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原卖草药[剑三]》音书杳杳

64、图穷匕见

　　酒很烈，喝进肚子里，宛如一团火在烧。

　　“早就听闻裴先生的名号，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寻常。”赵石说着，自顾自地笑了笑，“怎么能想到伪装成江湖门派的弟子，着实令人佩服。”
　　我亦朝他笑笑：“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确实是机缘巧合，两个人的行迹刚刚好有了重合的一段，让叛军追踪错了目标。也不知被我替代了的那位将官如今身在何处，有没有陷入什么险境。

　　“哈哈哈，所谓‘无巧不成书’，咱们今日得以一聚，说来也是巧合啊。”
　　“赵大人围攻太原日久，应该能猜到这个结局。”

　　赵石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好似有些感慨：“太原毕竟是座繁华的城市，不容小觑啊。”
　　“太原城能人异士甚多，其中早有许多对赵大人所率诸部心生向往。唐军民心尽失，此番裴某不过是顺水推舟。”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说起瞎话来竟然能和叶寻不相上下。把太原城里军民同战的景象说成是李光弼大人民心尽失，我都为自己方才出口的一席话感到惊讶。
　　希望这位赵石只顾着开心，不要注意到我其实有些紧张。

　　又喝了几口，席间众人随意聊了几句，等气氛好了起来，赵石才好像刚刚注意到我身后还站了人一般，问道：“裴先生怎么还带了家眷？”
　　我刚抿的一口酒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

　　因为一会还有一场硬仗，我不能让酒干扰我的判断，所以先前饮下的酒，除了第一口外，剩下的都被我以内力吊在喉咙里。
　　赵石这一句，让我差点没有撑住，功亏一篑。

　　“赵大人说笑了，裴某独身一人，哪有什么家眷。”
　　说到这句，阿瞳的脸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阿瞳，算是半个家眷？等战事平了，我一定要回去和祖师爷说，不知道师兄他们知道了，会不会骂我打自己师妹的主意。
　　不对……想到哪里去了……

　　我赶紧把自己的思路拽回来，干笑了一声掩饰尴尬。
　　“这位姑娘名叫嫣娘，是扬州来的舞姬，舞姿优美，宛若天仙。李大人特意命裴某带这位嫣娘前来，为赵大人助兴。”

　　这赵石确实爱美色。他听我如此说，眼睛便直白地看向萧嫣。萧嫣则眼波流转，露出几分羞怯之态。
　　“这位姑娘实乃百里挑一的美人！”赵石又饮下一杯，“裴先生真是摸准了我的喜好啊。”
　　他朝我笑着，那笑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下一瞬，就会有连环的算计接踵而至。

　　“若不是上头有铁命令，我恐怕是要堕入裴先生给的这个温柔乡里了。”赵石哈哈大笑，看向萧嫣的眼神也透出些许猥琐来。
　　不过我也听出来了，他这是要说正事——要那张太原城防图。

　　图里还有机关呢，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给他。

　　“赵大人不必着急，李光弼大人已经传令太原守军，将于午时一刻大开城门，迎接赵大人的队伍。赵大人进城之后，自然可以收拾地方，给安、史几位大人接风洗尘。”

　　安庆绪和史思明、蔡希德的大营都在赵石所负责的这个最前线之后，而李光弼大人此次的目的则是击溃这道最前的防线，为最后的反攻打下基础。
　　安庆绪疑似弑父夺位，叛军内部此刻仍有许多问题，而这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这个消息我其实只是说个官话，真正的消息早在昨日赵石应该就已经知晓。所以我话一出口，他就接着道：
　　“李大人诚意十足，为保军民免受战火荼毒，令人感动。我赵石虽是个莽夫，却也不是那等偷鸡摸狗之辈，我也在此向裴先生保证，我赵石所率诸部，进城之后决不会烧杀抢掠。”

　　他说这话时看了一眼萧嫣，又接着道：“营中诸部已经整装待发，不知裴先生意下如何？”
　　“自然是听从赵大人的吩咐。”

