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你是我的①》飘飘飞

9、遗忘的北极星

　　记忆像腐烂的叶子，那些清新那些嫩绿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

　　时间的步伐，这时是慢镜头，想让它pass掉，却删除不了。一分一秒，那么难熬，只是重复着播放，一次，又一次……

　　秋千吧门口

　　果然时间还是不等人的，没有滞留的意思。

　　我和唐淅默从车的两边拉开了车门，我急忙跳下了车。毕竟现在车厢里洋溢着紧张。

　　等唐淅默从车的另一边绕到了我的身边，我和他肩并着肩走进了秋千吧。

　　真不知道今天唐淅默有什么事要叫上我。

　　－ －|||

　　原来，和唐淅默走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人围观观赏的，就如在动物园看大猩猩一样，不过，我们才不是黑猩猩呢！

　　顶着众人的目光，我们终于挑选了一桌靠窗，比较角落的座位。我赶紧坐了下来，怦怦跳的心渐渐也听话起来，放慢了速度？！真是恐怖。

　　我们各点了一杯饮料。现在的我正拿着吸管拼命地喝，生怕会闲下来。

　　“淅，你今天找我什么事？”我放下了吸管，用听似不起波澜的声音说道。

　　“明天就是举行开学典礼的日子。文助教今天来找我了，让我们明天除了演讲外，还要表演一个‘起点’节目。”

　　“什么是‘起点’节目。”我皱皱眉，圣德拉学院还真是麻烦。

　　“所谓‘起点’节目就是在开学时，两位同学一起合作完成一个富有新意的表演。激励鼓舞全校学生在新的开始，新的起跑线上，发挥出更有潜力的表现。”唐淅默耐心地向我解释着。

　　噢，原来是这样……那怎样的节目才算是有新意，有创新呢？

　　“我想了想，以往几年，表演的节目都是舞蹈和歌曲。不如今年我们使用乐器，奏响新的一章？”

　　乐器？！这难不倒我。“那是什么乐器呢？”

　　他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小提琴和钢琴，或者钢琴合奏，再加上歌曲演唱。”

　　钢琴，小提琴！这个主意不错。“所以，你选前者还是后者？”

　　“我没有关系，听你的意见好了。”

　　钢琴我会弹是不错啦！但是小提琴，我只学了几个月，就没兴趣了。这算不算是会一点呢？可两种乐器配合演奏，才优美啊！

　　“那，还是前者好了。”为了我们的完美表演，一定可以的！

　　“那你选哪种乐器？”温柔的语气随即传来。

　　说钢琴吗？还是说我不会小提琴？应该要委婉一点的。

　　“我还是选钢琴好了。因为我觉得，拉小提琴的男生会比较帅！”说着，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扑哧！”唐淅默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你可以直接说，你会钢琴啊！”

　　原来他知道，那干吗要说破呢。留我一点虚荣心吗！

　　我正想撅起嘴来的时候，耳旁传来了认真的声音：“也可以说，弹钢琴的女生比较优雅！”

　　U／／／U

　　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不像是敷衍我。刚恢复不久的心又漏跳了几拍。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哪里排练呢？”我大脑中顿时想到了“转移话题”这一招。

　　“去我的‘个人空间’吧！”唐淅默神秘地微笑。

　　“个人空间”，有这种地方吗？我疑惑地看了看他，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退却。

　　突然，唐淅默拉起我的手，跑出了“秋千吧”。留下遐想，给还不明事理的顾客。

　　很着急吗？干吗要那么快！风的声音从脸颊欢快的跳跃过，凉爽的快感一下子溢满了心头。真的很舒服！

　　他没有乘上那辆豪华的白色劳斯莱斯，而是招手叫了一辆taxi。原来“个人空间”真的是他人都不能知道的地方啊！

　　……

　　这就是唐淅默的空间吗？

　　一座白色的三层复式别墅坐落在浓郁的树林之中，有种凌驾于世俗的孤独感。

　　别墅前的空地上种着一些不知名的青翠的树木，油绿肥硕的叶子鳞次栉比，看起来像把很大的蒲扇。

　　“昕，怎么不进来？”已经把门打开的唐淅默转头，疑惑地看向我，“怎么了？”

