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大小孩

46、案发现场

　　“现在插播一条实时快讯，今天下午4时左右，名律医院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人伦惨剧。一男子将亲生儿子从名律医院七楼扔下，导致该儿童当场死亡。
　　据周围群众了解，该男子疑因无法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冲动之下亲手将生子扔下天桥。目前警方已封锁现场并寻找目击证人，本台将持续跟进案件进展。”
　　南城卫视的晚间新闻第一时间插播了名律医院的坠楼案。
　　电视画面里，多名记者高举话筒围在名律医院大门口。由于现场被警方封锁，所有无关人员不得进入名律医院采访，记者们只能聚集在医院大门口等待警方通报。

　　莫非和丁律站在儿童住院部楼下，几米开外便是小旗的坠亡地点。
　　将小旗抛下天桥的男子已经被警方控制，刑侦人员和法医正在现场搜集证据。
　　一名身材颀长的法医带着口罩蹲在小旗的尸体旁，身后一名实习法医正协助其做初步尸体检查。
　　“初步判断死亡原因为颅骨骨折，同时推测死者内脏因惯性导致震伤破裂……”
　　傅斯淼单膝跪地蹲在小旗的尸体旁边，医用口罩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余一对冰冷幽深的眼眸在外。
　　他眉头紧锁，戴着医用手套的手反复按压尸体的脖颈、手臂和腿部。然而，手指按压下去却丝毫感觉不到皮肤应有的弹性和新鲜尸体的温度。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实习法医：“警方查出的死者坠楼时间是什么时候？”
　　小法医诚惶诚恐，迅速翻动手中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时眼睛一亮：“根据目击者的证词来看，死者是在半小时前被嫌疑犯抛下天桥的。由于目击者是拥有一定医学知识的医学生，当时第一时间查看了现场和死者的情况。根据他们的供述，可以确定死者为当场死亡。”
　　“也就是说……”傅斯淼曲起食堂，轻轻地按压在一旁的裹尸袋上。
　　实习小法医赶紧摆正笔记本等待记录，谁知傅斯淼的下半句话始终没有说出来。直到几分钟后，他吩咐小法医将尸体收入裹尸袋，才又再次发言：“死者尸体呈现不同寻常的僵硬，尤其胃部和下腹部肿胀坚硬，怀疑死者生前患有某种会导致身体硬化的疾病，但具体病因需对尸体进行解剖才能确认。”
　　小法医奋笔疾书，把傅斯淼的话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这才抹着额头的汗问：“全身僵硬，这会是什么病呢？”
　　此时傅斯淼已经起身拉下口罩，露出一张堪称绝美的面容。他双眼微凝，声音像解剖室内的空气一样冷：“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和范围判断，很可能是一种世界罕见的疾病，但这种疾病目前在国内不多于5例，死者身患该罕见病的几率极低。”
　　说完，傅斯淼抬头望一眼高高的儿童住院楼中央，那里挂着名律医院金灿灿的标志。他自言自语一般道：“但如果是名律医院的话，会接收这样的病人……也不是不可能。”
　　他保持仰头的姿势站在一群刑警中间，身影显地尤为瞩目。
　　……
　　傅斯淼仰头的侧脸倒映进莫非眼里，激起无声的惊艳眸光。
　　经历了民工坠楼案的磨炼之后，莫非的心智成长了不少。此时他站在案发现场的几米开外，虽然仍旧震惊、震怒、震痛，但却少见地克服了种种情绪，把自己维持在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情绪状态里。反而是一向冷静自持的丁律状态显地十分不稳定。
　　丁律神色冷峻，双手在两侧紧握成拳，似乎在极力忍耐某种情绪。
　　小旗被抛下楼的瞬间，他和莫非第一时间转身朝楼下跑。他们不管不顾地往台阶下冲，即使在楼梯拐角处都丝毫没有减下速度。只是人类的速度远远敌不过大自然的规律，当他们拼尽全力赶到楼下时，小旗已经垂直坠落在了楼下的水泥地面。
　　丁律第一时间上前查看，他焦急地摸小旗的脉搏和心跳，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莫非呆呆地站在他身后，拼命忍住眼中涌上的泪水。小旗脖颈处诡异的弯折和满地的血花都说明他已经丧失了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反复查看生命体征只是徒劳无功……
　　当警方控制现场后，丁律条理清晰地向警方描述了坠楼的情况和小旗坠楼后的身体反应，随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神情冷峻地像一尊冰冷坚硬的石像。
　　莫非看着石像般的丁律，心头没来由地难受。
　　他缓缓地抬手，将手掌按上丁律僵直的肩颈处。待感受到丁律皮肤的温度后，他用手掌自上而下地按抚丁律的肩部和背部。
　　远处小旗的身体已经被警方抬走，傅斯淼拎着法医工具箱跟在队伍最后，被傍晚的夕阳拉出一道优美的身影。
　　莫非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开导丁律，让他从小旗死亡的阴影里抽出神来。于是他故意指指傅斯淼的身影，拔高音量说：“那个法医长得可真好看。要是对象是这种美人的话，我也是愿意接受和男人恋爱的……”
　　他边说边偷瞄丁律，见对方毫无反应后干脆一狠心，继续加码开导：“这么一个美人儿躺在自己身下承 | 欢，这感觉……想想就很美妙……”
　　丁律总算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头看向莫非，脸上的神色相当古怪。
　　莫非见安慰起了效果，干脆抬着下巴迎上目光，以此掩盖内心的惶惶不安。
　　丁律下唇紧抿，似乎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
　　良久之后，他缓缓抬眸，一双手按上莫非的脑袋，沉沉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他说：
　　“莫非，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是，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定位’……有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