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过了好久萧竹才反应过来车内安静的有些诡异。
　　“郑总，您怎么会来？”萧竹清清嗓子，还是略显不安。
　　“我也是刚刚办完事，没想到正好碰到你。”郑宴抽了张面纸递给她，“诺，擦擦鼻涕。”
　　萧竹的脸通红，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