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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绑绷带的小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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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绑绷带的小女孩
作者:超级绵羊
一连几天,我都乖乖闷头练习跳舞。
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式参加社交活动,自然不能像上一次舞会那样。当时的宴会舞蹈,已经和现代的国标舞相似。华尔兹、探戈、狐步、快步四种舞的步伐,总称摩登舞,如今是归类于体育舞蹈。我练的舞步比较偏向华尔兹,练起来累人,浑身的肌肉都变得紧实不少。
我坐在庭院里看书,背靠着一颗大树,斑驳的剪影在裙边不断变幻组合。四周是悦耳的虫鸣鸟叫,空气中混杂着阵阵沁人的花香。我眼皮发沉,手里的书也不知何时落到了大腿上,恍恍惚惚就要睡去。
半梦半醒间,有脚步声在向我靠近,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感觉到身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来人蹲下身子,我紧闭着双眼,却仍能感觉落在脸上的视线。估计是杰西卡婶婶派佣人来找我回去,上她的礼节课吧。
一想到繁复的礼节和杰西卡婶婶“容嬷嬷”一般的脸,我的胃又开始翻腾了。干脆就装睡得了。我把心一横,倒在树背上继续挺尸。
那人见我睡得正香,并不把我吵醒。几秒钟过去了,我两就像是画里的人物,都保持静止不动。
究竟是什么人?我嘴角不禁一抽,无奈现在又不能睁眼。正犯着嘀咕,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原来是那人正在为我拨去一缕躺在脸颊上的黑发。
只听见头顶那人说,“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我睁开眼睛,该隐顺着风,逆着光出现在我面前。“原来是躲在这里。怪不得满屋子里都找不到你人。”
我撇撇嘴,“在自己家,我干嘛要躲啊。”
该隐好笑的摇摇头,过了会才道:“杰西卡婶婶,真的就这么可怕?”
“你说呢。”我朝他白了一眼,就是他的一句“圣米迦勒节临近,一定要突击学习贵族礼节”,所以现在,我才会被“魔鬼杰西卡”折磨得死去活来,难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玛丽薇纱,也斗不过她。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不,”该隐干脆的回答,一边捡起我身边的书,一边说:“我是来抓你出去的。”
“啊?”我一愣,“出去?去什么地方?”
该隐把手上的书敲在我脑门上,“这么快就忘记了?昨晚利夫还提醒过你。今天不是要去家族墓园祭拜的嘛。尼尔叔叔受伤还没有痊愈,所以就我们俩个去啊。走走形式,我可不想被叔叔唠叨了。”
对啊,怎么给忘了。圣米迦勒节之前的几天,祭拜祖先是哈里斯家的传统。昨天利夫说时我还顺带聊到我们中国的清明节。我虽然不是本家孩子,但毕竟名义上算是流着哈里斯家的血统。只是,尼尔要我陪他,大多还是出于“强制监护”的考虑吧。
我们一路向着哈里斯家的墓园驶去,路上,我从报童手里买了一份报纸。翻来一看,大篇幅的报道,都是最近沸沸扬扬的“十字伤案”。
——“凌晨五点四十五分,一位居住在汉伯宁街29号的老车夫,于其廉价公寓的后篱笆里发现一具男尸。与前几位死者同样被肢解,肠子被甩到他的右肩上。这回受害者缺失的部分,是一个肾脏和一些腹部的肉。伤口附近同样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十字伤痕……据说其死前曾呼救……”
我一看到标题旁的现场照片,脸立马就绿了。黑白照片里的大滩血迹只是一大块黑色,油墨味道很重,闻得我反胃。实在是太血腥了。
在美国看惯了血淋淋的恐怖片,什么《兽餐》,《血色月亮》,《电锯惊魂》之类的。虽然很恶心,但那些场面都不是真的。然而面前的新闻却不一样,就在今天凌晨又一个人被残忍的杀害了。
马车在一家鲜花店门前停了下来。该隐下了马车,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束灿烂的橘色桔梗花。
出乎我意料之外,该隐买的花根本没有半点祭拜先人的意思,桔梗花开得娇艳动人,给人祝寿还差不多,送亡人实在是有点过了。
我忍不住说:“你们英国人默哀,好像习惯用白玫瑰的吧。这桔梗花,是不是太花哨了?”
