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是孰非》艾扣

4、第 4 章

　　窗外的少年看着我有些呆愣的样子，又冲我笑了笑，张着嘴在喊着些什么。操场和教室中间的距离却让人听不到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嘴巴一张一合的。
　　知道啦。我冲他比了个手势。他见状笑着点点头跑回去继续训练了。
　　回头看到同桌正盯着我看，一副‘你又走神了’的表情。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放学后。
　　我靠着3班门口的栏杆，一片一片的在数阳台上盆栽的叶子。纵然已经入秋了许久，路边杨树的叶子都掉个不停，甚至连盆栽周围的小杂草丛也呈现出枯萎暗黄的样子了。唯独中间这颗叫不出名字的绿株依旧挺立着，在一片惨淡的枯黄中格外显目。以至于我每次来的时候都细细的看看它的近况。不知为何总觉得能从那小小的躯干中获得莫名的安慰感。你看，渺小如它都依旧在努力的坚持着，至于我那内心深处所思所想的，再隐藏的深一些又何妨？
　　这次看它时，甚至在分叉处长出了新芽。我着迷般的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着那有些冰冷的突起。
　　正入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恍惚中差点身体前倾倒下去。
　　“搞谋杀呀你！”我转身给那人一巴掌。
　　林潇逸倒也不躲，任着我把手轻轻的从他肩膀上扫过。
　　“我哪舍得谋杀你呀，哈哈。” 林潇逸嬉皮笑脸的往教室里走去。我顺手接过他脱下的球衣。

　　“等了会不。今儿教练简直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家里那位吵架了还是怎么着，非得让我们每人额外多加20躺来回。不然早结束了……”
　　林潇逸边说着边胡乱把桌面上的教科书塞进包里就要走。
　　我嫌弃的一把拿过他的书包把里面的书大致规整了下，依旧有几本的封面被压的起了褶皱。
　　林潇逸当作没看见般哈哈笑了两声，拉着我要走出教室门的时候突然又往回跑了起来。
　　“钱包！”
　　林潇逸拉开书桌的抽屉准备翻找的时候，被从课桌里哗啦啦的掉出一大堆卡片和礼物吓了一跳。
　　我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地上散落的各色可爱的包装，让人立马就知道了送礼物主人们的心情。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作为林潇逸在学校里的人气的证据。
　　平日里总是刻意的去忽略学校里女生对林潇逸的议论。装作看不见上学路上路过女生的指指点点。以及课间时不时刻意跑过班级窗口就为见林潇逸一眼的各种女生。
　　总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没有那回事，却从不知道当一切被赤裸裸的撕开摆在面前的时候是多么的触目惊心，以及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我来不及有时间自我感伤。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作为一个好哥们碰到这种事情要怎么做？
　　此时我无比感谢周钦平日里那不正经的模样。纵然我无数次的嫌弃他，但此时他给我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可参考的范本。
　　“你小子可以啊。”我扬起个标准的看八卦的表情，走近捡起一个掉落在桌脚边的卡片，“林潇逸同学，我……”还没等我读完开头，就被林潇逸一把抢了回去。
　　“嘿，至于这么激动嘛。”我白了他一眼，刻意忽视了他脸上一丝的羞红。
　　“天天搞这些有的没得的，弄的人烦死了。”虽是抱怨的口气，但还是能从中听出他的一丝自豪。

　　看着他还是胡乱的把散落的卡片规整在一起，时不时停下看看个别一两个装饰新奇的时候，心里突然丝丝的痛了起来。
　　现实逼迫着自己不得不承认，那个阳光爱笑的人，并不是只属于自己的。
　　早已有那么多人在窥视着他，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自欺欺人呢？
　　今天也要这样嘛？像平日里做了无数次一样，带着微笑的面具，做他一直的好朋友。
　　我甚至透过有些模糊的黑板看到了数十年后的自己。依旧是笑眯眯的陪伴在他身边，全心全力的做着他以及旁人眼中的好朋友。看着他毕业工作，看着他娶妻生子……

