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枼》六月的雪

4、第 4 章

　　时间这种东西，你如果希望它过得快点，就会觉得它慢如蜗牛；但如果你不去盼它，它又溜得飞快。所以才会有度日如年和时光如梭这两种极端的说法。从上大学起，丁筱舞的生活状态就处于这两者之间。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过着平淡乏味的生活。那时候，除了学校，她去的最多的，就是临近郊区的那座观音寺。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拉上丁宁或杜清悠。当然，她不迷信，她喜欢往那跑，就像那些信仰基督教的教徒经常往教堂跑一样，只为了求一丝心灵上的寄托和安慰。
　　这座寺庙其实装修非常简单，并不像有些寺庙那般富丽堂皇。但却常年香火不断，吸引了本市及临市很多的香客前来敬拜。乐得庙祝老头的嘴常年都合不上。
　　一大早拉着哈欠连天的丁宁来上完香之后，扔下她跟早已混熟的庙祝老头在一边胡掰，丁筱舞一个人晃进了寺庙后少有人烟的小凉亭。铺张纸巾坐在积了少许灰尘的石凳上，靠向背后的柱子，她闭起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烦心事，她就往这跑，一个人在这一坐就是一整个上午，净空思绪，什么也不想。离开的时候就会觉得内心无比的安宁。或许，真是观音娘娘显灵在给她洗涤心灵也不一定。好笑的扯扯唇，丁筱舞习惯性地伸手想摸上一旁的植物，却被枝条上的刺给刺到，痛得缩回了手。睁开眼睛看见右手食指上冒出的血珠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疑惑地盯着那株陌生的，正开得娇艳无比的玖瑰。什么时候，换成了玖瑰？
　　“你有个把月没来了吧。不知道什么原因，前段时间种在这的那株牵牛花突然枯了，所以我将另一头的玖瑰移到这来了。”庙祝老头突然冒出的声音解除了她的困惑。
　　“突然枯了？牵牛花的生命力不是很强的吗？”
　　对方只是耸了耸肩：“有再强生命力的东西，也总有消失的一天的。”说完刚要转身离开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对她道：“你那个同学在找你回去呢。”
　　“哦，知道了，谢谢您！”说着也跟着站起来准备离开。
　　一脸仙风道骨的老头看着她拾起石凳上的纸巾揉进掌心后，突然道，“我说丫头，有些事，看开点好。人生匆匆几十载，没有什么是真正放不下的。”
　　丁筱舞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震得呆了下，却只是笑言：“您哪个地方看出来我有放不下的事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老头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呐，骗别人也就算了，对自己怎么也不诚实呢？”然后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开。

　　