　　“这些都是什么树？”我好奇地打量着耸立在面前的大树，原来还有那么多东西我还没有见过哎！眼神里流露出孩童般天真的光芒。

　　我没有发现，在他面前，我已经越来越容易显露出真正的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唐淅默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去，脸与树干靠得很近，“这些树都是以前来这里的人种下的，应该是很喜欢这种一年四季常绿的树的人种的。这也让我领悟到，这才叫顽强的生命！”

　　“种的人一定是个很有思想的大人物！”

　　“嗯，”唐淅默肯定地点头，“是吧，起码我这么认为。”他坚定地说，咖啡色的眼眸中晃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忧伤。为什么提到这些树，他会悲伤？不是以前的人种的吗？

　　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粗大的棕色枝干，想从它身上触摸到些什么。

　　“进去吧？”唐淅默收回刚才无意中显露出来的悲伤情绪，对我依旧灿烂地笑笑，仿佛刚才那个略有些哀伤的人不是他自己。

　　会是谁呢？让他会怀念，会伤心？这一定不是个简单的陌生人而已。

　　“Now let the day

　　Just slip away

　　So the dark night

　　May watch over you

　　Nocturne

　　Though darkness lay

　　It will give way

　　When the dark night

　　Delivers the day

　　……”

　　悲伤的曲调流露出的哀愁更加显而易见，好像听众也会随着曲子的发展进程，而伤心落泪。惆怅之情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唐淅默的心情应该也像这首歌曲一样抒情忧愁吧！

　　我仿佛看到，开满樱花的天堂里，花瓣漫天飞洒,如同蝴蝶翩跹的舞步。一位穿着樱花连衣裙，清纯无暇的女生，拈起一瓣樱花的花瓣，放在自己的手心，然后慢慢看着花瓣因失去水分而不断颓败和枯萎。这时出现了几乎完美的男生，他和女生站在一起，看樱花飘落，试图抓住些什么，但是失败了。他们如此愉悦地玩耍嬉戏，没有烦恼，没有纷争。

　　我仿佛看到，梦想的种子已在土壤里生根发芽，直等春风拂过大地，它就会如樱花般灿然盛放，开满春意盎然的枝头。

　　“哒——”

　　最后一个尾音结束了。回荡的余音却久久不愿消散。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华丽的木偶，演尽了所有的悲欢离合，可是背上总是有无数闪亮的银色丝线，操纵我的哪怕一举手一投足。

　　低沉的情绪在我们之间拉近，拉近。“淅……”我轻声呼唤了他。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虚弱地微笑看着我，那样的微笑像洪水般，轰塌了我的防线。为什么会这样？场景，表情，气氛完全不对盘。他的情感为什么会在一曲终后，彻底显露出来。

　　还是《Song from a secret garden》把隐瞒在内心深处，隐隐流动着的悲伤充分挖掘了出来。

　　“淅。”我小心地走近他，再一次喃喃地点击空气中，即将融散的名字，生怕一不留神，他就会消失。

　　“我没事。”唐淅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痛心和绝望。

　　眼前的他，脸色苍白得令人害怕，嘴唇完全没有了血色，身体也不住地颤抖。但是倔强的他，就算紧握双拳，指甲刺进手掌，皮开肉绽，也不让自己的情感发泄出来。

　　“淅，不要，不要这样！悲伤，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我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我可以和你一起流泪哭泣……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坚定的目光散发出不容拒绝的情绪。

　　蓦然发现，唐淅默的眼睛里，缓缓流淌着星光般灿烂的希望。

　　?~?

