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统式天师》冬暝

5、载物之灵

　　走出超市的时候两人手里都拎了大包的食材，看分量不止是今晚的火锅，未来两天的晚饭材料都有着落了。

　　经过马路口时叶楚楚回头又看了那个中年男人的灵一眼，他已经回到了绿化台上，依旧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在等待什么，叶楚楚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却突然瞥到了一个幼小的身影。

　　是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约莫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把脏兮兮的小花，有些根上还带着泥土，像是自己在路边采的。女孩将花跟那些包装精致的纪念花束放在一起，蹲下身认认真真地说了些什么，最后站起身朝空气挥了挥手，“爸爸再见，我明天再来。”

　　她显然是看不到中年男人的，挥手的方向与男人所在的位置正好相反，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男人的灵注视着他的女儿露出笑容，先前那空落茫然的眼神好像终于找到了校准的焦距，此时正温柔的注视着小女孩离开的背影，带着欣慰与满足的意味。

　　叶楚楚愣在了原地，直到宋衍叫她才回过神来，对方只回头看了一眼便了解的始末，神色间并无动容，叶楚楚小跑两步追上他，“那个灵是为了见他女儿才留在这里的吧？”

　　“大概吧。”宋衍似乎嫌拎着的袋子太重，加快了前往地铁口的步伐。

　　“……宋天师在这方面倒是意外冷血呢。”叶楚楚斜眼看他，“因为见过太多这样的灵吗？”

　　“虽然那也是原因之一。”宋衍朝她挑了挑眉，“但你对我抱有什么奇怪的幻想？作为天师的宋衍可是业界有名的冷血煞神哦？报名号能止小儿夜啼那种。”

　　“根本完全看不出来嘛。”叶楚楚小声嘀咕道，脑内都是宋大美人让人腰酥腿软的甜笑，“……果然女装的时候是另一个人格？”

　　直到两人坐上了地铁，那个中年男人的灵依旧目光空茫的停留在原地，仿佛他还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能见到女儿的那一瞬。

　　第一次真正看见灵的叶楚楚也莫名觉得心头空落落的，抱着装满食材的袋子发愣。

　　宋衍见状伸手揉了揉室友有些垂头丧气的小脑袋，“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是那种情况的灵，放任不管过几个月就会消失的。”

　　叶楚楚扭头看他。

　　“情感这东西是不折不扣的消耗品，无论爆发的那一瞬有多么强烈，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那个小女孩还能坚持多久？一旦周围人接受了他的死亡甚至逐渐淡忘他，连接现世的情感再没了寄托的地方，自然就只有走回黄泉路这一个选择了。”宋衍继续说道。

　　“但是也有突破限制影响到现世的存在吧？”叶楚楚反驳道。

　　“都说那是少见的极端个例了。并且很多时候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情感与执念，而是与实现手法很有关系。”宋衍饶有兴趣地凑近了她，蝶翼般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嘴角一翘，“怎么，属于人类的物种骄傲发作了？觉得重要的情感不会败给时间，会一直存在下去？”

　　“……一定会有那样的存在吧。”叶楚楚也说不清心中的不岔感从何而来。

　　“没错，的确是有。”宋衍耸耸肩，“所以说啊，情感这个东西，有些时候脆弱的超乎想象，有些时候又坚韧的难以理解。揉和在一起的情感诞生了灵，人才会与其他东西不一样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地铁车厢漆黑的窗外，眼神却没有落在实处，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叶楚楚微微一怔，原本还想问的话也就咽回了喉咙里，再没有出声。

　　地铁很快到站，柔美的播报声响起，两人拎着装满食材的袋子下车，一路相顾无言。快到小区的时候宋衍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微微蹙眉，掏出手机却没有立刻接听，而是划开了某个地图类的APP，烦躁地啧了一声。

　　“临时改变计划了，楚楚，把食材都寄存到保卫处，先跟我去个地方。”宋衍收回手机，突然朝室友说道。

　　“诶？去哪？”叶楚楚不明就以，跟着宋衍寄存完食材。

　　“去降灵。”宋衍拉着她快步走出了小区大门，回头嫣然一笑，“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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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跟着宋衍手机里的地图APP来到了小区后面的街道，再往前就是还没有进入市政规划的老街，由于年代久远，许多街拐巷道都变了样，被两旁的住户东占一点西挪一下，很多标注为通道的地方都已经过不去了，宋衍有些头疼，作为大学就在这个城市的半土著叶楚楚拿过地图看了看，大致猜到了标注点所在的位置。

　　“是后街的群租区吧，我知道路。”叶楚楚拿着宋衍的手机看路，这家伙的手机重的吓人，有一个可爱到浮夸的巨大外壳，还挂了两个粉色的绒毛球球，一看就是那种适合被涂着精致美甲的漂亮女生握在手里的标准配置。

　　叶楚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话说这地图是什么？”

