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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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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澜在马车经过川州城的时候醒来。他倒没有抱怨什么,甚至还有点儿窃喜。
“阿离这是怕我受伤,他呀,终究顾念从前的情分。”
执明嗤笑:“说不定他是嫌弃你碍手碍脚呢!”
莫澜知道他心有不忿,懒得跟他辩论:“王上愿意为难自己,我可不愿!”
“什么意思?给本王说清楚!”
“王上还不明白吗?我对阿离,跟王上对阿离,是不一样的,既是如此,那阿离对我们说了同样的话,我能理解他,王上却不能。”
“如何不一样你对他好,牵挂他,我也对他好,牵挂他……”
莫澜扶额轻叹,抬头看向执明,就好像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傻瓜——“我视阿离为知己,而王上却想独占他。”
执明彻底傻了眼。反应过来的刹那,他不自在地挪挪身子,手背在脸颊上蹭了一下。嚣张二十余年,挨骂无数次,天权王终于脸红了一次。他瞥见莫澜在偷笑,气呼呼地转过身去,抓着车厢角落里的瓜果就要往嘴里塞。红通通的李子掌心大,表皮晶莹似玛瑙,倒像他之前拿给慕容离的血玉。
放下李子,终究没舍得下口。执明怅然不语,莫澜问了两遍要不要拐进川州城,他才有所回应。
看看那高大宏阔,饰以神兽飞禽之像的城门,执明摇了摇头。
“走吧,回天权。”
“王上不怕”
“怕有什么用他还是要亲自来,还是要复仇……为了瑶光,他会小心的。”
“可惜我们武艺不高,不能陪在他身边。”
执明若有所思,眉头紧皱。
天权一行人离去不久,仲堃仪携弟子艮墨池、骆珉,数名高手来到川州城城门口。遖宿守卫盘查严苛,箱子包袱一个个翻过,马车轿子底下也要摸索一番,确认出入城门者没有私藏任何兵器。
仲堃仪等人打扮普通,个个骑马,拉了驾马车,车上却只有两个箱子,几顶帐篷。他们身上没有佩剑,然而个个像练家子,免不了被拦住一统盘问。
“你们几人为何来川州城?”
骆珉上前搭话。他书生模样,看起来像个账房先生:“官爷,我们少爷听闻天枢……天枢郡有上好的骏马,想去挑几匹好的回家。行路到此,找个舒适的客栈歇歇脚,顺便尝尝川州城特有的佳酿。”
“哪家的少爷?户籍文书拿来看看。”
骆珉转头向仲堃仪请示,得到他准许后,从怀里掏出户籍文书递过去。遖宿人早把箱子和马车翻了两遍,只有些银子、衣衫和零散杂物。
为首的遖宿守将看过文书,哑然失笑,目光上下打量稳坐马背上的仲堃仪。
“你们中垣人的姓氏真奇怪,白面书生非要姓熊。”
仲堃仪闻言似乎大不高兴,冷言冷语兀自发少爷脾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您多见识见识就知道这没什么可笑的。”
那遖宿守将暗笑中垣的豪门少爷个个高傲无礼,倒也懒得计较,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城。只不过他们刚进去没多大会儿,又来了一位大少爷。这位姓明的少爷看起来比方才那位阔绰许多,马车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凡珍贵的都在他身上戴着呐!
金镶玉的长命锁,价值连城,也不知这位明少爷什么来头。
“我们家少爷为了求亲,打算在川州城置办些见面礼,要住上几日。军爷们,你们辛苦我等都能明白,可这进城晚了,最好的客房被人抢走,我们家少爷要发火的。要不,您再查一遍就放行?”
遖宿守将知道这个风流子弟模样的年轻人是在讽刺他,但到底因为盘查他们用时太久,后头排起了老长的队伍,守将不得不放这一行人进去。反正他们身上除了几个随从的佩刀,倒也没什么利器。
转眼已到冬月初五。执明在酒楼客房内憋了几日,早就坐不住,一大早换上朴素些的衣袍,到大街上转悠。川州城还算繁华,纵使冬日严寒,街道两旁的商铺也都是宾客满座,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说笑看热闹。
莫澜不放心,与几个高手打扮成随从跟在执明后头,陪他挥金如土。
路人只当他是逛街散心的大少爷,多看两眼便没有再留意。来来往往的,谁也没瞧出来执明打一开始就冲着十几丈外两条街交汇处的茶楼而去。
茶楼没什么特别的,但执明坚信这便是慕容离打算与遖宿交换人质的地方。
因为茶楼的名字叫做——“英雄会”。
英雄会,会英雄。
“英雄会”只有一个正门,近日因为要翻修,大堂内没有桌椅,空荡荡的,楼上朝街开了三扇对窗,此刻悉数紧闭。
要在这里生事,实在太难,除非对方枉顾街上百姓的性命,动用弓箭密集射杀。
执明不时看向人群。他终究是做帝王的人,政事上或许马马虎虎,识人却有天生的敏锐。
啃了一口甜糕,执明满脸的不高兴——满大街都是凡夫俗子,哪儿有埋伏的高手?天璇、天枢,还要天玑旧部,尤其是遖宿,难道都不曾派人来吗?瑶光的高手,也不知道另做准备?
