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公随笔》十二扇折屏

2、记忆中的张爱玲——临水照花人

　　民国就是一场散去的戏，曾经锣鼓喧天的倾城往事，早已淹没在落落风尘中，不知所往。

　　曾有这样一位女子，她着一袭素锦旗袍，写着世间最细腻精妙的文字，描摹着世间最透骨刻毒的爱情。她写过——

　　“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发现自己爱的人正好也爱着自己。”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如果情感和岁月也能被轻轻撕碎，扔到海中，那么，我愿意从此就在海底沉默。你的言语，我爱听，却不懂得，我的沉默，你愿见，却不明白。”

　　清绝如她，冷傲如她。世间曾有张爱玲，世间唯有张爱玲，她是民国的临水照花人。

　　一个时代，一座围城，一段过往。

　　年少时的孤芳自赏，遭遇爱情后的痴心不悔，人生迟暮的离群索居……

　　随着大清帝国的渐入穷途，那些冠盖如云的晚清贵族，早已失去了光辉炫耀的资本，更多的是背负着一种无所适从的颓败与没落。生在簪缨世家的她更是渴望着走出这个腐朽家族的阴影。

　　颓废的父亲将整个家业渐渐耗尽在滚滚的鸦片烟以及在外吃喝赌嫖的醉生梦死中；母亲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为了摆脱封建社会这口大蒸笼以及不美满的婚姻生活，积极响应时代的号召，毅然决然选择独自出国，撇下了幼小的张爱玲以及弟弟张子静。

　　张爱玲原名张煐，“爱玲”这个名字实际上是她进入女子教会学校起的英文名字Eileen。幼年时期的她很早懂事，面对父亲和母亲各自的选择和做法，她没有怨恨，也没有责怪。对此，她曾在散文《余烬录》《私语》《弟弟》《姑姑语录》中回忆起自己的父亲及母亲，甚至于她用到“讨好”这样一个词。相比起父亲和母亲，张爱玲的姑姑于她来说更像亲人些，这个喜爱时髦、接受西方新文化熏陶并时常接济她们姐弟的姑姑更受张爱玲的喜欢。

　　也许，在张爱玲的世界观里便没有对与不对，没有值与不值。因为人生的方向，从来就没有标准，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坚定地走下去，是穷途末路还是一马平川，都要无悔。

　　“时光无涯，聚散有时。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是张爱玲曾在自己的小说中写到的一句话，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一句话里饱含了多少世事的艰辛，仿佛写满了透彻、写满了原谅，又写不尽苍凉。

　　海上花开，海上花落。是上海滩成就了她的传奇。张爱玲在年少之时就已展露锋芒，在学校里，她是成绩优异的学生，若是没有后来的战争因素，她本是被保送去英国留学，但是战争令她的理想破灭。与此同时，她也是老师同学心目中的异类，只因她的特立独行，只因她的清冷卓绝。

　　光鲜亮丽的光环笼罩着这个单薄高挑的女子，她曾说过：出名要趁早，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是那么痛快。我想，这句话不应该被简单地理解为对名誉的追逐，对利益的贪慕，而应该结合当时的年代来做出回复，那个年代被战火吞没，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着国民的□□和精神，而张爱玲在这个时候出名是应运而生，她没有单纯地叙写爱情与痛，而是记录着那个年代战争之下世俗的面目以及人为了私欲而可憎的嘴脸。

　　站在风口浪尖上，一浪推助，一浪翻覆。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即便冷傲孤高，不同与世俗，可在面对爱情这杯毒酒时，却也傻傻地沦陷而无法自拔，内心的孤独和痛苦封藏在时间和空间的阴影里，独自承受。

　　人生的相遇，是一件多么美丽的事，而我们却总要为美丽，扮演一个深情与无情的角色。这个叫胡兰成的男子，用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忘记许下一生的承诺，而张爱玲却要用一生去为这段爱情负责到底。她为他低到尘埃里。

　　刚离开张爱玲、周训德的胡兰成，又与范秀美在一起。令我印象最深的依然是那一次，张爱玲夸范秀美长得漂亮，要给她作画像。这本是张爱玲的拿手戏，范秀美也端坐着让她画，胡兰成在一边看。可刚勾出脸庞，画出眉眼鼻子，张爱玲忽然就停笔不画了，说什么也不画了，只是一脸凄然。范秀美走后，胡兰成一再追问，张爱玲才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不震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夫妻像”吧。张爱玲真的是委屈的，她的心里只有这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心里却装着几个女人，叫她怎么能不感伤？

　　离开温州的时候，胡兰成送她，天下着雨，真是天公应离情。她叹口气道：“你到底是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这场雨，也冲刷了他们曾经的“倾城之恋”。张爱玲已经知道，她这一生最美的爱情，已经走到了辛酸的尽头，再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此后的八、九个月时间，两人偶有通讯。张爱玲也会用自己的稿费接济胡兰成，只因怕他在流亡中受苦。

　　倾心于这样一句话: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之后，张爱玲亦遭遇过一段缘分，那个叫桑弧的导演，给了她风清云淡的相逢。只是她再不肯为茕茕光阴而低眉垂袖了。

　　再后来，她又邂逅一段异国爱情，和一个叫赖雅的老者，执子之手，相濡以沫十一年。

　　其实很多人都不理解张爱玲，为什么在名声大噪的时候悄然转身，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名和利，宁愿守在一位老者的身旁坐看云起云疏。

　　对于这个问题，随着张爱玲的离世，随着她清绝的骨灰洒向太平洋起，便没有了答案，虽然后世无数人猜测并给出无数个答案，但是这都已经不重要。我想，对于张爱玲来说，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后只希冀一个现世安稳，一个岁月静好的现世安稳。对于她来说，这个老者就是一切，是她内心的安稳，还有满满的幸福才对。

　　也许我们都该持有一颗良善的心，把今生当作最后一世，守候在缘分必经的路口，珍惜每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要知道，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要修多少年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