　　额？暖流瞬间袭遍了全身，身体像通电了，不能动弹。这时候的他，宛如被遗弃的“可怜虫”，又仿佛是得不到玩具的孩童，哭得痛彻心扉，让人不禁产生怜悯之情。我配合着拍了拍他的背，试图减轻他的悲哀。

　　心，好似被活生生地挖了出来，鲜血滴流不止。痛，却早已不见踪影……

　　他在我怀里哭了好久，浑然不觉。时间，笼罩着我们，不知道时钟的摇摆是何时，心绪仿佛把几年以来，伪装微笑面具下的真实全部爆发出来，滩在阳光下，任人参观。

　　在那些黑色和白色的梦里，不再有蓝色和紫色的记忆；在这个相遇又分手的年纪，总有些雨打风吹的痕迹。为了那苍白的爱情的继续，为了那得到又失去的美丽，就让这擦干又流出的泪水，化作漫天相思的雨。

　　大约整整有二个多小时，我僵持着原姿势不敢稍有移动。唐淅默只是抱着我，头深深地埋进我的怀里，啜泣声也渐渐化为乌有。

　　他抬起头看着我，会心真意地对我微笑，道：“谢谢你，昕。我真的没事了。”

　　异样的光芒在他周围围绕，这时的他，真的如天使般，欲飞，却又遥不可及，不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愣愣地注视地他，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失态。

　　“嗯嗯，那就好。”我捣鼓似的点了点头，又想询问：“你……”

　　欲言又止，难过的伤口，还可以被无情的剥开吗？这会不会就是冷酷的将盐，撒在血肉模糊的伤痕上？这样的我，很残忍吗？

　　见我没有再说下去，唐淅默淡淡地笑笑，平静地诉说着“事不管己”的故事。

　　“她，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穿着樱花连衣裙，悄无声息地空降到我的生活中，打乱我的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在那时开始了。就在我愿意敞开心扉时，她离开了，远远地离开……

　　我一直很喜欢一个寓言故事。如果一只野兽受伤了，它可以找一个山洞躲起来，一边舔自己的伤口一边咬牙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了。

　　如果一个小孩摔疼了，没人看见，他会自己站起来，拍拍膝盖。可是，一旦心疼自己的人来了，眼泪就会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我告诉别人我喜欢阴天，喜欢风吹起我的头发，喜欢均匀柔和的白色天光从天幕渐渐浸染下来。我喜欢在阴天里仰望灰色天空。

　　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来自内心深处的愿望，像守护着一个布满裂痕的水晶杯子。

　　我一天天地满怀期许的等她回来。可，我还是失败了，一败涂地，输给了她，输给了她毫不在意的表情。

　　我是个懦夫，就算再优秀，心中的脆弱已经深入骨髓，不可磨灭。我的微笑，很虚假，是不是？也只能反衬出我的无知，反衬出我不敢面对……”

　　唐淅默的音色随着情节的发展，愈发沙哑。那眼神——忧虑中带有冰冷，惶恐中带有心痛。

　　原来，他的心没有外在那么坚强；原来，最需要他的她时，她却远离了他；原来，他和幸福有那么长的约定；原来，他还是很在乎她。

　　这个世界上有种天气叫阴天，阴天里有种感受叫寂寞。

　　很多时候需要一个空气温柔的阴天，需要一条两边长满法国梧桐的寂寞长街，需要一条漆黑但温润的柏油马路，需要一个人牵着手在上面走，大走特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天昏地暗，走到日月天光，走到把所有的悲伤丢得彻底干净，走到变成一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好孩子。

　　所以只有蹲在马路边上，双手抱着膝盖，看着梧桐叶一片一片地纷乱下坠，掉在脚边悄悄地死去，看着太阳画出山坡的轮廓，看着群岚暗淡暮色四合，看着空气里开始布满白色斑点，如同恍恍惚惚的老胶片电影。

　　其实，我也喜欢阴天，喜欢听着海洋般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