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人间谁是客》世故当空

3、人未还一

　　那日师姐讲的话妄安一直记着。
　　“你再大些，师姐便要出谷寻师兄了。”

　　日子还得过。

　　一天天过的太快，妄安这几年都没看到过师兄的信。
　　慢慢大了，师姐给他讲的谷外生活也懂了厉害。

　　眨眼又是冬季。
　　师兄出谷已有五年之余。

　　那日午后，师姐坐在窗前，手指在微开的窗台上描画着什么，外头飘着雪，划出来的痕迹被一遍遍寒雪覆盖，她耐心的一遍遍重复……

　　中途出了点太阳，弱弱的光穿透没来得及看一眼人间的雪瓣，落在师姐的脸上，身上。

　　柔的很。

　　妄安本有事请教，见此，呆愣愣的在她屋外看了一下午。

　　后来还是师姐发现，喊他才回神。
　　身子早已冻的麻木，脚下是深深的雪，覆上了脚踝，头上，肩上，落的都白白的。

　　师姐拉他进屋，为他拍落积雪时，笑道：“你是要扮个雪人给我当景看么，下着雪不知道进来。”
　　他被冻的脸已经僵了，说不来话，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大眼可怜兮兮的眨了眨。

　　当他喝了药茶，冷劲缓过来时，师姐说：“小安，我要出谷了，你顾好自己。”

　　妄安顿时耷下了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鼻尖酸涩的不行，难忍，一直炸到了头顶，浑身没控制住，猛的一个激灵。
　　师姐给他披了件狐毛斗篷。

　　师姐说道：“师兄已出谷五年有余，却已有三年不曾来信了。”

　　“我要出谷。”
　　“不论生死，总要有个消息。”
　　“若师兄真不在了，小安，往后，你要保重。”

　　“师姐……”

　　妄安心里头难受，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拔了筋，呆呆地动弹不了。

　　他知道他拦不住人，也没再嫣栀面前有太多情绪，恢复了点气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师姐的声音在他后头追过来：“小安！不要乱跑，再淋了雪要受风寒了！”

　　他再不想听到什么关心。

　　若日后留他一人，受风寒如何，保重不了身体如何，没了整日里念念叨叨的师姐，活的索然无味。

　　可终是不愿师姐再操心他。
　　想来近日来师姐的憔悴模样，妄安心像被一只手揪着，泛着酸疼。

　　迎着大雪，跑回来他那间房子。

　　师姐这几年一直在与外界联系，他看得到，每每传信的白鸽回来，师姐看见信筒有信的脸上的喜悦，看过信后的失落。
　　他都看得到。

　　师姐说：“外面瘟疫横行……”
　　“战乱又起……”
　　“恶灵又作祟……”
　　“……”
　　总是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

　　妄安终是没能拦住人。
　　半月有余，他整日里在师姐耳边唠叨，希望能转了她的想法，却败给师姐带着哭腔的一句。
　　“我想他。”

　　妄安是在白日送走的师姐。
　　同那年夜里一样，看着那道青色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他缓缓蹲在地上，抱住双膝，将头埋在臂弯里，哭出了声音。

　　心里头的感觉没办法去形容，相依为命的人突然离开，留他一人。
　　从此孤苦无依，从此只身一人。

　　师姐。
　　小安也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