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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酒后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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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栩本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个附庸风雅的文人。但是此人这一生不爱茶,独独偏爱那豪放肆意的酒。虽说方栩爱酒不算成了痴,但也好不到哪去,他甚至可以为那一壶清酒收集七七四十九天的露水,但却从未见他饮酒误事的。
他给白一念喝的酒是他自己酿的得意之作,清寒。一杯干干净净的琼浆,带着些许绽在舌尖的辛辣,透着诉说不清的苦味,让人如上瘾般沉溺。白一念第一次喝酒,他并不觉得酒有多好喝但是那似乎能令人忘却一切的滋味,却让他一杯接着一杯的,不舍得放下杯子。渐渐的,他的动作行为已经成了一种惯性,而不再受大脑的控制。思想超脱了现实,白一念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很空,什么都没有了,连那些交杂在脑子里的七情六欲也跟着一并离开了。
“一念。”方栩坐在他对面,右手握着个与白一念手里如出一辙的酒杯,在杯口轻抿了一下。方栩看着眼前人满脸通红,就像是抹一层腮红。他固执地往杯里倒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是酩酊大醉的状态。方栩还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眼里却有了几分不忍。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他别有所图呢?
“不好喝。”白一念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混沌,与他清醒的大脑产生鲜明的对比。他嘟嘟囔囔的,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清,跟他往日那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喜欢就别喝了。”方栩眼里几乎是温柔的,宛如盛了一汪春水,好像看着他便能获得这份柔情一样。
“不,继续喝。忘掉,全部忘掉。”白一念皱起了眉头,眯起了眼睛,就像是他在拼命的回想什么,那么痛苦却又无法割舍。
“好了,不喝了。”方栩凑到白一念身边,轻轻松松地就将酒杯从白一念手里抽离。有几滴清亮的酒液洒了出来,正好落在了白一念的手背上。白一念感觉手背一凉,然后先是用明显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然后傻乎乎的将手背擦在嘴唇上。那液体瞬间就被抹干了,嘴唇也红了一点,几乎要跟脸颊上的红晕媲美了。
“小怀,我想你了。”白一念将脸埋在臂弯里,带着抽泣的声音使方栩往那一杵,都不知道动了。
“我不该走的。”白一念闷闷的声音从臂弯形成的小空间里传出来,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在发泄。
“我舍不得师父。”这是他隐藏在心底的最真实的愧疚,因为自己的自私,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错了,原谅哥哥。”白一念说到最后就像是睡着了,声音含糊的要命。沙哑的声音带着挖开血肉的真实,是那般使人动容。方栩垂下了眼帘,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上前用手轻缓地推推白一念,指尖微微收紧。
“一念起来吧,回去了。”方栩近乎是直接凑到了白一念的耳边说的,温热的气也直接打在白一念的耳廓上。
“嗯。”白一念带着点鼻音,眼睛有些红,好像醒了点酒,至少还能自己站得起来。
“来,我扶你。”方栩上前扶住白一念,带着一点点距离,能让人放松不少。白一念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就任由两人这个姿势回了乌厝山。
“一念,这话我就说一遍,你记得最好。”方栩一边看似亲密的又离白一念近了一点,一边在对他耳语,“在天界好好生活吧,别想着人间了,这对谁都好。”
白一念呆了一下,然后摸摸耳朵,这句话就被他忘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方栩笑笑,觉得自己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然这种话怎么会对一个醉酒的人说呢。
熟悉的小木屋近在眼前,方栩直了直身体,笑的像个偷完腥的狐狸,顺便迈着规律的步伐,将白一念整个人都往他怀里有靠了靠。白一念没有睡过去,但是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抗方栩,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做个乖乖听话的道具。
慕淮叶其实早就感知到这两人了,但是一直八风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余光却时有时无的往门口瞟去。
“军神大人。”直到方栩半搂着白一念进屋的时候,慕淮叶才终于站起了身,走过去接住了白一念。慕淮叶一看见方栩那贼兮兮的表情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一把将白一念抢到怀里。又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连个眼神都懒得再施舍给方栩,先把白一念抱回床上安顿好。
“说吧,什么意思。”慕淮叶克制了脚步声,但是依旧气势很足的走了出来,向方栩质问道。
“没什么意思,一念年龄小,对酒好奇也很正常。”方栩从腰间摸出折扇,在这不热不冷的地方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
“他不会。”慕淮叶冷下了一张俊脸,言下之意是这肯定是方栩挑唆的。
“这还真不怪我,真是他自己一杯杯倒的,我就给了一小杯。”方栩不动如山的跟慕淮叶扯着皮,“您可不能说什么都是我的错啊。”
“身为第一文神,方大人真是闲的慌。”慕淮叶可不是什么善茬,平时懒得说那么多话,毕竟这是个能动手就不动嘴的主,但不代表他就不懂怎么拐着弯骂人。
“军神大人不也是?这些天都闲在家里,香火还一直这么好,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凡间之人又怎么会知这天上的事情呢?方栩这货说的也不过是专门讥讽慕淮叶罢了。
“方栩。”慕淮叶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几度,“趁现在,走。”慕淮叶双手背在身后,但送客之意简直不能再明显了。
方栩笑意更浓,本就上挑的眼角更是显得眼睛细长。如果不是天界不会有妖邪,慕淮叶都以为眼前这人是个狐狸精。
“那在下就告辞了。”方栩再往白一念那里看了一眼,就行了一礼,离开了木屋。
白一念在床上睡得不太踏实,可能第一次醉酒,难受总是在所难免的,翻来覆去了一阵,床板嘎吱嘎吱的惹得人心烦意乱。
“一念。”慕淮叶坐在床沿,看着白一念泛红的脸,眉眼不自觉地舒展了一些。
“师父,我......”白一念最后几个字基本上就是糊过去的,但是慕淮叶的听力何其的敏锐,这几个字,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慕淮叶撑在床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然后又脱力似的放开了拳头。
心中的平衡被打破了。
慕淮叶离开了木屋,寻了处空地开始调息打坐,但平时很快就能静下来的心,在今天就像是失控了,心跳如雷。
那几个字在他心头萦绕,就像是拿根小针一点点的试图破开他的坚守。他的意识到好像是等待着被重组,一切都因为今天白一念一句无心之言打破了。
“师父,我喜欢你。”
在思想的最深处,最迫于宣之于口的,就是心里最深的期许。
慕淮叶给不了他,他们都清楚,但是却又都难以自持的深陷其中。宛如一滩沼泽,越是想无情抽身,越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