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章 动者·宁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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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城外，忘城之初，白沙遍野，荒寂难捱。白沙高崖之上，一人玄衫墨发，背负长刀，遥望高墙耸立的苍龙城，神色严肃莫名。少顷，一名中年病弱男子，缓步走近玄衫之人，面色焦虑，却是依旧记得行礼，道：“忘首，秋日将尽，若是再不从苍龙城掠取物资，只怕忘城又是一个严冬。”
“余知晓。”玄衫之人额前刘海为冷风掀起，一道覆盖左眼的长疤显露，狰狞非常。他转身回首看向病弱男子，问道：“洛先生，忘城之中，精壮武士还有多少？”
洛先生面有难色，回道：“还能有行动力的武士，不足百数。”
听到这个回答，忘首微微皱眉，道：“百数……而对面龙令可是至少数千，更别提还有仇之君阻拦……”
“忘首，我知道境况艰难，可若没有足够物资，我们当真撑不过这一年啊。忘城之地白沙漫野，寸草难生，即便水源不用吾等担忧，但食物却是难寻……”洛先生说着，冷风入肺，激得他咳嗽不止。忘首叹口气，运转玄力安抚洛先生，情况方才好转。
“多谢忘首。”洛先生缓和后道，“忘首，若是将女子与孩童算入战力……”
“余不准！”忘首一听，神色立变，打断道。
“可是忘首！”
“女人与孩童不准上战场！明白吗！此事休得再提！”忘首语气愈加严厉，气势压得洛先生喘不过气来。压力之下，洛先生面色更加苍白，站立不稳。
“……是……”细若蚊蝇的声音自洛先生口中传出后，威压这才削减。
忘首叹口气，一边玄力调养洛先生病躯，一边道：“余知晓洛先生好心，但是有些原则不可逾越。你放心，余必然会让忘城安然度过今冬。”
“……多谢忘首。”洛先生说道，却是依旧愁眉不展。
忘首见洛先生缓过劲来，便收回手，道：“今日风，其自西来。洛先生，让那些精壮勇士准备好，入夜袭城。”
“是！”
日轮西移，玉盘东升掩云雾，乌暗摧压沉天穹，命绝须臾；白沙漫卷，草木残枯生机泯，苍白冷固畏心寒，绝战血殷。
苍龙城外围，神厌荒漠，忘城数十名武士身残破披战甲，持断刀损矢，随忘城首领面向苍龙城。目光坚毅，悲壮动山河。西风背面拂过，乱发狰狞，虽自知如卵击石，却为了忘城生机，绝命一战，不畏严杀。暗夜乌云蔽月，三光尽掩，西风助阵，忘首火箭在手，挽弓如满月，雷霆手一瞬，离弦箭扶风掠影，直向苍龙城守城阵法而去。火箭正中阵眼，星火迸溅，焰火蔓延，无形大阵尚未来得及运转，便瞬间在玄火神威之下化为飞灰，消湮殆尽。见得大阵已毁，第二箭便直直冲向城门，雷龙隐约，轰鸣万里，有如千钧之力，破城。
高墙轰踏瞬间，忘首身后武士面上皆是急切与希望，仿佛当墙一倒，便是木已成舟。忘首收起手上承受不住玄力而布满裂纹的凡弓，转过身，在战前最后一次嘱咐叮咛道：“此战艰险，前路难测，诸君小心。”
“忘首！又何必如此小心犹豫，吾等无畏！”一声响起，却是少女音色。忘首皱起眉头，而后眼含暗火，怒气乍然而生，一道气劲抬起撤去对方面上黑布。黑布落下，显露一张虽不施粉黛，却依旧难掩俏丽模样，原来竟是一名秀气少女，藏于队伍之中。
“你立刻……”忘首正要将少女赶回忘城，却被少女打断道：“忘首！须知苍龙城墙三个时辰之后便会自动复原，吾等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不是吗？”
忘首压住心头怒火，面上伤疤似乎更加狰狞。略微缓和情绪过后，忘首声音嘶哑低沉，道：“名字！”
“雅宁！”
“雅宁……”忘首无奈叹气道，“余记得，你是洛先生独女。”
“不错，”雅宁好不怯懦，洒脱说道，“我虽然是姑娘家，却敢说在军武上比任何同龄男子都要出色得多！”
“你而今仅有十四岁，怎可如此……”忘首看着雅宁坚定神色，也只能无奈妥协，道：“罢了……行动时，不准离开余视线半步，知晓吗？”
“是！”见得忘首妥协，雅宁立刻一声应答，兴奋之色难抑，但唯恐忘首反悔，便立刻老实站在忘首身边。
眼见再无意外，忘首便带领一众精壮武士跨越白沙广漠，谨慎迅速，逐渐接近苍龙城高墙破缺。
高墙残桓，看得见一墙之隔的另一端世界。仅是一墙之隔，却是生与死的界限。眼见忘城生机在前，年轻的雅宁显然耐不住兴奋与希望，莽撞冲入苍龙城中。忘首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平生第一次见得生机茂然的雅宁，兴奋与新奇还未在脸上消失，便瞬间凝固成冰，而后寸寸碎裂，化为残渣碎屑，魂断梦残。
先前还生机勃勃的少女，而今只有残骸碎末，眼前惨剧，让忘首嗔目切齿，怒火之下，周身雷光难以抑制，转瞬闪烁，口中如野兽丧子般嘶吼：“中林干城！”
