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多情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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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经》中的《桃夭》是女子出嫁时所演唱的歌诗，用桃树的枝叶茂盛、果实累累来比喻婚姻生活的幸福美满。
秋杏儿坐在宗禧殿里，酒席未开，却已是高朋满座，亲友云集。她所在的这一桌是专门为五妃准备的，一边坐着宰相千金卫献容，而另一边的韶明郡主还未来到。
秋杏儿偷眼看着同桌的卫献容和司马显姿，两人均也是华丽夺目的及地儒裙，分别绣着盛世牡丹和华彩荼蘼，外罩与自己一样的织并蒂莲深纱。
一个是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目光相遇时会端庄却不见疏离的微微而笑。
另一个却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英姿飒爽又透着妩媚妖艳，风流全在眉梢，情思悉堆眼角，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引人关注。不过秋杏儿尽量不与她对视，人常说，虎父无犬女，曾为中原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司马大将军，司马破奴的女儿虽然颜色艳丽无双，可那双深邃蓝眸中却时常闪动刀剑般的利光，令人生畏。
这倒真是极为极端的两人啊！
“璇哥哥，璇哥哥，明儿不可以和哥哥们坐在一起么？”
少女声音如幼莺啼谷，娇娇嫩嫩。
秋杏儿回头，正见着一少年拉扯着一个少女向这边行来，少女紧抓着少年的衣袖，嘟着嘴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很显然，这是在撒娇。
秋杏儿和另外两人离座行礼，道：
“见过八殿下和韶明郡主。”
八皇子雍璇是当今皇后的大儿子，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眉宇间很是透着英气，倒也算难得的秀丽人物。
韶明郡主倒是一如初见，一双大眼乌溜溜的，满脸的单纯天真，不谙世事，若不是发髻有所不同，倒是很难让人看出是十五的及笄女子。
阮韶明见了卫献容，便一下放开了雍璇的袖子，扑上去亲昵地唤着卫姐姐。
雍璇在辈分上算是卫献容的表弟，也作揖回礼。之后竟将目光锁在了秋杏儿身上，状似打量了片刻，道：
“你便是七哥经常提到的秋鸿胪家的轻红娘娘？”
秋杏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亦不知道自己和他家七哥有何关系，只得又行礼道：
“回八殿下的话，正是。”
谁知雍璇只是点点头，又将目光转会阮韶明身上：
“明儿你也老实点待着，别在五哥和清姐的婚宴上惹麻烦。”
明明是警告性的用词，却用了异常温柔和软的语调。再上下看了看，随后仿佛又觉得有些不妥帖似的，雍璇解下披在身上的帔，又仔细地为阮韶明系好：
“现下夜里还是有些寒凉，等用膳时再褪了这帔，仔细别冻着。”
阮韶明轻轻抚摸着帔角，再抬头，那笑容竟比阳光还要灿烂：
“嗯，明儿知道了，还是璇哥哥最知道心疼人。”
秋杏儿看着已经走远的少年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呵呵o(∩_∩)o似乎闻到了奸情，啊不，恋情的味道哦～～
回头又看到卫献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宰相千金可是皇后娘娘亲侄女儿，估摸着是要留给八殿下的。”……
……“皇后娘娘的意思大约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老人家不是常说‘女大三抱金砖’。”……
想起阿爹和哥哥的话，秋杏儿暗自叹息，歹势，居然是宫廷三角恋！
就在此时，礼乐大奏，一时间众人都回首望向宗禧殿口，只见一身大红喜服，头塑金冠的五殿下双手引着红绳，清俊书卷气儿的脸上含着笑，小心翼翼地牵着新娘子入了大殿。
乔清霞帔罩身，却掩不住玲珑有致的婀娜身段，因为被龙凤呈祥的盖头掩盖，看不清面容，但也不难想象会是怎样的天人之姿。
金红相错的喜堂，秋杏儿看着乔清在火红的地毯上，一步一步走向她命定的终身，也许这样于她是个不错的选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论先前乔清被谁所威胁，被迫准备怎样的阴谋，有了皇家的庇护，应该也不会在想那一晚一样哭泣了。
可这时的秋杏儿忘了，要论威胁、阴谋，又有哪里比得上这黄金铸成的修罗场————皇宫呢！
上完龙凤呈祥、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这五品前菜后，新郎官开始挨桌敬酒，特别是敬到他兄弟那一桌时，显得特别热闹，虽只有这剩下的四兄弟，但似乎关系十分融洽，雍璇是个十足的闹性子，连带着年幼的小九雍琀也跟着瞎起哄。
