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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荒谬与真理只有一线之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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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她跟随淬刃与铅锏来到运转队落脚的客栈，准备整顿出发。
客栈大门挂着打烊的牌子，店内一片黑漆漆的，他们推开门进去，铅锏奔上楼去叫醒其他人，淬刃则和白菫在乌漆么黑的吧台坐下。
“吃点东西再上路吧，”淬刃合掌说道，“我请客。”
白菫翘脚坐在高脚椅上，望看着空无一人的吧台，正狐疑这种时间能变出什么吃的？忽然间，一阵尖锐的铃响打破寂静。
叮叮叮叮叮叮叮！！！
淬刃猛摇响铃，刺耳的铃声几乎把整栋楼的人吵醒，一旁的白菫感觉耳膜快被震破了，然而他并没有停止，丝毫无视楼上传来的阵阵怒骂，一直到某位睡衣老头边骂边冲下楼，“搞什么东西？！”但那人一见到摇铃的人是谁，就立刻把一肚子的脏话吞回去了。
“老板，你可终于来啦……”淬刃打了个呵欠。
“原、原来是高贵的阳炎之矢大人啊……”客栈老板对这位贵客的蛮荒行径，只是恭维地弯下腰，“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淬刃抬着下巴说，“弄点什么好吃的来吧。”
“这、可是……”客栈老板面有难色，“热锅子需要一段时间啊……而且，厨子们也都睡了……”
“那就叫醒他们。”
可怜的老板频频用眼神向白菫求救，但她只装作没看见，最后在淬刃咄咄逼人之下，老板只好摸摸鼻子回到楼上，不久后，一群睡眼惺忪的厨子奔下阶梯，怨声载道地走进了厨房，淬刃一脸的洋洋得意，而白菫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情。
荣族真是名符其实的高傲种族，彷佛全世界的生灵都是为了服侍他们而存在的，方才那种不顾他人着想的行为模式，无疑是荣族人的典范。
荣族在巨剑十二廷当中原属于威族的权贵体系，但他们似乎认为自己出身高贵不俗、文明而博知，不愿与那些整天耍剑舞刀的威族子民平起平坐，于是独立了出来，但他们与威族人并没有什么实质区别，硬要说的话就是比较有钱有权而已。据说，荣族为了与威族做出决定性的差异，证明自己是高人一等的种族，他们为生活制定了各种各样的繁琐规矩，并宣称那是崇高人种才具备的一种特质。
厨子们开始生火，厨房内传来的鹅黄光线，让吧台看起来明亮了许多。
“有钱就是好办事。”淬刃自动自发地从吧台柜抽出一支爱恩奶酒，倒进他们的酒杯，“喝点吧，暖暖身子。”
白菫只意思意思地啜了一口，这酒太甜了，像给娘们喝的东西。
“出发前得让我先对你们有所了解，你叫淬刃？”她问。
“称我淬老就行。”
“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淬老取出绢帕，抹去唇边酒沫以后才说：
“十个，除了我和那小子以外，还有八个人。”
“他们是搬运工还是随从？”
“都不是，”他摇头，“他们是佣兵。”
一个没有搬运工的运转队？
白菫略略一想，却只说道，“不错，想平安横越那座山，你需要的并不只是向导。”
淬老点点头，继续喝他的酒。
“货物呢，有多少？”
淬老再次拿绢帕将嘴巴擦了干净才说话。
“一箱。”
说完，他继续喝酒。
这么大的阵仗只搬运一箱货物，这是为什么？虽然机敏的她立刻察觉了某些怪异之处，但她决定不再往下探问，就算里面装的是破坏性十足，被普遍视为禁忌的瘴疠域，也不干她的事。
“幸好只有一箱，那条山路可没太多空间可以让大型车舆通过呢。”她若无其事地说。
照例，他擦干嘴才讲话。真是不厌其烦啊，白菫心想。
“若我要运送大量货物，一开始就会选择走书谷白城啦，但只有一箱的话，那成本效益简直让我不敢恭维……”接下来，淬老又唠叨了一连串从商准则与利益算计，好像非得让人知道他是一位杰出的商人一样，这段时间他说了些什么，白菫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直到淬老终于提到下一个话题，她的耳朵才又竖起来。
“我听说了不少关于那条山路的传闻，但在我看来，那都是吓唬小孩子的故事罢了。”淬老高傲地表示。
