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大小孩

48、政客和医者

　　针对名律医院的恶意传言在一夜之间甚嚣尘上，名律医院的公关部门第一时间发表了一篇严正申明和一纸律师公函。
　　《严正申明》简单阐述了发生在儿童住院部的天桥坠楼案经过，并表示将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取证。同时，名律医院也阐述了成立儿童罕见病研究中心的初衷和目前研究中心的患儿数量，并表示后续将公布详细的收治数据，并接受卫生部门和国家机关的随时监督和检查。
　　《律师函》则简单明了地表示痛斥一切网络造谣行为，对于部分恶意传播不实消息的网络媒体和公众号，名律医院将严肃追究其法律责任。律师函最后是南城某著名律师事务所的红色公章，显地正规又严肃。
　　同一时间，南城市公安局官微也发布了一则《情况说明》。
　　市公安局表示目前案件嫌疑人已经落网，市局刑警和法医正在做进一步案件调查和取证，后续将公布最终调查结果。
　　两份申明一出，冷静的网友越来越多，大部分人留言表示静待警方的结果通告和名律医院的自查报告。

　　声明发出后的第二天，名律医院的高层会议室仍旧忙碌异常，各个科室的负责人都被召集到一起筹谋划策。反倒是院长丁律一反常态，早早地离开了热火朝天的会议室。
　　他吩咐儿童罕见病研究中心的王主任以最短的时间整合出各项数据报告后便离开医院，独自前往南城市政府。
　　市政府庄严肃穆又异常安静，与终日喧闹的名律医院反差明显。
　　经历了例行的安检后，丁书杭在市长首席秘书的带领下，踏入了在老百姓眼里神秘遥远的市长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整洁、肃穆，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冷峻干练的气息。
　　莫凌厉身穿一身黑色西服，他坐在插着国旗的办公桌后，正低头批阅一份政府报告。
　　与大多数或圆滑或敦厚的政府官员不同，莫凌厉人如其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凌厉之气。自他接任南城市长之后，由他主导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破釜沉舟的大胆改革，南城的发展速度也像做了火箭一般飞腾，用短短几年时间就挤进了全国一线城市的行列。
　　与他雷厉风行的作风不同，平日里的他格外低调。虽担任市长多年却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不论政府工作汇报或情况通报，全部由市长秘书室办公室代行。而他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掌舵人，在幕后指点江山。
　　于是，民间出现了一系列关于莫凌厉的传说。
　　据说他早年曾入伍从戎，凭着一股子不要命的拼劲多次立下军功。多年后退伍从政，又一举获得某红二代独生女的青睐，从此攀上军方背景的岳丈，官途以此平步青云……
　　丁书杭穿着一身银白色唐装，他站在市长办公室门口，将坊间关于莫凌厉的传闻仔仔细细过了一遍。但无论如何思考，他都想不出日理万机的一市之长召见自己的理由。
　　虽说名律医院出了骇人听闻的坠楼案并惹上了一身流言蜚语，但……也不至于惊动市长大人吧？
　　“丁院长，坐。”
　　丁书杭仍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中，莫凌厉已经从文件中抬头。他用手中的钢笔一指，示意丁书杭坐在会客沙发上。
　　丁书杭也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干脆抛却疑问、坦然入座。
　　身材窈窕的女秘书端来热乎乎的茶水，退出房间时顺手关上了市长办公室的木门。
　　莫凌厉搁下钢笔迈步而出，直接坐到了丁书杭的对面。
　　两人一个黑色西装加身、气场逼人；一个银色唐装飘逸、气度斐然。
　　他们就像一座高山和一条流水，同样出类拔萃却又截然不同，就像山水始终相隔却终究无法相融。
　　茶几上的绿茶冒着袅袅轻烟，丁书杭打破肃静的沉默，抬头直视莫凌厉的眼睛：“莫市长，不知您今日约见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昨天发生了天桥坠亡案，那名律医院会全力配合警方展开调查。另外，关于网络上那些不实传闻，我们也会第一时间搜集证据进行反击。”
　　面对态度莫测的莫凌厉，丁书杭选择了先发制人的方式开场。他的一席话既表明了态度，又避免了后续冗长的问答，可谓快准狠。
　　谁知莫凌厉却轻声笑了起来。
　　他五官锋利，长相极具侵略性，平日里面无表情时便透出极强的压迫感。此时淡淡一笑，倒透出几分江湖般的豪迈来。
　　“丁院长”，莫凌厉背靠沙发神态轻松，他翘起二郎腿，说：“你误会了，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坠楼案。只是听说贵院有一个针对儿童罕见病的研究中心，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我在想，是否我们政府部门可以和名律医院合作来搞这个研究事业呢？”
　　说话间，他把一条胳膊搭上沙发扶手，整个人的姿态放松又笃定。
　　丁书杭心内一惊。
　　与莫凌厉不同，他的长相偏柔，虽同属中年美男子，但性格和神态的原因，让他浑身上下透出圆融平和的书生气。
　　但他骨子里其实是刚硬的。
　　既然莫凌厉没有拐弯抹角，丁书杭干脆挺直腰板，展现了学者特有的固执劲儿：“莫市长，医院不同于政府。名律医院成立儿童罕见病研究中心的初衷单纯又纯粹，仅仅出于名律医院上下医护工作者的一份医者仁心。您说要合作，但合作总有前提和条件。前提是什么呢？为政府增加业绩？条件又是什么呢？用珍贵的医学数据换取政府的财政补贴？呵～”
　　丁书杭用一个短促的“呵”结束了表态，态度可谓相当鲜明了。
　　“呵。”莫凌厉同样回了一声又轻又短的笑，不过笑声里没有嘲讽，樊倒透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他没接话，因为对面的丁书杭已经站了起来。
　　“莫市长，医院里还有跟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他微微弯腰鞠躬，从头到脚透出坚定不容置疑的回绝态度。
　　莫凌厉眼风一扫，保持靠坐沙发的姿势问：“真的不考虑了？”
　　正走向门口的丁书杭站定转身，笑着说：“您是政客，我是医者，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他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市长办公室。
　　一名女秘书神色焦急地跟了出去，一路送丁书杭出了市政府大门。
　　莫凌厉一个人坐在真皮沙发里，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他蹙着眉叫来秘书，只沉声吩咐了一句话：“让莫非那臭小子今晚滚回家来。”
　　☆ ☆ ☆
　　莫非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发呆，远方的莫凌厉一声吩咐，他没来由地就打了个寒颤。
　　此时，几个舍友都在宿舍，杨曦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非少，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情场失意的模样。”
　　“情场”两字一出，一旁的施炜和王大力都偷偷竖起了耳朵。毕竟莫非才刚刚高调收获女神一枚，难道这么短时间就和女友感情破裂了？这可是头条大八卦啊！
　　莫非满脑子都回荡着丁律要艹他的龌龊想法，压根提不起精神搭理杨曦。倒是敞开的宿舍门口迎来了不速之客：
　　丁律挺拔的身影靠在门框上，身形透出一抹丝慵懒。他冲着莫非说：“莫非，你出来。”
　　莫非头一抬，投去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说过去就过去？凭什么啊？”
　　这分明是要搞事情的语气啊！以杨曦为首的三名吃瓜群众迅速组队，开启了全身的八卦雷达。三个人，六只眼睛，滴溜溜地在丁律和莫非之间来回转。
　　面对莫非的挑衅，丁律不怒反笑。
　　他抬起一双带着笑意的眼，一抹声线像一阵蒙着花香的风，淡定悠远地飘进莫非耳朵里。
　　“凭什么？你确定……让我在这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