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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这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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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有人按门铃,苏建军拿下话筒问,是顺顺的声音,苏建军赶忙开门。
苏顺顺的眼睛有些浮肿,但是脾气好了,轻声轻气的,好像苏建军是个垂死的病人,怕吓着他。
“爸,我给我妈做好饭了,今天我和您去住院吧。我妈说,手术不能耽误,尽早做。”
苏建军心里一热,问:“你妈是什么病?昨天晚上想去看看,怕不方便。”
“子宫肌瘤。”
“厉害吗?”
“割了就好了,像我妈这种年纪的中年妇女很多长的。”
“哦。钱够吗?”
“够,我妈有医保。”
“那就好。你回来不是做调查的吧?专门回来伺候你妈?”
“嗯。”
“那不耽误功课了?”
“没事。”
“你妈做手术,怎么早没和我说?”
“。。。。。。”
顺顺没说话,苏建军知趣地不再问了,过去自己出轨离婚,郑南已经恨死自己了,当年又紧跟着结婚,更是雪上加霜,两人早已恩断义绝,不再来往了。
“您看还有什么收拾的,我和您去医院。”顺顺看苏建军不说话,问他。
“不着急,医院也不一定有床位。”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有没有呢?”
“顺顺,”苏建军尽量的放缓语气,怕再刺激着女儿,“不把身后事处理好了,我上不了手术台。”
“爸—”苏顺顺看来是有备而来,脸上并没有显出不悦,“您不就是担心万一您不在了,您的财产到不了我手里吗?”
苏建军很欣慰女儿理解自己,点头笑道:“爸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爸,您把昨天那个信封给我,我替您收着,就算像您说的有万一,这钱也跑不了,房子好办,到时候直接落到我名下,说不定连过户费也省了。”
“真的?不是还得交遗产税啥的?”苏建军买了两回房子都是新房,真不知道这些事情怎么办。
“应该是真的,再说了,房子是一整个的,谁也不能从这上面切一块去,我是您唯一的孩子,谁也抢不了去。”
苏建军想想顺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顺顺又说:“您的病要是再拖,瘤体要是再长,手术难度会更大,再说了,我妈这次长病我回来,已经请假了,您就一起吧,要不还要再回来。”
“你妈好了你就回去吧,不用管我,我早想好了,到时候找个护工就行。”
“找护工干什么。爸,您快收拾吧,我和您去医院。”
。。。。。。
苏建军记得从离婚以来,这是女儿对他说话最多的一次,还是看在他快死的份上。不管怎么说,女儿嗔怪的语气苏建军还是很受用,恍惚又恢复了往日的亲近。
没想到的是,住进了医院,开刀却要排队。原先的时候买肉排队,现在从身上往下割肉却要排队了,每天验尿验血,B超CT的,比在家里忙多了。顺顺每天家里医院两头跑,苏建军不忍心,从医院的食堂里定了饭,不让顺顺来了,顺顺不放心,苏建军小声说:“还早呢,化验完了,还得开会研究,就那帮笨蛋,还不知道研究几天呢,到时候做手术,我给你打电话,你先回去养精蓄锐。”
苏建军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却害怕,只不过不愿意在人前表现出来,好赖不济是个男的,让人笑话。
顺顺不来了,苏建军安下心来,每天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树叶,心里感慨人生,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发现春天其实挺美的。一直以来,苏建军对春天没什么好印象,他的父母都在春暖花开的这个时节去世,所以,苏建军觉得所谓的万物复苏,也包括隐藏在身体深处的病菌,那些病菌在身体的角落里藏匿,隐忍,春天的到来,好像给它们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来势会比其他的季节凶猛,所以,苏建军这一次,有最坏的打算。
这一辈子过的!快五十岁的苏建军懊悔得有些不愿意回头去想。
小时候不记得了,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就是追郑南,那是他第一次追女生,也是自己第一次给自己拿主意,好像人生是从那里才有独立的记忆。
他还记得郑南那时候的样子,苗条瘦弱,文静清秀,是让男生一见就想去保护的那种,自己那时候就想一定要好好对她,对她好一辈子,可是这一辈子下来,就数他伤她最深。
想着郑南做了手术在家躺着,苏建军有点后悔那天晚上没去看看,说不定是最后一面。那晚顺顺走后,苏建军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弃了,原先去是去看顺顺,这次却是要看郑南,见面说什么呢!算了吧,何必再去撕开结痂的伤疤呢?
