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公随笔》十二扇折屏

4、桃妖与剑客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便是桃木的香，静而悠长，暖而芬芳。好似明明清醒这人世浮散，杯中酒尽，旧事成尘，却偏又有那一份不该的执拗，那枉生的相守。他清隽如霜的眉眼刻印在小桃的心中，从此穿越寒风和暗夜的孤独，诉说着“有朝一日名扬天下，实现抱负”。

　　华山南峰山脚下的一家酒肆，各地往来人流不息，每每车马劳顿之余便是落脚的好宿处。酒肆外有一树枯朽的桃木，枝干颓败零落，似已归魂止息，极尽丑陋之态。

　　酒肆内一位背着三弦赔笑卖唱的老翁，游走在酒客、商贾之间，说着当今天下风云涌变的局势，说着尘网自缚多劫难的江湖，说着名声显赫的纯阳少侠……

　　晕染的青，斑驳的灰。回忆梳风筛月般浅浅地流转而过。恍惚间，酒肆外的那树桃木重又抽芽吐苞，翩飞的花絮似梦似幻，落英琼琚，幻化为一妙龄女子，名唤小桃。她走进酒肆，缓缓坐下，聆听着那些关于他的江湖故事。

　　记忆中的他，一身清冷玄袍，发冠以玉绫微微高束，浓密的剑眉上扬，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眸，同那年明媚的春色，一道闪耀了她的目光。

　　记忆中的他，时常黎明而至，一柄青寒冷冽的宝剑在他手中，惊若蛟龙，宛若游鸿，嘶嘶破风。剑风所指之处，桃木落英纷繁，如丝如缕，漫天飞舞。

　　记忆中的他，时常因过受罚，静坐于桃木下思过。他如瀑的墨发未束，任它随意自在，深邃的眼眸如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吐千丈凌云之志气。也唯有此刻，她才能静静地细顾他剑穗上缠着新流苏……

　　记忆中的他，也曾仗剑走天涯，江湖险恶难以寻觅归途。那一夜他负伤行经桃木，浓稠的鲜血将落花染得刺目嫣红。他眉宇紧蹙，噬骨的伤痛里安放不下他的狂躁，他举残剑问苍天，誓要有朝一日名扬天下，实现抱负。她垂目枉顾尘土，织罗着与他共度的良缘，那梦里，她们穿过落雁修竹，看过月升日暮。

　　记忆中的他，在晨光微熹中醒转，惊觉身旁的残剑尘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灌注精魂的桃木心剑。他似乎忘却了身上诸般伤痛，朗声长啸初心不负。她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没有回路，却兀自将他的容颜温了几故。

　　那树桃木名唤小桃，她的生命也因此撑到了尽头，一树的琼英，似杯盏摇烛般短暂的光华，轻纱曼舞的绫袖仙袂飘飘洒洒，终究是凋敝了。

　　明知无人回顾，谁能初心不负。她也不过就是那一树枯朽颓败的桃木，玲珑心思执念太过以尘网自缚。

　　半城桃英自为绮罗，轻纱幔帐妆成绡红阵，越添消瘦。蜃楼浮光恍惑迷人眼，酒肆外烟尘漫卷中缓缓行来一人，面目难以辨清，唯独那柄桃木心剑，依旧熠熠流动着灼眼的光华，似乎是塞外日暮的强光所致；又似乎是剑客多年来秉持它惩恶扬善，饮尽污浊气，炼就不死心；亦或是，故人归故乡，桃香涌动，云鬓香腮溢流光。

　　小桃走出酒肆，迎着日暮而立，记忆中的他，已经回来。

作者有话说

　　灵感来自于《剑网3》的纯阳派和歌曲《眉间雪》，想写出道士和花妖之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