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宿债 ...

  •   乌善才要追过去,就被他叫来的守卫给拦下了,乌善推搡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兔子一路在怀里乱蹬乱踢,楚驭忍到了房中,揪着它的耳朵往地上一丢,兔子受了惊,蹦蹦哒哒地钻到柜子下。元景怀里骤然一空,急道:“你别丢它!”楚驭理也不理,三两下替他宽衣脱靴,把人丢到床上,冷声道:“睡觉!”元景这几天玩的心满意足,倒是不太抵触,看了一眼,见兔子没事,嘀咕道:“睡就睡,这么凶干嘛。”

      楚驭自己也上了床,背对着他躺下了。元景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也没有再请人代笔的理由,加之太傅看了他之前那篇策论,见遣词造句虽与太子平时并无太大差别,但肃杀之气几乎跃出纸面,不禁有些奇怪,不知一向平和无争的太子怎么忽然转性了,问了几句,元景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名堂,太傅心里就明白了。也不点破,只说殿下先前写时怕是没有细想,请他再回去重写一篇。

      当晚元景老老实实写完之后,已近亥时,小柳得了吩咐,若太子过亥时还不睡,就会去将楚驭请过来,他一来,就不是这么好声好气的劝了。几次三番之后,见的人多了,就冒出了一些“楚翎卫对殿下不敬”的闲话。风言风语传到燕帝耳中,他即派出影卫偷偷去查看。影卫守了几夜,方才回来复旨:“人前并无不敬,只有两人同塌而眠时,有些不耐烦。”

      燕帝又问:“怎么个不耐烦法?”

      影卫道:“臣不敢离得太近,只能听见殿下有时让楚翎卫讲故事,楚翎卫不予理睬。”

      燕帝倒不意外他会如此,颔首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转天元景过来请安,燕帝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此事,问楚驭平日是否对他不敬,要不要打发他去别处当差?元景当场就急了,一口咬定绝无此事,求燕帝不要让他离开。

      燕帝微微一笑,这才算放心了。从燕帝那回来,元景仍旧心有余悸,此后的日子,亥时一到即去就寝,乌善拿什么好玩的来引他也不为之所动。只有一次,兽师将那只驯好的短尾小猴献来,两个人在华厅跟猴子玩的忘记了时间,楚驭闻风而至,元景看了楚驭一眼,忽然懂事起来,把小猴递给乌善抱,自己过去拉着人家的手道:“阿善,我们去睡了,你也快去吧。”

      楚驭一头雾水,被他拉着走到寝殿还是懵的,见他安安静静甚为乖巧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元景仰头“嗯”了一声,楚驭收回了手:“没事。”元景洗手更衣上了床榻,见他转身欲走,问:“不一起睡么?”楚驭道:“今夜到我当值。”元景赤脚下地,双手拉着他,声音很大的说:“让别人去!我喜欢你,我就要你陪我。”

      楚驭感觉他今天乖巧也乖巧的过头,执拗也执拗的过头,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一时理不透,因他催的紧,便随了他的意。躺下之际见门外人影一晃,心中就有些明白了,这宫里不缺爱眼热的人,八成是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见元景还抱着他的手,轻声问了句:“我这么凶,你不讨厌?”

      元景不吭声,用力地把脸埋到他肩上睡,楚驭沉默了一会儿,翻身一揽,让他睡得舒服些。

      只可惜,这份怜惜之心没隔几天就烟消云散。那日乌善见天气炎热,提议偷偷去泛舟。他们也不让人跟着,自己划着小船兀自玩的欢,结果路过一个狭窄的桥洞时,被卡在了那里。延福殿上下遍寻无果,最后还是楚驭发现御湖边少了一条船,这才将他们给捞了回来。两人枯坐了一下午,早已饿的饥肠辘辘,用膳时还死不悔改,称:“要不是那个桥洞,他们早回来了!”

