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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   立冬过后,寒似潮涌,天色阴沉了多日,而今才算迎来一个暖意融融的好天气。晴空中雄鹰低鸣而过,自东华门内走出一个少年,看模样只有十五、六岁,身量却极高,更兼眉目深邃,面容威严,身上尽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凛冽之气。守门的御林卫见了他,依礼而跪,他看也不看,阔步而行,身过处带起一道冷风,逼得人不敢直视。

      轮班来迟的御林卫瞧他眼生,望着他的背影,悄然问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好大的气派。”
      旁边的御林卫早前迎过他入宫,倒是一清二楚,压低声音答道:“神武将军家的。”
      问话的那人似有些茫然:“你说的是楚将军?”
      另一人听了这话,笑道:“天底下哪还有另一个神武将军?自然是楚将军了。”

      提起这位万人敌的神武将军,举国无人不知。他与当今天子相识于年少之时,情谊非同寻常。先皇子嗣众多,天子并不是最得宠的那个。因有神武将军从旁协助,才得以承继帝位,统御四海。北方蛮族对大燕甚为垂涎,先帝在时就多有进犯,后来势大的那几个部族为神武将军所灭,剩下的都是老弱残兵、居无定所,已兴不起大风浪。天子登基之初,朝廷局势不稳,神武将军以安邦定土为名,离开了京城,常驻边地,至今已有二十余载。自此北境固若金汤,无人敢犯,百姓们都说,天下姓元,国门姓楚。

      这些年他胜仗打了无数,常有加封的圣旨自宫门而出,驰骋千里送到神武将军府。时至今日,已是封无可封,除非皇帝打破旧制,擢升他为异姓王。但话又说回来,凭他而今手握的雄兵,想要称王称霸,已不需要皇帝的旨意。早前这位神武将军每每入京述职,总引得百姓夹道围观。近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到三年一次的朝见,他便以军中事物繁多为由,借口不来。与此同时,招兵买马,囤积军需之类的消息倒是没断过。

      朝野上下常有议论,只怕这位野心勃勃的将军,早晚有一日会引兵南下,以武乱国。当今天子夺嫡上位,手段一贯残酷,唯独对他是一忍再忍,时至今日,人人都看出神武将军有异心,天子却仍无半点遏止的举措。想来是因为他早已过了盛年,膝下又只有一子,年纪甚幼,尚担不得大任,他怕自己在天命之年内,无法平息收拾这个功高盖主之臣带来的风波,于是一再以宽忍相待,去年更赐了个子孙世袭的侯爵位,又免了他所辖六州的赋税。

      恩典并一道圣命同下,皇帝以太子年幼为名,请神武将军送一子入京,陪侍左右。

      话说的虽然动听,但人人都知道这是问楚家要质子来的。圣旨下了一年有余,神武将军才挑挑拣拣,把人送过来。他既奉了旨,先前种种天子便一概不提,昨日楚家的车马刚入城门,今日便被召入宫中,想来是要赏赐些恩典,以作安抚之用。

      先前问话的御林卫看着那个背影,忽道:“这是神武将军的长子吧?八年前太子两岁生辰,神武将军入京述职,把他也带来了。我记得父子俩生的很像,这样的苦差事,将军怎么会送他过来?”

      贵胄们的家宅私事外人哪里晓得,答话的摇摇头,将腰身一板:“这就不知道了,别多嘴了,咱们只管当好自己的差便是。”

      宫门外的官道上,一辆柏木华车早已静候多时,方青持刀而立,远远瞧见楚驭的身影,疾步迎上前去,开口前,先照规矩把他的佩刀奉上:“公子,面圣情况如何?”

      楚驭简短道:“还好,回府再说。”车帷一掀,飞身而上。华车之中甚为宽敞,足可并坐四五人,长案之下,暖炉余温尚在,烘的车中分外温暖。楚驭才要落座,忽觉身后有异,宝刀一挥,直指金线描绘的虎纹车壁:“谁在那?滚出来!”

      方青听到动静,回身道:“公子?”

      楚驭并不理他,看似随意一跺,一股大力自足下而起,震的整辆马车跟着晃了几晃,马受了惊,前蹄悬空长嘶了一声,马蹄落地之时,铺了银丝绒毯的车席下,咕噜噜滚出个少年。方青追随楚驭的时日长,历的事多,一惊之后也不慌乱,迅速将马车勒停,抽剑回身急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过不多时,帘门从里面掀开,只见楚驭冷冷地坐在车席上,在他身前,跪坐个凭空冒出的少年。至多不过十岁,面容白净灵秀,被车中珠光一照,像是个小玉人一般。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但气质矜贵雍容,绝不是道上奔走玩闹的平民孩童。

      方青险些掉了剑:“这少年哪来的?”

      楚驭防备之意虽已卸下,脸色仍冷峻的很,把刀佩回腰间,语气不善:“问你话没听见?”