“我忍不住了！本郡主也要去他们那里闹一闹”
阮韶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便跑了过去。
秋杏儿好笑地随着她的身影转头去看皇子们的那一桌，她看见雍璇一手高举着酒杯，不让阮韶明碰到，另一手又拦着新郎官的去路；他的身边是拍手叫好的雍琀；那个传说当中由冷宫妃子所出的七皇子雍瑾，背对着秋杏儿，安静地坐着，纤长的背影，乌黑犹如绸缎的头发用玉环扣着束起……
————碧玺————
这两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跳入脑海中，讲秋杏儿惊了个措手不及，碧玺，碧玺……
七皇子病弱，碧玺身子从出生起就很差；
大内侍卫中高手如云，鹰隼的身手绝对不俗；
七皇子是皇族，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碧玺邀她在御花园里相见。
可是碧玺可以在夜里随意出入来往，皇宫内院不是戒备森严，过了时辰便不可出入的吗？
……
越想越觉得惊慌，越想越觉得紧张，碧玺，碧玺，会是你么，七皇子，会是你么……
如果是你，我又可会为你甘愿入这炼狱，入这深似大海的侯门？
*
秋杏儿心中有难解的疑问，纵使是玉盘珍馐也食之无味，十分痛苦的熬到了亥时左右，余光扫见那桌的七皇子已然起身，便又坐了片刻，方才起身，尿遁离开宗禧殿。
刚出殿门没多远便傻了眼，本以为可以跟着雍瑾去御花园，即使他不是碧玺，也可以说以为他也是去茅房的，所以跟了过来，谁知道这人竟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没了踪影，面对着眼前夜色茫茫的三宫六院，谁能好心的告诉她，这御花园，到底在哪儿呀？
自己干这于皇帝宠幸后妃之地私会情郎的事儿，怎么听怎么寒战，遇个人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躲开，哪里还敢跟宫女太监们问路。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四处瞎窜，最终结果就是————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了……
正在茫然之际，只听得一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小姐可是红儿姑娘？”
红儿这个名字只有屡教不改的碧玺才会这么叫。
秋杏儿回身就看见一个身着猩红宫服，只有十六七岁样子的小太监躬身站在面前，也许是真的是夜间寒凉，秋杏儿竟隐约觉得这孩子正微不可见地抖着身子。
“公公可是碧玺派来接我的？”
小太监却不说话，只是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ORZ，原来走错方向了……
一路无语，小太监似乎很急的样子，快步走在前面，秋杏儿只得小跑着跟着前人。
绕了几个转角后，那个小太监竟将她带进了一个布满大红绸子，高挂大红灯笼的院子里。
“小、小公公，这里是哪儿呀？”
本来以为只有喜房才这样布置来着，可是如果是喜房，那些伺候的喜娘和宫女又到哪里去了？
小太监仍旧不说话，只是立在那合着门的主屋前一动不动。
秋杏儿疑惑地上前，也站在门前，四周万籁俱静，这使得门内人的对话异常清晰。
“卫素娘，我既然嫁给了五殿下，就不会半途而废，你又何必装作一副心疼惋惜的样子来试探我？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皇后娘娘连这点浅薄的道理都没交给你吗？”
这个声音是……乔清！
“不愧是才女，那么奴婢就先恭喜乔小姐荣升五皇妃咯！”
这个声音是卫素娘？！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卫素娘？！难怪，难怪在青帝观听到这个声音时会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原来，是在祭典上。
“你又何必拿这样的话来刺我，若我乔清稀罕这写个皇妃的虚名，那两年前及笄之时，我便成了太子妃了，又怎会答应与皇后娘娘合作，又怎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那么，乔小姐是后悔了？”
此话说吧，屋内先是一片沉寂，随后竟传来乔清尖锐疯狂的笑声：
“后悔？！哈哈哈哈，你说的是两年前的那件事，哈哈哈哈，不，一点也不，我乔清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两字，那是雍璞他自找的！他自以为是太子，本小姐就回家给他么？做梦，我不会，我乔清的丈夫必须是我敬重的人物，他想用全是逼我就范，那就必须承担代价！”
卫素娘听完后，竟也呵呵笑了起来：
“容奴婢多嘴，乔小姐现在嫁于五殿下，不是自打嘴巴么，我想，懦弱无能的五殿下，是不可能成为乔小姐心中的丈夫人选吧。”
“雍玮？不，当然不，那个书呆子，不过，皇后娘娘也说了吧，只要我嫁给雍玮，完成了她吩咐的事儿，就会帮我远离这里吧，远离这个只会是女人成为附属品的地方，现在于我来说，无自由，宁勿死！”