      小柳揉着眼睛在旁边劝道:“殿下可别去了,那湖里深着呢,听说以前宁王殿下就是失足掉下去才没了的。”

      宁王是燕帝的第一个孩子,薨时年仅三岁,爵位也是死后才追封的。元景对这个早夭的哥哥没什么感情,不服气道:“我水性很好啊。”话音刚落,只听见身边一声锐响,乃是楚驭捏断了切烤羊腿的银刀,还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元景非常识趣的缄口不言,闷头吃喝。此后楚驭对他的看管愈发严苛,只准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转,跑远一点都要被揪回来。

      乌善私下里跟元景抱怨:“你大哥怎么比我哥还爱管。”

      元景很忧伤地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要一个人去城里玩他都不管。”

      乌善福至心灵,道:“他不会有什么孪生兄弟吧?我阿父账下就有一对孪生力士,我小时候他们总骗我玩。”

      元景托着脸:“应该……没有吧。”话虽如此说,但想着自己对他的事其实全不知情,晚上跑到他房里时,还是试探了一番,非要他说当时在破庙里的场景。楚驭回忆起那一场厮杀,心想这要怎么跟你说,随口道:“记不清了,就看见一个哭鼻子的小花猫。”转过头来:“要听我说他是怎么哭的?”

      元景闻言脸一红,立刻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不许他说了。

      转眼已至十月,乌善在宫里住的舒服,连亲哥哥生辰都忘了个干净,乌什图派人来接他,他还问为什么要回去?因为这个事,到了驿馆以后还被乌什图痛骂了一顿。乌善不敢当面顶嘴,嘀嘀咕咕地说:“在家也没看你要过什么生辰,在这里麻烦倒多。”乌什图在赫齐时,身边美姬如云,每天都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当然不用特意寻个由头来作乐。他本拟借着生辰之际,大肆闲逛一番,岂料消息一放出去,来送礼的官员从早到晚不休,他忙的半点闲暇也无。

      到了晚上,楚驭也来给他送贺礼,他摆手道:“笑不动了,脸都僵了,你自己随便坐吧。”

      乌什图嫌屋中闷得慌,又见月上霜天,银辉遍洒,便命人在亭中摆宴,因白日里见多了人,现在也不许旁人伺候。酒过三巡,抱怨起今日诸多繁琐之事,南人矜持做作,与他们相交,甚是麻烦等等,见乌善捧着一只醉蟹不知怎么下口,敲了他一下:“你个小蛮子,赖在人家宫里,就不觉得不自在?”

      乌善扯断一根蟹螯,嚼的嘎吱作响:“有什么不自在的,小九才没有这么多臭毛病,我喜欢跟他一起玩。”

      乌什图啧道:“没大没小,人家又不是个公主,你成天跟他闹什么。”说到这里,又问楚驭:“这小子在宫里没闯祸吧?”

      楚驭扫了他们兄弟俩一眼,见小的那个吓得身子都僵了,淡淡道:“没有。”

      乌善总觉得他不是很喜欢自己,以为有了机会,就算不大肆告状,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听了这一句,楞了一下,憋着的那口气才算松了下来。

      楚驭听他言语间似有归意,问:“打算回去了?”

      乌什图捋了捋镶满宝石的肩披:“过些时候再看吧,我跟你说,城中最近来了个异域舞姬,是出了名的漂亮,多少达官贵人去请都请不来,今天我费了大功夫才把人叫到家里,你跟我一起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天仙美人儿。”说着拍了拍手,示意仆人叫她过来。

      楚驭道:“没兴趣。”起身欲走,乌什图一把扯住他:“带孩子有兴趣?你急什么,太子在宫里又飞不了,阿善都没说要回去。”

      乌善刚解决完一只螃蟹,吃的两手都粘糊糊的,随手往桌上一擦,插话道:“我是想回去啊,今天我出来时,看小九还有点不高兴呢。”

      乌什图狠狠敲了他一下:“你回个屁,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呆几天。”