      这少年睡得正香,稀里糊涂被人提出来,连打了两个哈欠,一个劲地揉着眼睛。朦胧间看到有人坐在身前,身姿渐渐朝他倒去,脸一贴上他的膝头,又睡了过去。楚驭不意他会如此,少有的手足无措了一番,一抬头,对上方青同样发懵的眼神,顿时更加恼怒:“傻愣什么?还不快把他拉开!”

      神武将军将门世家,膝下三子,性情皆如其父般不苟言笑,楚驭更是平添了一分冷漠桀骜,他是天生的武将苗子,别的孩童还在父母膝下撒娇玩闹之时,就已上了战场。弟弟们敬他怕他,却从不敢缠着他,平日的相处,与军营中仰慕他的士兵差不了多少。平日里杀敌冲锋,他从无惧色,但那些强硬的手段,全不能拿来应对眼前的场景。

      方青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忍着笑意去拉人,足拉了两次,才将那个少年从他膝上拉下来,见他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只得晃了他几下:“醒醒。”

      经此一遭,元景总算醒了,他环看周围,发现眼前多了个冷冰冰的哥哥,脸上顿时一片茫然。楚驭等他朝自己看过来,才厉声问:“你是谁?怎么上来的?”

      元景看了他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揉着眼睛坐起来。他对前一个问题闭口不答,只道:“我的兔子跑到你车上来了,我上来找它的。”目光一动,面带狡黠道:“哥哥,你是谁呀?”

      楚驭心知他是故意装傻,冷笑一声,索性不理他,只看方青。方青心里也在纳闷,除了楚驭乘车入宫门时,御林卫接替,从而未能跟进去,其余时候这马车全在自己视线内,当即道:“属下一直守在这里,绝没看到有什么兔子,这少年……也没见到过。”

      楚驭眉头微皱,又看向那少年:“你叫什么?”

      元景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转过头欢声道:“也可能是我看错了,你这里暖和,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对上楚驭似带杀机的目光,笑容一僵,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有点害怕。他攥着绒毯,小心翼翼道:“哥哥,我能下去么?”

      楚驭皱着眉看着他,见他眼睛望着自己,膝盖却在一蹭一蹭地往后挪,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攥着他后衣襟,将他提溜下车。元景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站到地上。楚驭做了个手势,示意方青回府。方青看了看那少年:“公子,咱们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走了?”

      楚驭放下车帘:“这不是在家里,不要随便招惹事端。”

      这一句滋味复杂,方青听完便抿紧了嘴,不再多话。一声鞭响后,马车缓缓前行。楚驭闭着眼睛坐在车中,行了一段路,忽的掀了帷帐便向后探看:只见那少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马车渐行渐远,他的身影愈发显得小小一团。楚驭迟疑片刻,刚想叫停马车,却见那少年转身就跑,转眼便没了踪影。他对着少年站过的地方看了片刻,轻轻地放下车帘。

      官道上只余马蹄嘚嘚之声,元景并未走远,而是躲到了一边,待马车离去,才悄然冒出来。

      这一日官员休沐,官道上少有车辆往来,元景顺着楚家的车辙印往前,一路摸到了集市之中。眼下早市已散,但街上人流不减,路旁桥头全是摆摊叫卖的贩夫走卒,所卖货物从南至北,无所不包,路旁更是高阁林立,偶有风雅的丝竹之声从里面飘出,与市井中的吆喝叫卖、街边艺人的吹拉弹唱混在一起,元景听在耳中,正觉得别有一番趣味,比宫中的死气沉沉的舞乐班子不知好上多少。他不是坊间放养大的孩子,从未独自在街上逛过,一路上看什么都觉得稀罕、有趣。只这一条街,就足足逛了一个多时辰。

      路过天桥,听人说了一段书,虽然是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但身边喝彩声四起,更有无数铜钱漫天飘雨般砸过去,望之热闹非凡。他也在身上摸了一通,最后取下腕间一只金镯,也兴高采烈地丢了过去。说书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伸手一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要寻找,却不见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的身影。

      天子脚下不缺富贵子弟,是以贩夫走卒都生有一双慧眼,见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独自一人走在街头,偷看之余不忘嘀咕,都在猜这是谁家偷跑出来的小少爷。有个卖花的大婶拿了一朵芙蓉花塞在他手中,要他拿去玩儿,还不忘嘱咐道:“哥儿,没事就快些家去吧。”

      元景笑着道了声谢,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此时已近晌午,他肚内空空,都能听见咕咕的叫声。远远瞧见一个糖人摊,便兴致勃勃地飞奔而去。他身上的衣服是从伺候他的小太监手里抢来的,不怎么合身,跑了两步险被绊倒,忙将长衫提的高高的,下摆微荡,里面的绸裤悄然露了出来。

      这一幕被一个倚在桥头的疤脸男人看到了,他对蹲在的一个精瘦的汉子挥了挥手,又冲元景一点下巴,两人看了片刻,眼中同时冒出了贪婪的凶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发文,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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