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和代理》墨色之影

1、第 1 章

　　戴白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窗外的大街边上，静静地注视着窗户内。

　　黑鞋，黑裤，黑衣，还有黑色兜帽，连双手都插在了衣兜里，除了兜帽下稍微露出点白净的下巴看上去像是个年轻人，其他地方什么颜色都没有。

　　很奇怪的一个人。

　　窗外和窗内仿佛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窗内一家人围在爷爷的遗体边哭天喊地，窗外的人遗世独立般站在那里，谁也看不见。

　　——除了她以外谁也看不见。

　　戴白收回目光，垂下眸看着被父母叔伯团团围住的爷爷，恍然间又想起了前些年过世的奶奶。

　　在睡梦中安然过世的奶奶当时也在这个房间里，躺在这张床上。周围也都是这么一群人，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还坐着个爷爷。

　　那时小学刚刚毕业，对死亡的概念尚且懵懵懂懂的戴白，不经意的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窗外的黑色的人。

　　屋外人来人往的热闹中，只有那个人被隔离在热闹之外，迎面相撞的人会绕过他，擦身而过的人不会注意他，就连不小心被踢过去的石头都会绕着他飞。

　　——就像现在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救护车赶来，人来人往，只有他一人不受影响。

　　“囡囡，又在发什么呆，快过来。”爸爸冲她招了招手。

　　戴白闻言转身跟着出门，临走时回头又看了一眼，人已经不在了。

　　………………

　　后来，戴白又见到他几次。

　　有时从人流量很大的商场中慢步走出，有时站在某栋低矮的楼房下抬头看着某一扇窗户，有时向车祸现场缓缓行去。

　　明明在人群中显眼的不行，却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

　　——除了戴白。

　　“喂。”

　　一个人逛街时又在街边遇见他，戴白脑子一热，跑上去拦住人。

　　“啊……那个……请问，你到底是谁？”

　　因为一时冲动跑上去的戴白，尴尬的要死，却只能硬着头皮提出了一个问题。

　　“代理死神。”

　　被拦住的人抬起了头，露出了清秀的脸庞，略低沉的少年音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啊……”

　　果然，是个男孩子呀。

　　戴白红了脸，背在身后的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半天却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呵呵。

　　似乎听见了某人轻笑的声音，紧张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地里的戴白猛地抬起头，却发现身前站着的“代理死神”已经消失不见了。

　　………………

　　再后来，戴白遇到他后又跑上去搭讪了几次。

　　他说他叫沐晨，是代理死神，专门指引死后的魂灵渡往彼岸。

　　他说原本他是在人间飘荡了许多许多年的游魂，早已忘了自己的记忆和执念，却一直没有等到指引自己的死神。

　　他说他后来被一个路过访友的死神收养，然而那个死神是个取名废，绞劲脑汁最后想叫他阿黑。

　　他说那个死神明明自己还很年轻，却总想当他妈，后来他坚持叫她姐姐。

　　他说那个死神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成天想着跑到世界各地看风景，每天都在算着自己的退休日期。

　　他说虽然那个死神很不着调，但区域内的工作却完成得很好，他跟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和他一样被遗忘的游魂。

　　他说了很多很多，大部分都是那个死神的事情，少数涉及到自己的，也都能和那个死神联系上。

　　“那么，死神在哪里呢？”

　　戴白看着他略带怀念和伤感的眼神，仿佛自己也跟着悲伤了起来。

　　“她啊，休假去了，很多很多年，工作都交给了我代理，所以我是代理死神啊。”

　　代理死神说到“很多很多年”的时候，笑得很无奈，又好像有些沉在心底许久的温柔。

　　“你喜欢她么？”

　　戴白移开目光，低下头小声问道，带着一丝不确定，又像是在问自己，印象中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问过她。

　　【你喜欢他么？】

　　“嗯。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嗯呐，我喜欢他啊。很喜欢很喜欢那种。】

　　记忆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和少年温柔到极致的声音，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