“少爷,我说您别瞎逛了,他们就算要打,也是在屋里打。大街上人来人往,谁愿意承担误伤百姓的恶名呢?”莫澜凑近,在执明身边小声提醒道。
执明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几天岂不是白等了!那屋子狭窄又没人出入,我如何混得进去?!”
莫澜委屈道:“您还打算进去瞧瞧啊?咱们不是以防万一,才到外头候着嘛!”
执明叹息:“也是。阿离自有他的本事,未必会输。假若他们打起来,我们帮一把,务必把阿离的敌人都给除去……”
怕停留太久会被察觉异常,执明领着莫澜和随从们,带上一堆新买来的东西转回酒楼,之后又去了别处。他们东奔西跑,消磨时间顺便查探“英雄会”茶楼的动静,天权的暗卫则慢慢疏散,将“英雄会”围了个密不透风。
然而过了午时,“英雄会”一切如常。
执明正跟莫澜在附近的饭馆儿用饭,忽然眼前一亮。他认出了慕容离,纵容阿离做了伪装,执明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哪怕他只看到了一个侧脸。
慕容离和方夜一左一右,中间那个寻常人家子弟打扮的年轻人,正是遖宿小王爷毓骁。他们三人来到“英雄会”茶楼,径自走了进去。没多大会儿,一驾停在不远处路边的马车里钻出个中年男子,紧跟着他将一个腿脚不利索的年轻人扶出来。那年轻人用兜帽遮着脸,咳嗽两声,看起来病得厉害。车夫也帮忙扶了一把,一直把人送进“英雄会”茶楼。
在旁人看来,只当是过路人不知“英雄会”并未开张,误闯而已。但执明收回目光,心底翻江倒海。
他们会不会打起来?阿离和他的手下会不会受伤?这其中应该不会有诈吧?
“英雄会”的店门被人不经意关了一扇,里头的情形再也看不到了。
执明抬眼看向莫澜,莫澜看向不远处隐于人群中的一个天权暗卫,几个眼神交换后,外头所有人严阵以待。
屋里头,掌柜不知所措地看向两拨不速之客,正想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出去。中年男子,遖宿长史大人丢过去一块金子,吩咐掌柜和小二去弄几把椅子来。掌柜欲言又止,心惊胆颤地照做,之后便跟店小二躲在柜台后面。
两拨人面对面,相隔数尺坐下后,慕容离看看解下斗篷,满面伤痕的庚辰,蹙眉不悦,转头冲遖宿长史冷笑一声。
毓骁颇不自在。
毕竟他好好的,同为人质的庚辰却经历了一番毒打。
“慕容公子真有雅趣,选的地方当真是令我等佩服不已——英雄会,天下英雄能有几何?想来也只有我们王上与慕容公子了。”
“毓埥心怀大志,称一声英雄也不为过。只是长史大人诡谲心思,倒算不得一位真英雄了。”
长史挑眉笑道:“在下如何敢与吾王相提并论?”
慕容离冷笑道:“你当然不能。毓埥对于可用之才,向来礼遇为先,哪儿会下令将人打成这样?长史大人如此安排,实在贪心。”
长史神情微动,似有诧异,片刻后朗声大笑:“慕容公子此言何意?在下怎么听不明白!”
慕容离没有说话。倒是另一边的方夜,忽然将食指中指置于唇边,吹了个口哨。正当长史与另一边的车夫交换眼神时,从外头扑棱棱飞过来一团白影,竟是一只信鸽!
信鸽停在方夜伸出的胳臂上,叽叽咕咕几声鸣叫,非常温顺有灵气。那信鸽很快就飞走了,慕容离将臂腕里的长箫换了个位置,拿在手里把玩。他神情冷冷淡淡,像是生气又像是嘲笑,让对面的长史等人无不绷紧了心弦。
忽然间,明晃晃的一道光闪过,长箫从中裂开,一柄细长的利刃露出,停留在毓骁的颈间:“长史大人,我的侍卫庚辰逃走了,你们便找高手易容成他的模样——可惜容貌能修饰,声音却无法模仿。你们白花了这么多心思,打伤这位仁兄的脸又让他假装虚弱说不出话来……长史大人没有人质在手,我这里倒还有一位,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