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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风云初起 ...

  •   三人的箭几乎是同时离开弓,但最后射中鹿的一箭还是来自唐韧。
      太子面如死灰,看见皇上也盯着这个方向,因此并不便发作,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恭喜。
      尽管太子不敢公然辱骂唐韧,但是太子一派的风言风语却不少。唐韧父亲因当年与敌军差距悬殊不得不弃城投降而被贬驻守边关,只有他的母亲一人在长安抚养他长大。因唐韧父亲与安王是旧友,他与母亲才算能在这势利的长安城里立住脚,因此唐韧一直算是和萧毓一起长大的。那些人见风言风语无人制止,就更放肆起来,其中言语实在不堪。
      沈易安请管家将那件大氅送回唐府,后安王府有宴,他就随着顾伯父一同前去了。
      安王府比起皇宫的奢华更有一种内蕴之美,从门口处即有廊桥一直向客厅内通去。廊桥之下兼有水池,其中又像有几分不得装饰之法地添了几处假山。假山并不密,但是靠着对遮挡关系的良好把控,使廊桥有了幽深曲折之感,一定程度上分隔了入口与客堂。唯一不足之处则是石色偏黛,若是阴雨天湿气溢出,让人略有不适之感。
      安王见顾禹从廊桥走来,已经起身出了客堂来迎接,并将顾禹和沈易安引向饭桌。顾禹与安王两人一直相谈甚欢,后来萧毓也有要请教顾禹的地方,对于萧毓的请教,顾禹一直还算认同,面色一直平淡。到后来他谈到“以战止战”的想法时,顾禹才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认可,他认为双方势均力敌,战事便会变得旷日持久,人之贪欲无穷,输的一方想扳回一局,而且也不能保证赢的一方不想再乘胜追击,而这样“以战止战”反而会带来更多杀戮。
      萧毓却是少年心气,不辩赢不肯罢休。反观顾禹,感觉他不像在辩论,反而像在解释。在这个过程中,萧毓的礼仪风范虽然还在,但人已经十分激动。顾禹自知“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因此,也就自己先认了输,安王打了圆场,四人也就继续地吃完了晚饭。
      待沈易安与顾禹离开后,安王对萧毓嘱咐道:“这样的人以后可成谋士,但绝不可成助你决断之人。”
      “父王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萧毓缓缓说道。
      进入顾家的院子,沈易安就听到一阵不断的咳嗽声音,沈易安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却见顾伯父已经快步向伯母的院子走去了。沈易安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剧烈地撕扯了一下,看着身边的老管家,开口问道:“伯母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有药能根治吗?”
      管家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夫人自小体弱,前些年为了老爷实在是操劳太多了。只怕寿数无多了。”
      这是沈易安第一次接触到一个人的死亡,当一个人意识到死亡瞬间将来临之时会否认那个人曾经存在的一切痕迹乃至于意义,他没有想到听见对一个人命运的判决居然会比看见饿殍千里更令人感到内心的震撼,因为一具尸体是一种无以更改的事实,而一个人真切的消亡则是钝刀割肉。
      沈易安转身出了府门,眼前的一切都只剩一团团不甚明晰的色块,只有纯白色的天见证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街上人潮涌动,沈易安跟着人潮涌动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走了很远才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走出人们居住的区域。再往前走不期然地看见了一个骑马的人影在远处的连绵的青山间驰骋,冬日未已,风犹寒,卷着那少年的衣袂在风中剧烈地翻滚着。那少年似丝毫不为之影响,反倒一夹马腹向山坡下更急速地奔去。在马的速度提到最快的时候,那骑马的少年一借力,将自己从马上摔了下来。
      沈易安在马向坡下疾驰之时,就一直悬着心,到那少年从马上摔下来后,心猛地一撞,那一惊之后却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这一路上的计划与策谋让沈易安突然感觉到难以承受的疲惫,他无力地就地躺下。
      今天恰好风很大,沈易安觉得自己的知觉慢慢钝化,但是头脑却出奇地清明,过往的事一帧一帧地在脑中闪过,那时沈易安却像是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这一刻,他不必在人群中应付别人,他需要面对的只有自己的心事。
      他的头烧得厉害,自己却浑然不觉,原来一路上的疲惫奔波,他,早已经累了。
