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记》子都殿

2、第 2 章

　　根据网上的资料，蓝桥即位于现在的陕西蓝田蓝溪。我一直以为蓝桥距离武昌城不远。实际上，以上的写作一直是假设在武昌附近发生的。那么虽然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也假设如此，就这样。

　　最近云英总是做同一个梦，自从那个恍恍惚惚的秀才来了以后。她坐在高高的窗台上，清凉的夜风顺着窗帘灌进屋内，淡红色大朵鲜花的裙裾掀动飞扬。窗外，黯淡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凌晨四点钟的蔚蓝色。
　　她审视自己沾上露水的手指，依旧那么苍白。
　　然后是水流。水流的声音。

　　这一切都没法让云英知道。古代的交通工具不发达，人的头脑比较简单，所以她每次做完梦都会激动半天，不顾半夜跑到裴航那里去告诉他。古代的士子多多少少对《周易》有点研究，这个兴奋地几乎眼冒金星的女孩子把他从睡梦里叫起来就是为了让他打打卦。
　　根据梦里的几个要素——夜晚将明之时、凉风、高台、裙子、流水，裴航认为应该是第五十九卦：涣，风水涣。说明这女孩子的脾气……说好听点是活泼。他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健忘症，如果照上文所说“这个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小姑娘认识过。
　　和裴航的观点不同的是，我的朋友都认为这个梦有点悲伤。她们证明我大一的时候的确爬到五楼的窗台上坐着吹风。我不太相信，因为我有惧高症。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有着云英和裴航的蓝桥。“传说中的蓝关驿是古时蓝关古道的驿站，为秦时开辟，是从咸阳和长安经武关通往东南各地的必经之地。秦始皇东巡中国南部，韩愈被贬南方，走的就是这条路。今驿站虽已作古，但驿楼的门、石槽、驿桥的铁柱仍在。”旅游介绍上是这么说的。

　　裴航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无论出现在哪个群体里都不会怎么打眼。事实也是如此。从小到大做的能让别人佩服他的事也乏善可陈。家庭情况嘛，中等偏下。亲娘早就死了，近几年他爹又娶了个后妈，生了个妹妹。不过他认为自己还是有那么些优点的，至少能积极向上，哪怕是用蚂蚁搬家的笨拙劲头。至少他还会用《周易》算卦，虽然他还不知道其中有很多巫术的成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承认，“子不语乱力怪神”。
　　至于云英，我得承认她比裴航复杂得多，我没法说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在最初的版本里，她是作为仙人出现的。裴航想要娶她，必须找到月宫中玉兔用的玉杵臼。直到今天还没有一个中国人登上月球，所以这一点显然很难办到。话又说回来了，登上月球的那两个美国人也没看到玉兔，不知是不是藏起来了。

　　我的一个朋友说他认为裴航代表了我的男性面，云英代表了我的女性面。裴航和云英的爱情是我自恋的表现。我不知道是否应该为了配合他，再去制造一个采摘水仙花的情节——众所周知，水仙花代表的就是自恋。
　　云英家旁边确实有一条小河，沿岸长了很多水葫芦，纠缠着看不清名目的垃圾。水葫芦只有在少数时候是好看的植物，比如刚开花的时候。花是蓝紫色的，密密地挨在一起，非常美丽，如果忽略那些垃圾的话。住在这附近的人都很适时的具有这种本领。水葫芦虽然招垃圾，但却是喂猪的上好材料，特别是在物价飞涨的年代。每天清晨，都有几个乡下人提着网兜和镰刀去岸边捞水葫芦。猪不吃垃圾，所以那些撸下来的垃圾就凄惨地留在岸上。
　　云英的妈，或者说那个老虔婆也需要水葫芦，更确切地说是需要水葫芦的花，可以配药。至于配什么药就不一定了，既然猪能吃，那么人吃了也不会有什么事。于是当水葫芦花盛开的季节，裴航就得乘着云英家的洗澡盆，到水面上摘花。去得晚了，乡下人会把近岸处的水葫芦都捞走，远一点的水太深，裴航又不会游泳……
　　这一切云英是不会帮忙的，她只管把摘来的花拣干净了、碾碎。老虔婆在一边唠唠叨叨：“小心点，有了这些东西，可以省下好多紫河车呢！”
　　紫河车实际上就是胎盘，“将新鲜胎盘除去羊膜及脐带，反复冲洗至去净血液，蒸或置沸水中略煮后，干燥”。这东西很贵重，而且难收集，跟人中黄、人中白可不一样。老虔婆就是这样省钱的，可也总富不起来，至少从表面上看。乱世里没有“96315”，连大唐天子都没装电话，举报揭发的事情实在很难实行。
　　云英的胳膊和手深埋在一大堆花瓣里，样子是很好看的。她的手很白净，样子也挺专注，这更加难得。水葫芦花散发出的味道像刚切开的西瓜，里面还掺着云英的药渣子味……不过闻惯了也还好，裴航是这么想的。
　　他们俩在一起干活的情景让我想起《苔丝》，不过裴航是绝对不敢伸手去抱云英的。也许半夜做梦的时候有过，醒来他也绝对不会承认。是士子总有点假正经，不然四书五经就白学了。参考孔子见南子的那一段可得出上述结论。

　　以下我想介绍一下云英家的伙食情况。按照老虔婆的一贯个性，伙食是不会很好的，出于家里才三个常住人口的情况，再分出大灶和小灶实在是太费柴火，所以裴航是和云英、老虔婆同桌吃饭的。云英的饮食习惯和我很相似，也许是被她妈调教出来的，总之一个原则：贵的东西不吃。裴航原先在家里的待遇也不是很好，只是陕西人喜欢吃面食，湖北人喜欢吃辣的，关于这一点有些不协调。
　　我不是陕西人，主要涉足地域也大致在浙江省内，所以对陕西人的日常吃喝缺乏了解。但可以确定的是，当时那里的地理环境和气候特征跟现在有很多不同之处，所以饮食习惯不至于和如今那样相差太远。裴航总是觉得肚子饿，他当时大约是十九岁左右，是正能吃的年纪。老虔婆大约是四十多岁，饭量已经大减了，而且按照自己的胃容量喂养裴航，于是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迫不得已之下，裴航只能半夜偷偷跑去厨房，让老虔婆疑惑现在的耗子是不是增多了。实际上这对于裴航也是很痛苦的，他心里想着“偷书不是偷，读书人的事……”，然后再转移到眼前的冷饭上来，偷饭吃算不算偷呢？这个问题他不打算过分纠缠，毕竟饿肚子是很难熬的，如果你尝试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