      楚驭心想,忽然没人陪他胡闹,他是要不高兴,不过与其回去听他缠着自己问“阿善什么时候回来”,确实还不如留在这。思及此,也不急着走了。耳边听得一阵叮铃作响声,便知是那舞姬来了。

      长廊至凉亭的路上,挂满了灯笼。远远就看到一个手持长鞭,身着红衣劲装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步履极快,如同一朵飘过来的火云,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乌什图本来懒懒地倚在软椅上,一见她,就情不自禁地坐正了。美人身后还跟着四个铁塔般的力士,他也视而不见,只着迷的盯着人家看。他从前只知纤巧柔媚的好处,头一回见到个冷若冰霜的美人,自是新鲜。乌善好奇道:“那些人手里拿着皮鼓做什么?跳鼓上舞么?”还未及开口,却听楚驭在旁边冷声道:“你是谁?”

      美人扫了他一眼,便把视线转到乌什图身上,一张口,全无媚气:“乌什图王子?”

      乌什图一愣,方觉出她有些不一样:“你认识我?”

      美人冷笑一声:“现在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了。”长鞭一甩,直朝乌什图脖颈间而去。楚驭早觉她有点古怪,此刻袍袖一扬,劲力掀飞了身前石桌。美人的鞭锋只在石桌上抽出个白印子,自己连退几步,电光火石间,她身后的力士将手中的皮鼓砸了过去,石桌从中间裂成两半,皮鼓落在地上,皮身尽碎,连里面藏着的匕首也被砸弯了。楚驭将手中的酒碗交到乌善手中,飞身一跃,便朝那个元凶而去,力士们大喝一声,冲上前掣臂抱腿,将他团团困住。乌什图这时总算反应过来了,一拍乌善:“快去叫人!”

      话音未落,只听见几声山崩似的巨响,乃是那四个金刚力士被甩了出去,不知倒地前是怎么个情形,皆抱着小腿,疼的一时站之不起。楚驭看也不看他们,将插入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刀锋上不见血色,他把玩着讽道:“好好一个姑娘家,何必舞刀弄剑的?”

      美人持鞭冷道:“我们夫妻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驭一怔,低头看了看匕首,片刻后抬起头来:“你是龙越的长公主?”

      美人冷哼一声,将腰间文牒抛了过来,楚驭一看之下,再无怀疑,眼前这位便是龙越的桑扈公主了。他思忖了一番,想着此事一为两国之事,二则是乌什图自己惹下的风流债,自己不好再管,将文牒并匕首抛给近旁的一个力士,淡淡道:“得罪了。”负手站在一旁,身上杀气尽敛。

      “你等等你等等,”乌什图急急忙忙从后面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他们摆明了要杀我,你不管的?”

      楚驭还没说话,桑扈公主即道:“杀你?你想的倒美,你是我龙越的驸马,今日不管你说出什么花样来,都得跟我成亲。”

      虽然初见之时,乌什图是觉得她很美,但她这个本事和性情自己实在消受不来,一夜-欢-好也还罢了,要说跟她天长地久却是万万不能的。乌什图当即道:“那怎么行,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咱俩不合适你知道吧!”

      桑扈公主冷笑一声:“合适与否,你说了不算。”长鞭一挥,将人卷到身边来,秀美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乌什图:“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父兄的请婚都敢拒绝,害我丢尽了面子,今晚照我龙越的规矩,你老老实实跟我去洞房,明日一早,我再带你入宫请婚!”

      乌什图一头顶过去:“本王子绝不娶你这样的活夜叉!”

      桑扈公主向后一躲,道:“由不得你!”连人带鞭子交给艰难起身的力士们,乌什图只觉得头脚一倒,竟被他们扛了起来,当即大叫:“来人!快来人!”他喊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楚驭扫了一眼:“别喊了,八成已经被人家放倒了。”

      乌什图见他站在一边,摆明在看热闹的模样,气的火冒三丈:“老子都要被人劫色了,你还在一边看笑话,快来救我!”楚驭扫了他一眼,端起乌善碰在手中的酒碗,冲他致敬了一下,而后一口饮尽。乌什图气的脑子都晕了,张口便道:“姓楚的!你这么不讲义气,信不信老子叫人把你们家太子绑了!”