　　然而现实中眼前那人嘴角还带着的笑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神经。
　　我把球衣放在他桌上，连带着准备了好久的礼物。
　　“生日快乐。”我对正抬起头的林潇逸说道，声音里有着强装的兴奋，使得尾音略有些刺耳。“突然有些不舒服，今晚你好好玩，我先回去了。”
　　林潇逸还没来得及放大的笑容就这么瞬间僵在了脸上。

　　“欧阳你等等！” 林潇逸在我走出教室门口前抓住了我。
　　“你怎么了？”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我努力控制住已经垮掉的表情。
　　“林潇逸，真没什么，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一下。你好好玩。”
　　我拍掉林潇逸的手往家走去。可以想象等下出校门的时候有多少女生在那等着他，想看看到底谁的礼物能被他拿在手上，想看看他会对着谁微笑，想看看……我有些想不下去了。

　　我故意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找点街边的石子踢着玩。
　　本来10分钟就能到达的路我硬是走了20分钟了，还在半路上。
　　早就跟老妈请过假说要给同学过生日的。现在这么早回去肯定会被问怎么了，即使只是随口一问，我也不想回答任何与林潇逸相关的问题，至少现在。
　　周围倒是时不时经过一群群放学回家的学生。一个个笑闹着从我身边经过。
　　看着他们那一张张明媚的笑脸，越发觉得自己内心的不堪。本想要好好控制住的情绪像开了闸的堤坝一样涌泄而出。往日努力维持的笑脸现今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了。比面具还要自带面瘫效果。
　　早在半路就有些后悔了。悔恨自己的不自制。为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闹起了脾气？若是之后甚至连所谓的好朋友关系都无法继续维持了，我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接近他呢？
　　踢了半路的石子被我不小心一个大力打到了下水道口里。看了看表，离天黑还早着嘞，我转身打算回学校把作业做完了再回家。顺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转过身就发现林潇逸直愣愣的站在我面前，看样子不知道跟了我多久了。乍一看他那在面前放大的脸，我有些被吓着了。一种莫名的欣喜瞬间涌了上来，随后在看到他脸上的懵懂的时候变成了丝丝的苦涩，如同藤蔓般慢慢在我喉部勒紧，让我近乎说不出话，喘不过气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神态我匆忙刹住了步伐想从他身边绕过。

　　“欧阳。” 林潇逸拉住了我。常年锻炼出来的臂力让我无法挣脱。
　　“你等等。”他掰正我的脸，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真的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如果我不小心又惹到你了，我道歉。但能求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嘛，好歹今儿也是我生日嘛。”那略带撒娇的口气瞬间让我成了那个无理取闹不看场合的人。
　　一瞬间所有尖酸刻薄的话语伴随着胃酸涌了上来。
　　你说你怎么惹着我了？你为什么总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一副理所当然我是你兄弟，你要我时刻陪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并不代表我也喜欢？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不是嘛！
　　我当然什么也没说。强迫自己调整着情绪。
　　良久的沉默后，我抬起头，直直盯着林潇逸那略显迷茫的眼睛，脸色挂起那招牌式的笑容，“没事，刚真的突然难受，心情有点不太好，有点冲。”
　　我看着对面那人略显严肃的面容逐渐缓和了起来。
　　“走吧，怎么着也是你18岁的生日，我能抛弃你嘛。”我搂上林潇逸的脖子，不和谐的高度强迫着他弯了下腰。
　　“我就说嘛。”林潇逸顺势将手搭在了我的腰上，“走！”
　　我只要稍稍转头，就能看到旁边的朝思暮想的面容，闭着眼都能勾画出的线条，那爽朗的笑容，以及此时近到被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四面包围着。
　　我一路直直的望着前方，脖子直的一丝偏移都没有。
　　我悲愤于他的自私，却也无法让自己彻底狠下心来逃脱。与那人之间的联系早已如蛛网般缠绕着我，丝丝勒入了心房。
　　只是为了与那人能有所交集，我选择默默地扮演着他所希望的好兄弟。
　　哪怕为此付出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