随着忘首怒喝，一道凌厉身影持寒霜枪，伴随寒风烈雪冰冷落地，将一片秋景尽染霜华，正是中林干城仇之君。仇之君面对忘首怒火，神色冰冷，眼底不见动容，道：“苍龙城中无神厌者。”
“哈，”忘首一声冷嘲，眼中满是荒凉，不知是对少女雅宁死亡的悲痛，还是对旧年好友依旧的失望。复杂情绪之下，声音微微颤动，道：“看来你依旧还是苍龙城的一条好狗。”
忘首的话让仇之君冰冷的心一瞬刺痛，却是将情绪波澜掩藏心底，万般心绪瞬间冷固，面无表情，道：“只要你，式辟匪安宁之君，和你的人不入苍龙城，便会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哈……太迟……太迟了……”忘首冷笑道：“另外，吾名袖隐屠龙江永，还望仇之君牢记这个名字，因为这将是杀你之人的名讳。”
话音落，江永便抽出背上为黑布包裹的长刀，紫青电丝逐渐闪烁，渐渐将上面束缚的封印一一震开，原本的朴素长刀立时暗泛玄华，隐隐雷鸣轰隆。战意昂扬，紫雷对冰霜，天阳对地寒，顿时穹宇失色，地鸣不绝，摧杨折柳，残桓满布。
转眼千里，须臾一瞬，雨戈便被宜之君提着领子远离春明一线，现身苍龙城外围。伫立屋顶之上，远远望去，正看到冰霜与雷火的裂庭之战，难解难分，威压迫人。纵然离那战场中心尚有不远的距离，刀锋枪威却是似乎就在咫尺之间，夺魂裂魄。仇之君一手寒霜枪，枪出霸气，寒霜尽染娥眉，颠、拉、缠、抽，不肯离江永要害半寸。枪虽霸气，雷刀亦不减其沉稳迅猛，单刀劈砍，雷火闪烁，破裂霜寒冻土。
见得仇之君与对方战局惊骇，气势不凡，似乎胜负在五五之数，雨戈抬头问向宜之君，迷惑道：“好友你……不打算上前相助吗？”
“相助……”宜之君看这战场，像是问雨戈，又像是自问道：“……吾究竟是要相助哪一个？”
雨戈看宜之君为难之色，虽不知他心中顾虑什么，却是手点着他的心口道：“你心中所想是什么，便做什么好了。”
“哼，那两个人，我一个也不想管！”拨开雨戈放在自己心口的手，像是赌气一边，宜之君转过头去，不再看向战场。
屋檐之下，苍龙城居民面对掠夺的神厌者，是丝毫不敢反抗，生怕为神厌者碰触后沾染上神厌气息，被赶出苍龙城。眼神所传达的隐晦意味最是伤人，面对苍龙城民的畏惧厌恶，不敢做为，几个尚是年轻的神厌者不由恶从胆边生，想要将自己的神厌期许侵染那些可恶的神之宠儿。
这几个年轻人追逐这苍龙城民出了房屋，突然感觉到一股威压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其余神厌者见情况有异，立刻聚集到同伴身边，抬眼便见到了正好回头的宜之君。
宜之君凤眼一眯，无形之中满是警告威慑，让一众神厌者不由握紧手中兵刃，严阵以待。在此僵持之局，雨戈胸前突然耀目银华大显，而后便是傀儡龙令手持刀剑一涌而现，团团围住神厌者。龙令刀剑合鸣，默契难破，一众神厌者虽说是忘城精壮，却是腹中饥鸣，身负物资，只能凭借一腔不甘与对生机的渴望对战龙令。眼见龙令刀剑落下，将要血溅白城，一道玄光夹携春意桃花掠过。春风吹拂，龙令迅速腐朽老化，最终尽数粉碎，丝毫不留。
神厌者中稍微年长之人，见识到宜之君这一手抽尽生机的本事，又瞧见他红衫在身宛如嫁衣的模样，便认出了对方神眷者夭灼于归的身份。出乎雨戈意料的是，认出宜之君的那名神厌者，居然恭恭敬敬弯腰行礼，敬意非常，声音略微颤抖，道：“烛齐见过尊者，拜谢尊者三年前对小儿的救命之恩。”
听见烛齐道谢，宜之君这才仔细打量对方面貌，许久之后才认出些许相似，语气慵懒道：“……哦，是那个小猴子。”
听到宜之君的形容，烛齐先是一愣，而后神色复杂地笑道：“不错，那小子确实像只猴子一样不老实。”
宜之君也只是在记忆之中回想起一个青年的模糊形象，并不打算久叙，便拉起雨戈准备离去。此时一众神厌者由烛齐领头，齐齐跪下，额头触地，用力之重激起地上一片尘土。听得响声，宜之君回首拂袖，劲风将一众神厌者扶起，声音懒散：“怎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三年前，尊者曾赠予奚儿一包草种。”烛齐声音之中隐含希望，道，“而那草种，是多年来忘城之中唯一见到的生机，所以，请求尊者能够屈尊忘城，为忘城百姓带来生存希望。”
“吾拒绝。”听见烛齐的请求，宜之君毫不犹豫地回绝，而后立刻拎着雨戈乘风离去，唯有余音与一份生机满满的粮种留与一众神厌者，道：“这一包粮种，是吾所能给予的最多。”
虽然未能请到宜之君，但那一包粮种已然是忘城而今的最大生机。烛齐面上虽有失落，但更多的是对宜之君的感激：“多谢尊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二章 动者·宁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