      乌善一听就急了:“你绑小九干嘛,关他什么事!”楚驭也在纳闷,你绑他做什么?要挟陛下许你不娶?

      两个人袖手而立,听着乌什图的声音越来越远。主人已退席,客人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楚驭问乌善:“我回宫了,王子跟我一起?”

      乌善看着哥哥消失的地方,迟疑道:“我还是留下来看看吧,那个姐姐好凶,我怕他把我哥打坏了。”仰头又道:“你跟小九说,我明天就回去。”说罢便追着那一行人跑了。

      回宫之时已过子夜,楚驭这阵子成天围着元景打转,一整晚没见到他,心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屏退门口守卫,悄然入内。但见里头还亮着一盏烛灯,元景坐在桌边,似在苦思冥想,于是轻咳了一声。

      元景想的出神,冷不丁被他一吓,手中毛笔险些都掉了,看清眼前人后,欢欣地扑过来:“大哥。”

      楚驭见他身上衣衫单薄,想来是上床后睡不着,又跑下来了,再一摸,果然手心冰凉,蹙眉道:“小柳也不来给殿下披件衣服。”

      元景有些兴奋道:“我今天问过父皇了,他说这个月十七便是你的生辰,我在想要送你什么好。”

      楚驭回想起今天乌什图的辛苦,断然道:“我不过生辰。”

      元景也早被繁文缛节烦透了,非常理解他的心意,垫起脚压低声音道:“我偷偷送你,不让别人知道。”

      楚驭说:“我什么都不缺,殿下乖乖的就行了。”牵着他的手,送他去睡,因怕他独自一人不开心,又道:“乌善王子明天就回来。”

      他抬手时元景见他腰侧破了一块,破口齐整,俨然是刀剑所赐,惊道:“这是怎么弄的?”本来人已经上床了,此刻光着脚就跳下来,要去扒他的衣服,看他有没有受伤。楚驭避着他:“别人不小心划到的,我里面穿了天蚕衣,一般的刀剑刺不透。好了,别扒了,真没事。”按着元景两只手,把他抱坐在怀里,为免他再动手动脚的,岔开话题道:“殿下要真想送我东西,就带我去宫里的中天楼看看即可。”

      中天楼乃是大燕占卜国运之地,每十五年一卜,唯国师与天子可入内。上一任国师便是五台山那位为太子留下镇寿法门的仙长。只是十几年过去,他已销声匿迹。无人知道当年卜出的国运是什么。若不是楚驭离家前听见父亲跟别人的话,也猜不到那里竟然跟自己有关系,只可惜那时并未听个分明。

      元景一个劲看着他腰侧,手都伸了进去,果然摸到一片冰冷坚硬的铠甲,这才放心了:“中天楼?早就没了啊。”

      楚驭心念一动:“没了?”

      元景道:“听说我出生那年宫里起了一场天火,就落在中天楼,把什么都给烧空了,父皇说,要到我十五岁再卜占国运之时才会重建呢。”

      楚驭又问:“那先前卜占的竹简也烧掉了?”

      元景道:“烧掉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还小呢,这个事还是听我父皇说的,宫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仰起头,好奇道:“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驭淡然道:“听别人说的,算了,没了就没了。”起身把他抱到床上去睡:“你现在也是个小孩子,赶紧睡吧。”

      他难得开一次口,元景不想抚他的意,想了一下:“那等再建的时候我带你去。”

      楚驭捏了捏他的脸:“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捉虫,谢谢投雷和评论的妹子,下一更乌善就要回家啦
    (楚驭:面无表情但心里松了口气)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