　　屏幕上显示出的图标与常见的地图类APP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旁边标注了奇怪的数值，以两人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向外扩散，可以看见经过的街区都变成了不同的底色，一些地方还出现了Q版的人形，把手指放上去能看到基础数值介绍，很像某款红极一时的AR宠物收集游戏。

　　“地府开发的灵体感应器。”宋衍捋了捋头发，美甲上黄底红案的符咒幽幽泛光，“那些Q版的图标就是滞留在附近的灵，大体都跟之前那个车祸死亡的中年男人差不多吧。不过一旦出现了可能危及现世的情况，会就近通知周围装了应用的降灵者。”

　　闻言叶楚楚手一抖，差点把绒毛球球丢出去，“所、所以我们是要去对付那么危险的东西吗？就像先前我家那个没皮鬼一样？”

　　回想起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形，叶楚楚心头顿时有些没底。

　　“这次是邪灵级的警报，比地缚灵要难缠的多。”宋衍故意压低了声音，把新室友吓得头皮发麻并乐在其中，“屋里那个只是我顺手贴了符才被逼现行，否则以正常速度算的话，哪怕它一直停滞在原地，想要出现实体大概也得再几十年。但邪灵是已经现世的灵体哦？”

　　“……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叶楚楚心头的退堂鼓打得山响，讪笑着飞速把手机塞回宋衍怀里转身想逃。

　　“怕什么，都跟你说过作为天师的宋衍是业界有名的杀神了。”栗色卷发的大美女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拎着叶楚楚的后领将她拉了回来，“……再者这一次的对象有点麻烦，需要第二人的配合，正好你也能看见灵，物尽其用嘛。”

　　叶楚楚：“…………”

　　不管是迫于某天师的淫威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总之提心吊胆的叶楚楚最后还是跟宋衍一起出现在了地图APP上标注的警戒点位置。

　　现实中这里是老街区后街上的群租房，基本都是计划经济年代修建起来的旧房子，最高只有六楼，上下都只能靠楼梯，一排排生锈的护栏将窗户关了起来，墙体已经开始脱漆掉砖，远远望去宛如得了癞疥命不久矣的病患，透出一股令人厌恶的死气来。

　　听说这里早年还是某厂的职工宿舍，后来厂子倒闭，原本的工人们也走的走搬的搬，慢慢的就变成了如今这破败的模样。叶楚楚跟着宋衍走进其中一栋居民楼，幽冷的空气蓦地窜进身体里，她默默打了个寒战，一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观察四周。

　　到处都是老旧受潮的墙皮，手一碰就簌簌往下掉，上面贴满了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小广告们，还有熊孩子用彩笔留下的涂鸦，靠近墙根的地方全是黑黑的鞋印；浇筑楼梯的水泥也快撑不住了，不少地方都已经出现裂纹，好像用力踩一脚就会全部塌掉一样。

　　“宋天师……”叶楚楚咽了咽喉头，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栋楼里不太对劲的地方。

　　实在是太安静了，她出声叫宋衍的余音孤零零地回荡在楼道里，简直能旋出三个圈来。居民楼外面的街道虽然破旧，却也称得上热闹，道路两旁卫生条件堪忧的小吃摊与见缝插针的水果推车无一不透露出属于日常生活的气息，而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安静的落针可闻，眼下明明是晚饭时间，叶楚楚却听不到一点人声，闻不到一丝饭香。

　　小区的居民们都去哪了？还是说……

　　“到了。”宋衍的手机屏幕已经整个变得血红，他抬头看向上一楼左户的人家，直接上前敲了门，“您好，打扰一下。”

　　叶楚楚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怂的躲到了宋衍身后，好半天才猫着腰探出头来，视线正好落在门锁上，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门好像没锁哎。”

　　宋衍低头一看果然是，伸手拉开房门便踏了进去，被留在外面的叶楚楚顿时被阴冷的气息包围，赶紧追上了宋衍的脚步。

　　“就算是天师也不好就这么擅闯民宅的吧喂……”叶楚楚小声提醒道，宋衍却充耳未闻，只是眼神变得沉静严肃，嘴唇抿成了薄薄的一线，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叶楚楚还是第一次看到宋衍露出这样的神情，整个人仿佛出鞘的利刃，危险却又引人注目。他缓缓朝前走了两步，高筒靴的鞋跟落在地板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遍遍的回荡在空旷的屋内。

　　宋衍抬手扶住了身侧的墙壁，在手指触碰到墙面的瞬间，他无名指上的咒符突然亮起了璀璨的火光，一道半透明的符咒浮现在宋衍身前，被不知名的阴风吹的猎猎飞舞，而后无火自燃，带着火星的灰烬撒向四方，令两人所在的空间摇身一变。

　　“看样子是赶上了啊。”美艳的天师望着前方终于现身的黑影，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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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老宋的美甲十分心水了XD（你ww
谢谢镜砸跟睦月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