该隐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霓捷安,最喜欢桔梗花。”
霓捷安?又是哪个可怜的女孩,被这花心大萝卜看上了。看样子,这大萝卜是不打算去扫墓了?他买了那个女孩最爱的花,直接泡妞去了。
该隐转过头来,才发现我正神情古怪的瞪着他。“你盯着我看干嘛?”
我有点生气的说:“我话先说在前头,这辆马车直奔目的地,不会拐弯载你去约会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该隐撇撇嘴,不再理我。约莫沉默了几分钟,他低低的说:“霓捷安是我的堂姐。她的墓地我一次都没有去过。或许是我,还不能接受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吧。”
他看上去一片平静,声音却是意外的低沉。我无语了,能在他心口停泊的人并不多,看来死去的霓捷安,就该算一个吧。
该隐这家伙,高高在上的贵族模样很能吸引人。可是那总抿着的嘴,却一直让我对他疼惜。我比他年长的这两岁,让我有一份照顾弟弟的自觉。想开口安慰两句,看着他的侧脸,我这会儿却词穷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还没睡醒吗?”该隐笑了,打破了沉闷。点了点我的额头,说:“过两天舞会就要开始了,难道粗神经的你也会紧张,睡不着了?”
“也有点吧……喂!什么叫粗神经!”我叫道,趁机转移话题:“还说我,你自己呢?舞伴决定是谁了吗?那群女孩子争着做你的女伴,明争暗斗不知使了多少小手段,看得我心惊肉跳的。弄得真像是选秀一样。”
“选秀?那是什么?”
“额……就是很多人参加比赛,然后就受伤啊,流泪啊,潜规则什么的。”
“潜规则?那是什么规则?”该隐越发不懂我在说什么了,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笑看他说 :“潜规则么,就是……就是你经常对女性做的事呀。”
该隐看我笑得诚恳又无邪,想了想,狡黠的一笑,“也包括对你吗?”
“你敢!”我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算了算了,说了也白搭。你别扯开话题啊,从实招来。”
该隐又托起了自己的下巴,懒懒的说:“是伍德男爵家的千金……你又不认识。”
我反驳道:“谁说我不认识。尼尔给我看过他和伍德男爵一家的合照。听说那个小姐很漂亮,有一大堆追求者呢。你真是好命,大美女耶。”
该隐不以为然,轻声嘀咕:“谁叫我想约的人已经答应了别人。”
“什么?”我没听清他的话。
该隐又望着窗外的风景,“不,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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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家族墓园。
由于有专门的工人看守和打理,整个墓园显得非常整洁。秋天的枯叶被刻意扫到一旁绿树下,风一阵,夹着几片打着旋飞向远方的天空。灰白的墓碑,一座座有序的排列。黑色的欧式雕花铁栏将它们隔开,显得既古典,又庄重。
我不自觉压低了脚步声,生怕惊扰了长眠的灵魂。该隐的目标很明确,方向直指后方的一块墓碑。当我立定在那块石碑前,眼里展现出用华丽字体刻铸的,霓捷安的名字。
“你以为我会忘记这个日子吗?我只是一直没有勇气来……”该隐俯身放下桔梗花,露出一丝笑意,“你会笑我吗?从小我都只是跟着你跑。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惊讶。”
桔梗的花枝随风摆弄,像是在回应该隐的话。想必霓捷安,是个特别的姑娘吧。
“她……和我是同龄人呢。霓捷安为什么会死呢?”望着身边人的表情,霓捷安在某种意义上,真让人羡慕。
过了许久,该隐缓缓答道:“那个傻女孩,爱上和自己身份不相称的男人。霓捷安把自己那枚代表家族的戒指都送给了他,可那个男人却欺骗她,抛弃了她。结果,霓捷安偷偷拿走了我的收藏品之一,埃拉尔特福斯特,致命的绿色毒药,带着那个男人,一起死了。”
他的毒药?我听得难过。
纤长的手指攀上石碑,留恋的抚过霓捷安的名字。“霓捷安到最后还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也不懂别人的心情……真是傻女孩。”
我静静地立在墓碑前,胸口有一种悲伤窜出。爱情究竟是何物?对于光棍了19年的我来说,无法理解。
人生只此一遭,天大地大,她在如花般绚烂,放肆自己遭遇各种经历的好时光,匆匆结束了生命,实在是……
“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绝对超级一千万个不值得。”
该隐没有表态,从我们眼神交会的初点,迸裂出一丝丝温暖。他微笑,递给我一份温柔,问道:“在中国,现在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心不安分的狂跳,我的声音却是淡淡的。“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时间空间像是静止一般,包括我的思绪。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气氛处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下。
忽然一股刺鼻的人工香精味向我扑来,像要把人淹没似的。恶心至极的香味!!我捏住鼻子,半晌才缓过来。“哪里来的刺鼻味道?”