“乔小姐也无需含沙射影的讽刺皇后与奴婢，若是乔小姐也有不做这附属品的机会，想必也不会再做什么自由不自由的清高状了。”
卫素娘的话似乎惹恼了乔清：
“闭嘴，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把药给我吧，还是两年前的‘醍醐醉’？”
“呵呵，怎么可能，乔小姐既然和皇后娘娘合作了，娘娘自然要保住小姐的性命。‘醍醐醉’随能让人死时犹如过量服用酒精一般，但并非很难让人察觉，这毕竟是瞬间封喉的剧毒，两年前用在前太子身上时，是因为没人会知道，平日里最讨厌太子的乔家小姐，会为太子亲自温酒送去，再加上皇后娘娘买通的太医，呵呵，自然万事顺利。”
卫素娘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今时却不同往日，乔小姐既然成了五皇妃，当然就可以用上更为保险，不，可谓万无一失的‘朝朝暮暮’了！”
“‘朝朝暮暮’？”
“药如其名，这是一种慢性毒，每日少量，药物可随排泄流出体外，但毒性却可于朝朝暮暮间积累，最终致命。如果再用‘醍醐醉’，那乔小姐恐怕是第一个被殃及的，接下来就会是‘帝师乔门’这一族……”
“别说了，你去回禀皇后娘娘，就说乔清会将一切办好，但同样的，娘娘最好记得应承了乔清的，乔清的自由和乔家人的性命！否则，休怪乔清性子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秋杏儿吃惊地捂住嘴，前太子雍璞竟然死于毒药“醍醐醉”，凶手是乔清，幕后黑手是皇后娘娘，而现在，她们正在计划另一场谋杀！
自己这样，算不算知晓了一个不得了的天大的秘密？！
还未等秋杏儿理顺思绪，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盏立式的木质宫灯被绊倒在地上，始作俑者————那个小太监，竟已吓得跑得不见踪影！
“谁？！”
屋中传来一声惊喝。
秋杏儿低咒一声，提起裙脚便跑。
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卫素娘左右看了看，身后的乔清也跟了出来，一身红衣如火，一脸焦躁不安。
“不是将宫女们都屏退出去了么，现在怎么办，若是透露了……”
卫素娘伸手打断乔清的话：
“乔小姐莫急，这事就交予皇后娘娘和奴婢吧，小姐只管按计划行事便可。”
随后又回身笑看着乔清说：
“奴婢这里还有一事告诉小姐，其实，前太子是知道乔小姐你下毒的，醍醐醉、醍醐醉，‘醍醐’二字，便是大彻大悟之意。”
乔清一愣，却又微微挑起嘴角，嘲弄道：
“素娘将这事儿告诉于我，莫不是想让我对前太子心怀愧疚，然后放弃对五殿下下手？呵呵，不，既然是雍璞他自愿喝下那毒酒的，那就与我乔清更没干系了。”
说罢转身进屋，合上门扉：
“劳烦卫姑姑将本皇妃的宫女喜娘传召回来，以免惹人生疑。”
*
秋杏儿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窜，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路。
怎么办，怎么办！
知道了这样的事，皇后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甚至不会放过秋家！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样看起来青玉般剔透的一个弱女子，那样有才华的一代大家闺秀，怎么会，怎么会在只有十五岁时，就有这样的狠心，狠心下手去杀死一条性命，还是倾慕自己的青梅竹马！
仅仅，只是为了她自己口中所谓的自由。
说什么“无自由，宁勿死。”
这不就应证了法国著名的罗兰夫人死前的一句话：
“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秋杏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强撑多久，可当她听见碧玺用他清泉般的嗓音唤住自己时，她只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安心了，就像池鱼回归故渊，羁鸟重返旧林。
扑进他的怀里，呼吸着他的气息，眼泪就像失去了堤坝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她带着几分撒娇语气，哽咽地唤道：
“碧玺，我怕————”
感觉那双优雅纤细的手环抱住自己，拍抚在背上表达无言的安慰。秋杏儿眼前一黑，她知道，这是陷入昏迷的前兆，失去意识前，碧玺令人安心的声音传进心底：
“红儿，安心睡吧，安心睡，我守着你，不要怕，不要怕……”
“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对不起，对不起……”
碧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这并不是你的错……
你并没有抛下我啊，你只是，等在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多情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