      唐韧躺在山坡的草地上,心里感觉无比舒畅,好像将所有心事都丢去了九天之外。在草地上躺着,他已经慢慢能感受到身体上的痛苦,但他毫不在意,因为这与当年他习武的痛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再躺了一会儿之后,他看天色将暗,肚子也有些饿了,便准备起身离开。天色昏暗,周遭的一切已经看得不太清楚了,但在这片黑暗中,他仍然看见了一个在地上躺着的人影。他疑心是自己眼花了,但转念一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呆在野外,一般人回去肯定要大病一场,于是不得不掉转马头。下马一看,那人果然正发着低烧。唐韧对着那人喊了几声,又试图去拍他的脸,只见那人毫无反应。唐韧就直接将他放在马背上,准备先把他送去医馆,等他清醒之后再送他回家。把那人放在马背上之后,唐韧看那人衣衫单薄,对这些人的自以为是嗤之以鼻,跟上次见到的那个姓沈的简直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把自己身上的外衣系在那人身上,便出发了。
      沈易安感觉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发热很不舒服,略清醒一点后感觉自己竟然在移动并且腰处也被人抱紧。沈易安感觉身体极为不适,就准备用手把怀抱挣开。
      他迷迷糊糊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别动,再动,摔下来后果自负“
      沈易安嗓子干得发热,开不了口说话,尽管四肢酸软,但被人抱住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他力气虽小却一直跟唐韧的手臂在抗衡着。唐韧实在觉得很烦,只能停了马,把手松开,但为了防止他掉下去,将手仍在外围箍了一圈。
      为了继续前行,唐韧不得不耐下心来给沈易安解释。沈易安听了之后没有反应,但也不再反抗。唐韧只当他默许了,则继续策马前行。刚才沈易安一直挣扎着不肯让唐韧箍着,因此唐韧只能用上半身支持住沈易安的身体,而两臂则一直保持着与沈易安的身体的距离。一边骑马一边又要保持与沈易安身体的距离让他感觉着实疲惫。他低头一看,沈易安已经睡着了,唐韧才敢将手臂圈着他继续策马。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了街市之中。
      唐韧试图叫醒这个人,可是无论什么方法都没有用。街市灯火明亮,唐韧借着光看清了这张脸,这不是那天那个叫沈什么,沈易安的那个人吗?唐韧见这个人病得如此之重,觉得一般的医生或许并不能治好他,只能先将他带回府上请府上的医生医治,于是便朝着自己的府邸奔去。
      唐韧也才十六,罪臣之后,身上也尚无军功,因此仍是和母亲住着父亲原来的旧府。
      刚到门口,管家便迎了出来,准备扶过他身边的沈易安。唐韧因见沈易安睡得正熟,也就不想惊扰他,并开口问管家:“今日在外逗留得久了,没赶上母亲的晚饭,母亲是否睡了,要还没有,我这就向母亲赔罪去?“
      管家迅速地回答道:“夫人用过晚饭,见您还没回来,估摸您外边还有事,就先睡下了。”
      唐韧支着沈易安人实在疲惫得不行,就吩咐管家赶快命人收拾一间客房,并把大夫找来。
      管家低下头略微有些尴尬地说:“我们府上来往的人一向少,空房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收拾不出来。”
      唐韧顿了一下后说道:“那就去把大夫请过来,直接带到我的房间。”
      管家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就离开了。
      唐韧一路把沈易安从门口拖到自己的床边,见小厮进来,就叫他去准备一壶热茶。
      热茶到了,大夫还没到。一会没摸他的额头,他的额头更烫了。想到他刚才在马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就在杯子里倒了一点茶,掰开他的嘴一点一点地灌下去。唐韧毕竟是第一次照顾病人,一下子灌得有点多。沈易安又把一部分给呛了出来,唐韧顺着他的胸口帮他把气顺匀,过了半刻,又慢慢地给沈易安灌水。这一次他的手只倾斜了很小的一个角度,并且喂一段时间就停下来,等沈易安慢慢地将水咽下去。
      大夫到的时候,唐韧已经把水喂完,沈易安脸上的神情也略微舒展了一些。大夫诊断之后向唐韧问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了?”
      唐韧不知道,就告诉他让他根据现在的情况诊治,务必不要让他落下病根。
      大夫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如今未开春,寒气仍重,而且这少年看来所思颇多,心气郁结,实在极容易留下病根,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
      唐韧将沈易安在床上放平,就起身跟着大夫出去开药方了。
      开药方时,大夫对唐韧叮嘱道:“那位少年,心绪不宁,纵使未曾身染寒疾,这样下去身体也会逐渐消瘦。作为朋友,要多为帮衬。”
      唐韧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大夫送出府之后,就让小厮把药煎好送到房里来。
      等药凉了,他给沈易安喂药的时候,他默默地想,沈易安的心中所想会不会与他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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