　　此时距午时一刻还有一段时间，大营之中其乐融融，似乎因为谈拢了投降这件事而隐隐有欢庆之势，我看了萧嫣一眼，我想，她应该也清楚，我们的机会快要到了。

　　“赵大人。”萧嫣从我斜后方走了出来，向赵石行了一礼。
　　“这位美人，有什么事？”赵石眼里露出一丝玩味，似乎对萧嫣这相当有眼力的行为而感到兴奋。

　　“距午时一刻还有一会，赵大人今日立下头功，本该好好庆祝，可这营帐简陋，不如让小女子跳舞助兴，赵大人意下如何？”
　　“哦？美人话已至此，我岂有不从之理？”
　　“能为大人们增添乐趣，是小女子的荣幸。”

　　萧嫣的话软软糯糯，坐在这营帐中的又都是些常年打仗的汉子，乍一见如此美艳的姑娘，又怎能不为其沉沦？
　　只不过我没想到，李大人想的着实周全。萧嫣抽出双剑的同时，清脆的琴声自我身后响了起来。
　　没想到跟随我们来的几个士兵里，竟然还藏了一个琴师。

　　琴声时急时缓，萧嫣的舞步也便跟随着变幻。双剑在她手中宛若化为了两条锦鲤，正在清澈的湖水中来回穿梭。
　　伴随着她的动作，她头上的步摇，腰间的佩玉，脚踝上带着的银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与琴声相合，正像是飞溅的水珠坠落入翻卷的波浪之中。

　　她离赵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赵石不知是因为营帐内的温度升了起来还是因为喝多了酒，面色红润，笑得满面春光。
　　她围着赵石转圈，纤细的腰肢灵活地躲过赵石伸出的胳膊。

　　我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
　　此时再想起那时候的事，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那时的玉蝶衣也是像这样旋转起舞，只不过玉蝶衣的舞更为迷离，而萧嫣则妖娆许多。

　　不过也有不同，正在乐曲似近高潮，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萧嫣身上之时，琴声戛然而止，萧嫣轻呼一声，整个人便落尽了赵石的怀里。
　　我知道，该我出场了。

　　想当初秦四爷找我，就是为了这幅太原城防图，现如今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因为这幅图。
　　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抱有同样目的的敌人两次，成功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答案是，一定会成功。

　　“大人，午时一刻到了。”
　　我把杜大人给我的太原城防图卷轴呈到赵石面前，放在长案上。

　　这时候我其实应该庆幸赵石其实不是什么太有身份的人物，不然我是绝不可能自己把图放在他面前的。

　　赵石一只手搂在萧嫣的腰上，另一只手扔出一块木牌来。
　　“传令下去，出营受降！”

　　他话音刚落，先前坐在席位上的其他人便悉数站了起来，以极为高亢的声音应是。而我，亦在这洪亮的喊声之中，将那卷太原城防图展开在赵石面前。
　　得令的众将士转身出营，而萧嫣在那一瞬间，长剑出手，划过正紧盯着城防图的赵石的咽喉。

　　“有刺客！”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么一声，萧嫣迅速推开已经断气的赵石，将双剑比在胸前做好应战的准备，而我的墨颠，此刻也终于得以出手，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

　　只是还不等我俩出手，便突然好似地动山摇，营帐外纷乱的声音传了进来，让原本欲捉拿我俩的那几个守将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该结束了。

　　我提笔运气，萧嫣的剑气紧随而至。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抛下了一直以来的许多压力、念想、悔恨、不甘，只剩下十年间练了无数遍的招式。

　　大营之外兵荒马乱，伴随着地陷，伴随着唐军猛烈的进攻，这道曾经围守许久的防线溃不成军。
　　我看向萧嫣，她脸上溅了血迹，原本精致的发髻亦因为剧烈的运动而纷乱，可她眼里满是坚定。
　　我们都知道，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宝：师娘快醒醒！师父和人打冰花菜刀队，快被锤成皮皮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