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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七章 梨儿腹内酸(上) ...


  •   大夫人见了钟宜的母亲,满口又是满口的恭喜奉承,把范纶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女婿,钟夫人耳根子软,被她几句话就哄得满心欢喜,等送走了大夫人,还带着一脸藏都藏不住的笑容。
      “母亲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大夫人前脚走,钟宜后脚就走进了房门。
      钟夫人见着女儿,很有些心虚,“还不是……你大伯母许久不上门,今天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们就聊了些家常。”
      钟宜见母亲眼神闪烁,心知必然有事隐瞒,她凑近母亲身边坐下,双手挽住母亲的胳膊,“大伯母她不怀好心,她的话,您可一句都不能相信啊!”
      钟夫人摩挲着女儿的头发,“宜儿啊,你大伯父一家毕竟是长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既然肯先来服软,从前那些旧怨,我们也就尽数揭过了吧,毕竟你跟你弟弟,还都有终身大事未完,将来……总有些事情,要靠族中操持不是?”
      “母亲~有我在家里,何须靠那些贪婪之人操持”,钟宜干脆撒起娇来。
      钟夫人爱怜的看着女儿,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傻孩子,你弟弟还要十年才能成年,你为这个家牺牲的已经够多,我们又怎么能再让你耽搁十年的终身!”
      “……其实为娘这两天,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前几日,有户好人家上门来向你提亲--”
      “提亲?”钟宜坐直了身子,“母亲还没答应吧?”
      钟夫人道:“答应,为什么不答应,你可知道那是谁家,那可是范府啊,就是如今江城开坛讲学的范则范先生,他是你父亲生前好友,如今膝下只有一个侄儿——”
      钟宜不等母亲说完便打断:“您可还记得我说过,关于亲事,我自有主张,您为何不先告诉我再决定如何回复呢?”
      “这……,宜儿啊,不是母亲不体谅你,我知你不爱高门显贵、无德无才的贵族子弟,可这范家是世代书香之家,范先生更是闻名天下的名士,他家的子弟必不是那等浮夸之辈,我想着正是如你所愿,这才肯答应。”
      钟夫人接着解释:“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找个不嫌弃你面目的人也不容易…”
      钟宜不知是第几遍听到母亲如此说,心中无奈,不由地苦笑:“母亲,你既然应允,女儿也无可奈何,只是今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请您千万别再自作主张可好?”
      钟夫人见女儿如此郑重,心中也有一丝后悔,自然满口答应。

      回到自己的房间,钟宜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沉思良久,伸手揭开了镜子上罩着的帷幕。冬日里冷热之气相交,镜面上迅速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钟宜往镜中看去,只见面庞在其中隐隐绰绰,似是带上了一层面纱,只是这层面纱也遮掩不住半张脸上几道纵横交错的红斑,纠缠地纹路从眼角延伸至耳侧。
      钟宜拿起手帕,轻轻的擦拭着这层水雾,让自己的面容更加清晰地暴露在眼前,思绪蔓延到了很早很早的往昔。
      许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刚刚懂得女性之美的少女时,曾无比地自卑怨恨,为何上天竟然独独赐给自己这样一幅面孔;但是后来,自己又无比的庆幸,正是因为这张脸,让自己能像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用尽一切时间精力汲取各种知识,最终懂得了人生最美的东西并不在外表。
      父亲死后,更是因为这张脸,才能让自己免受世人觊觎,在母亲软弱、弟弟幼小之际,可以抛头露面,在群狼环视的危机中纵横捭阖,勉强护住了这份家业。
      只是今天,难道这份好运就要到了尽头吗?
      钟宜将手指抵住镜面,镜中人做着同样的动作,似是与她指尖相触。
      不!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在幼时被人嘲笑丑八怪时我没有自暴自弃,在父亲去世族人逼迫之时我没有退缩一步,方有了今日一家三口的太平日子,此时境况又能比先前凶险吗?
      钟宜重新放下镜前的帷幕,定下主意:看来,要好好了解一下范家和这位鼎鼎大名的范公子了。

      -几日后-
      不知为何,之前还只是在亲友中小范围流传的范钟两家议亲之事,没几天竟在市井之间大肆传扬开来,而且传言的内容,也越来越朝着离奇失真的方向发展。
      明明是桩喜事,却自有一等恨人有笑人无的尖酸刻薄之人,背后嚼舌根说他们这花花公子配母夜叉,正好都是有一无二的绝配,一时间街谈巷议,流言纷纷。
      这一日,在一个酒肆之中,又有个喝酒的闲汉在对着这个事情大发感慨:“哎,你们可听说了范府的亲事?”
      “当然听说了!”“这可是新年里江城县最热闹的新闻!”店里的客人们纷纷应声答道。
      “噗--你说什么,范府,哪个范府?”一个正在喝酒的年轻人听闻,好像被惊吓到一样,突然就把口中的酒水喷了自己满身,也不顾擦拭,就急匆匆的高声问道。
      “江城还有几个范府,自然是范则范先生府上”,隔壁桌的客人回答。
      “就是可惜范公子了,听说是位一表人才的俊郎君啊,配了钟姑娘那相貌那脾气,也正应了那句‘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的老话了!”最开始说话的闲汉又说道。
      有人在旁喊道:“刁七,我看后半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就你这赖汉,还做娶花枝的美梦呢”,周围顿时哄堂大笑。
      一片欢声笑语中,问话的年轻人却笑不出来,原因不是别的,却是因为他正是事件主角之一——范纶,范则深知侄儿秉性,怕他多生事端,议亲之事并未提前告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回竟让他先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消息。
      只不过市井闲谈,难免夸大其词,钟家姑娘在这些闲人口中竟然成了毫无教养又丑陋泼辣,敢和族中长辈争抢家产的母老虎,范纶听到后自然沉不住气,心想这还了得,当下酒也不喝了,飞也似的往家里赶去,要向伯父问个清楚。

      “二哥,刚刚那个问话的年轻人,听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好像是……叙文兄长?那亲事又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同一时间,在酒肆大堂四周隔出的一间隔间里,季燃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她跟季涯进城到范府拜年,大冷天坐了半日的马车,又冷又饿,又想看看这城中的热闹,等不及到范府了,就磨着哥哥先来这酒肆里取会儿暖,也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填填肚子。
      季涯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不过这次她一身姑娘打扮,季涯自然也不许她去大堂里,兄妹俩人就在这有隔断的包间里坐着,谁曾想到,这菜还没上齐,就先听了这么一场大戏。
      刚刚听到范府的名字,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搁下筷子,静静地倾听,谁知不一会儿竟然听到了耳熟的声音,季燃再也忍不住了,才小声问道。
      季涯也不回答,听着外面越说越离谱的传闻,皱了皱眉头,起身把临街的窗户打开一条小缝,从这缝隙里看出去,只见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人影就气冲冲地跑出门来。
      “真的是叙文兄长!”季燃凑在后面,也看到了范纶的身影。
      过了片刻,大堂里又有人高声说话:“哎,刁七,你也忒扫兴,这才喝上几口啊,你就要走?”
      接着是那个闲汉吊儿郎当的声音:“跟你们这群大老粗喝酒有个什么趣,家里还有小娘子等着我啊!”
      话音一落,周围一片嘘声:“去你的吧!”“吹牛!”
      季涯眯了眯眼睛,继续看着窗外的街道,只见很快,那个名叫刁七的闲汉,也走出门来,鬼鬼祟祟的左右瞧了瞧,溜着墙根转来转去,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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