白菫告诉他，“数千年前，至高上古神们为了抵挡凛冽寒潮，全都在神脊山脉殒落牺牲，这才挽救了巨剑大地的无数生灵。但即便过了大寒冬时代，新东方冰雪消融，那条山路却依旧冰天雪地，可想而知，有某种未知的力量藏在那个山区。”
“虽然老子不信，但为了防个万一，还是雇了一群佣兵……可如果传闻都是真的，我倒也真好奇那群人的脑子有什么问题，竟然把酒馆盖在那条路上？”淬老纳闷地灌了口酒。
那可是猎人的浪漫啊，这种家伙怎么可能懂呢？
“不只寒箭山脉，整条神脊山脉都遍布着凡人无法抗衡的力量。”白菫说，“而通向新东方的四条路，每一条都必须穿越神脊山脉，除了书谷白城以外，猎人山径、龙肠走道、一去不复返沼地，都极具危险。”
淬老擦干嘴吧，问道：“妳走过那条山路几次？”
白菫挑眉，状似苦恼地说，“从十七岁到现在，每年往来一次，抱歉，我这种野蛮人不太会算数，我看你对数字颇在行的，替我算一下总共是几趟吧？”
淬老干笑了数声，把这问题敷衍过去，“真了不起，都是独自往返吗？”
“从二十岁以后都是。”白菫说。
“看来我们真的找对人了。”淬老露出满意的微笑，“对了，出发前，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先处理。”
淬老从他那身贵气的黑天鹅绒斗篷内取出一个琥珀色晶体，只有一个指节长，两面削平，光线透进晶体内部，在层层切面里折射，散发着璀璨光辉。
白菫端倪着晶体，还没说话，淬老便自发解释道，“这是印域，介域的一种，但并非传讯用，而是记录契约。”
他在晶体的其中一面押上拇指，在那瞬间，介域散发出金黄色璀璨光芒，他将它递给白菫时，光芒就消失了。
“压下指印，妳就可以拿着这颗介域到威风廷的中央金库领取酬劳。”淬刃说道。
白菫凝视着印域，缓缓在另一侧削面压下指印，光芒随即再次出现，她将它放在桌上时，光芒又消失了，重复把玩几次后，她确信它只会在指印者的手上发出光芒。
她心想，要制造出这东西，想必得使用纯度极高的介域，透过白域中和其他域种……这种炫耀大于实质功能的东西，只有荣族有闲情逸致会去做。
厨房传来一阵忙乱的煎煮炒炖声，食物的香味也愈来愈浓烈。
“那些家伙还在睡觉吗？”淬老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再不下来，就休想拿到酬劳。”
话才刚说完，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男人匆忙地跑下阶梯，有些人背着武器防具，有些人背着粮食或是看起来只有淬老会用到的东西，在白菫眼中，大部分都是旅行的累赘。
最后下楼的是铅锏，他背着一个几乎与自己一样高的箱子，战战兢兢地走了下来，那箱子因为四面都被黑布掩盖，看不出里头装了什么。这群人最后都往马厩去了。
终于，厨子们将热腾腾的食物端上桌来，即便半夜被吵醒，必须起身工作，他们也真是尽心尽力，桌上的料理丝毫不马虎，有炒青杨菜褐禽肉、辉椒谷底鱼汤、火山蜥皮麦泥、香煎树豚佐爱恩红酒。
但是淬老的脸色并不好看，“亏你们端得出这种寒酸的东西！”但厨子们却都是敢怒不敢言，深深害怕得罪金主，这当然助长了淬老的气焰，他继续挖苦那群厨子好一段时间后，才转过头来对白菫说，“呼，真是的，希望妳不嫌弃啊。”
白菫其实不太饿，应该说，她认为吃下眼前这些料理就等于助长荣族的嚣张气焰，但为了尊重这群厨师，她还是每道菜都吃了一口。
“吃饱了。”
“这么快？那我们上路吧。”
淬老甩甩袖子，站了起来，又扔了一袋金币在桌上，然后对站在厨子旁的客栈老板说道，“住宿费，不用找了。”说完随即拂袖而去，那些料理他连一口都没吃。
外头，这个队伍除了淬刃和铅锏以外，其他成员都非常高壮，有些人还是月牙族佣兵，现在他们人人骑在马上，那个黑箱子也被装载上车舆，淬老则坐在连接车舆前的车厢，由铅锏驾着马车。
“上路吧。”
“驾！”
白菫一夹马肚，带头前进，身后立刻响起错纵的马蹄声以及车舆的嘎吱声。
时值深夜，城内的大路完全没有摊商与行人，一行人畅行无阻地朝北城门快速骑行，沿途，高矮不一的楼房在昏暗视线中消长退移，偶与巡逻警兵擦身而过。
越往北行，越能感受到地势上扬，四周的房舍也愈来愈稀少，道路两侧极为空旷，雾气溢盈而来，逐渐，夜空的七个月亮都被遮住了，所见之处一片黑暗冷寂，唯一的光线，在远处北城寨的稀疏火炬。
白菫勒马停下，马儿嘶鸣了长长一声，众人也纷纷停了下来，剎那间，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们抬头仰望这道高耸而斑驳的城墙。
敞开的城门上，刻着一行大字：
“荒谬与真理仅一线之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