离婚二十三天,苏建军和吕梅就办了婚礼,现在想想,对郑南来说,那得是多么大的仇恨?然而在婚礼上推杯换盏的苏建军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兴奋,一个三十五岁的二婚的新郎,在二十三岁的新娘和她年轻的朋友面前,除了感觉到自己老了,剩下的恐怕就是累了。
虽然吕梅执意要办婚礼,认为是她扬眉吐气的见证,但是她没想到,正是这场婚礼,让苏建军对她第一次有了反感,新婚之夜,俩人大吵一顿。
苏建军记得和郑南结婚的时候,郑南的妈把自己多年的积蓄都拿来出来,自己的父母也是尽自己所能,现在虽说自己开着一间公司,条件还说的过去,但是吕梅的家人却是完全一副卖女儿的嘴脸。
吕梅的老家在农村,苏建军离婚之后,吕梅就开始张罗婚礼的事,认门,定亲,改口,各种名堂,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钱。
苏建军的父母没了,苏建军顶门立户自己出头,各种规矩讲究程序走下来,不厌其烦,另外,吕梅的爹要在家搞养殖,给钱,家里的房子漏雨要修,给钱,还有吕梅的弟弟要定亲,给钱。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吕梅家的人吕梅家的事,走马灯似的在苏建军的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吕梅身后藏着千军万马,苏建军的城池一失守,他们立马杀将过来。
婚礼结束后,苏建军的老丈人忽然又说,家里买的猪苗得瘟病了,吕梅屁也没放一个,就把婚礼上收的份子钱给她爹装口袋里了。
苏建军的恼不是因为钱,钱只是个引子,他觉得被骗了!上当了!当初苏建军没离婚的时候,为了不让他为难,怀了孕的吕梅愣是一声没吭自己去流了产,那是促使苏建军离婚娶她的一记重锤,就算是苏建军净身出户,吕梅也没说什么,让苏建军好生感动,现在看来,都是他妈的假招子,他忘了自己是只下蛋的鸡,吕梅摁住了他,就带着她的队伍来收他的蛋了。
吕梅在公司里干出纳,结婚之后,想着摆出主人的样子支配账上的钱,会计告诉了苏建军,被苏建军断然否了,任何支出必须要有他苏建军的签字。
吕梅恼了一阵,后来又换了软的来,说她家里这样那样的难处,说在农村做女儿的无奈,苏建军觉得人家养一回闺女,回报是要有的,只要不是太离谱,苏建军还是会给的,只不过有一样,他给了吕梅的家人,就会觉得特别对不起自己的家人,对不起顺顺,所以,为了自己心里平衡,苏建军每给一次吕梅家钱,就会偷偷拿出一笔钱给郑南和顺顺,而且要多过一些,他心里才会安稳。
就这,没多久让吕梅发现了,吕梅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极限,撕下脸皮破口大骂:“你老糊涂了是不是?婚都离了你还帮她养孩子?啥意思你?你把她接过来你们一家三口接着过吧!”
“你还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的孩子活得好好的,我的孩子一声没吭就没了,你对不起的人是我!我!”
争吵过后又是冷战,往复循环。苏建军忙于应酬,吕梅在外闲逛,直到有一次,苏建军晚上喝完酒去公司拿资料,准备第二天出差直接从家里走,碰上了正在办公室里苟且的吕梅和业务经理。
这段婚姻好像一场闹剧,好在时间不长,一年的时间,速战速决。
苏建军防得严,吕梅没得到什么好处,办完手续的第二天,吕梅到工商局实名举报苏建军无证生产,工商局封了苏建军的公司。
这一辈子!
真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