该隐也闻到了,可墓前除了那束桔梗,并不见有其他啊。就在这时,该隐的目光直指墓碑周围的地面。附近的土壤似,乎有翻掘过的痕迹。我和该隐面面相觑,就算是看守人清除杂草,也不会搞成这幅模样。
正疑惑之际,我们身后冷不防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你……似乎很哀伤……”
回头一看,只见对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不合季节的尼质大衣,将自己包裹在衣服里。棕红的卷发俏皮的扎在两边,一顶十分别致的黑色小礼帽,斜斜的固定在发带上。
她扬起嘴角,咯咯直笑,笑声几乎让人战栗。在这万物渴望阳光的国度,小女孩手持一柄装饰十字架的黑色蕾丝小伞,把全身保护在隔绝阳光的阴影之中。
“不过没事了,因为……我会给你幸福的……”她向该隐伸出一只手。一截娇小却显得僵硬的手臂从袖子里露了出来,上面居然缠满了一层层的绷带。白森森的骇人,看不到一丝皮肤的颜色,相当之诡异。
“这个香味……”该隐皱眉,低语一句。空气中漂浮着那股恶心的香味,浓郁的,刺鼻的,闻久了还会产生使人头晕目眩的虚浮感。
正要问她是谁,一阵狂躁的狗吠冷不防响起,右边的树丛后面猛地窜起一道影子,一只猎犬疾跑了过来,笔直的冲向墓后的小小人影。
“危险。”该隐眼明手快一把将她安全的抱在怀里,及时阻止了狂犬的攻击。“你要不要紧?”手背火辣辣的吃疼,原来上面已经留下了一道被狗爪划伤的血痕。
小女孩将埋在该隐胸前的脸侧了过来。“不可原谅……”她怒瞪着那只猎犬,轻不可闻的话语里竟透出一股浓重的杀气。我猛的心一紧,这表情哪像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
猎犬体型算是犬类之中颇为壮实的一类,但它像是被小女孩眉宇间的阴冷吓倒了,之前还拼命的狂吠,此刻却夹着尾巴,喉咙里低低的发出害怕的呜咽声。
“对……对不起!”守墓人忙不迭跑了出来。一=见来人是哈利斯家的当家,吓得当场白了脸色,“因为最近有很多奇怪的家伙出入,所以这只狗特别的警戒!”
“是不是盗墓集团?”该隐问。
“不,到处看起来都没有翻动的迹象,应该只是恶作剧之类的……真的非常抱歉……您手上的伤……”
“不碍事,只要那个女孩没事就好……”回头,了无生机的灰白墓塚,一排排默然的竖立在不远处。
哪里还有什么小女孩?她的出现仿佛是一场幻象,凭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能证明她确实存在过的证据除了飘散的香味,还有不知何时,在霓婕安墓前放置的那一朵幽蓝色人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