　　丁筱舞在大堂一角找到丁宁的时候，她正低头研究着手里的纸条。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一支签。
　　“哟，你怎么也摆弄起抽签这玩意了？”她不是一天到晚嚷嚷着当医生的要崇尚科学吗。
　　丁宁抬头给了她一个特大号白眼，“去你的，我问问最近的运势不行啊。”
　　丁筱舞不禁觉得好笑，“行，行，行。那你问的结果如何，考研能顺利吗？”
　　“考研对于我这种智慧型美女来说，小case！喂，你刚才跑去哪了？”
　　“就随便晃晃喽。要回去了吗？”
　　某智慧型美女听到“回去”俩字立马将手上的纸条往包里一扔，扯着对方的手往门口走，“回去吧，回去吧。昨晚Ｋ书Ｋ到那么晚，今天还这么早被你拉起来，困死了。对了，早餐还没吃，你等下要负责啊……”
　　可怜的丁筱舞苦笑着被拉着前行，还得忍受某人拉拉杂杂地一大堆抱怨。唉，人情债果然不能随便欠。
　　谁知才没走几步，这个冒失鬼就迎面与人撞了个人仰马翻。
　　丁筱舞欠身替那个被丁宁撞到的倒霉鬼一号捡了包包还给对方后才回头拉起那个唉唉叫的倒霉鬼二号。
　　“走路也不注意点，你看现在撞到人了吧。”
　　倒霉鬼二号揉着摔疼的屁股扁了扁嘴才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对方倒也并不以此为意，咧嘴给两人放送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呵呵，没事，我也有不对，走得太急了。”软软的声音里带着点ＡＢＣ的腔调，再配上笑的时候那露出来的两颗小虎牙，煞是可爱。惹得两人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朝对方笑着点了点头，丁筱舞见她确实没什么事，也就拉着丁宁准备离开。
　　“颜颜，怎么了？没事吧？”一句“颜颜”硬生生地镇住了丁筱舞欲前行的步伐。她抬头盯着对面笑得正甜的女孩。突然有点恍惚的感觉。
　　随着唤颜颜的男子逐渐地接近，丁筱舞的全身也慢慢地绷紧，扯住丁宁的那只手更是渐渐地握紧，强自镇定地低头安慰着自己，希望是幻听，绝对是幻听，应该，是幻听吧……
　　丁宁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绷，默默地站在原地任她将她的手扯得生疼也没有出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渐渐接近的男子。
　　“没事，我们都走得太急，撞到了，嘿嘿……”对周边这些人的波涛汹涌毫无所觉的可爱女孩兀自开心地回答。
　　终于走近的男子低头看了看可爱女孩，见她没有大碍，又转头瞧了丁宁一眼，才将目光定在丁筱舞的身上，镜片后一开始略带惊疑的眼神此刻却恢复了镇定，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低沉的嗓音吐出的文字却直接将丁筱舞小小的期待给击得粉碎，“筱优？这么巧！”
　　筱优？丁筱舞倏地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显陌生的男子，他叫她什么？筱优？！盯着他银框眼镜后平静的双眼，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极度可笑。
　　在他离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走在路上，见到类似心底的那道身影时，总会恍惚一阵子。总希望，他只是又像小时候一样，突然生了一场病，病好了，就又出现在她身边了。
　　可如今，他终于出现了，不仅带回来一个未婚妻，还唤她－－筱优！
　　也好，她也没有准备好该以何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这一刻，她头一次如此庆幸她有个与她几可错乱的双胞胎妹妹。
　　压下心里头翻腾的Ｎ种情绪，丁筱舞对着面前这位淡笑着看着她的男子笑道：“是啊，真巧啊，宁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哦，你也上香呢？”
　　“嗯。颜颜说想来看看Ｘ市有名的观音寺。”
　　“哦？颜颜……”说着对他身边那位睁着大眼好奇地张望着他们的女孩眨了眨眼，“你未婚妻？很可爱。”
　　“谢谢。”
　　“不介绍一下么？”
　　被点名的男主角伸出左手揽过身边的女孩道：“颜颜，这位是我以前的同学跟邻居，丁筱优。她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叫丁筱舞。”
　　丁筱舞扯了扯唇，介绍得真是详细啊，“什么时候订婚呢？”
　　不甘寂寞的未婚妻抢在未婚夫开口回答之前道：“订在中秋节那天，到时你也来参加吧。筱优姐姐！”
　　哟，还很自来熟呢。一见面就唤上“姐姐”了。丁筱舞笑着对可爱的女孩道谢：“谢谢你的邀请啊，如果有空的话，一定参加。”
　　望着对面这对登对无比的男女，她突然厌恶起此刻的自己，她这样是想怎样呢。顶着双胞胎妹妹的名义打听自己喜欢了Ｎ多年的男子跟别的女子订婚的日子。不要说被丁筱优知道了会被嘲笑，她自己都鄙视起此刻的自己。于是她拉着一直没放的丁宁的手，向人家告别，“那你们慢慢参观吧，我们先走了啊。bye-bye！”说完不等对方的回应，便迈步离去。
　　她走得很急，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开一小段路后，那个一声不响离开了五年又一声不响回来的男主角，侧过头不动声响地打量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在看到她右边小腿上的牵牛花纹身后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