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云间》东毛

50、再入上京

　　如众人所料想的一般，七皇子选妃在即，念稚自不可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于是先表面上虚与了父亲兄长，暗地里再做些打算。

　　她盘算着先携着乐荷溜出府外，一路往上京去，到了城外再雇顶轿子，招呼些丫鬟嬷嬷撑些场面，入了宫便可重新计议。虽是个先斩后奏的法子，辜负了家中的厚爱，但念稚也无他法。

　　于是便与乐荷商量了一阵，计划次日清晨出发。

　　次日早上，天刚蒙蒙亮，二人趁着人少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穿了身简便的衣裳，悄悄的摸到了侧门。左右环视皆无人注意，便推了门出去。正舒了口气，心未放到一半，念稚抬头便看到方竹立在门外，倒是一副在此等候多时的样子。

　　下意识的把包袱挪到身后，念稚尴尬的打着招呼：“...早啊，哥，我正准备去...”

　　方竹见她如此形貌，并不搭理她编造的胡话，只摇摇头，上前两步轻抚着她的脑袋，似是有许多话想说，却也只是叹息一声：“走罢，父亲母亲在前厅等你。”

　　以为自己的计划暴露，念稚惴惴，跟在方竹身后到了前厅，只见前厅灯火通明，众人早已坐在堂前。母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父亲眉头深锁，见到念稚皆是神色复杂。

　　只以为他们将要审问一番，念稚急急在心中思索着怎么应对，却听父亲缓缓问道：“念稚，我问你，此番这选妃，你是非去不可了？”

　　“正是。”念稚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是她早就认定的事情，自然要全力一试。然而当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时，眼中的疼惜与爱怜竟让她心中一颤。

　　元立奎叹了口气，也不再看念稚，只挥挥手：“只怪我们把你惯坏了，罢了，罢了。”

　　南平王妃揩去眼角的泪花，走上前来拉住念稚的手：“你是个好强的，平日里又没些个规矩，虽然这两年堪堪学些皮毛，进了皇宫一定得事事小心。”

　　听了这话，念稚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回味了好半天才惊喜道：“这样说来，母亲竟是同意女儿进宫了！”

　　看着念稚欣喜的模样，众人面上才舒展了一些，南平王妃点点头，轻轻将女儿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才说你，又是没了个正经。前些日子不是在别人面前装的甚为乖巧，这会儿偏又不装了。”

　　只以为母亲是在责怪她，念稚撒娇道：“那不是为了进宫选妃，才训练自己正经规矩的模样么。”

　　“我并不是说你那样不好，相反，进了宫去，时时刻刻都得如此，万不可露出一丝破绽。”南平王妃看着她灵动的双眸，心中难免起了些伤心的情绪，于是也不再多言，只让她去与她父亲说话。

　　元立奎在气头上，本不想多说些什么，看到女儿亲近的模样，还是嘱咐了几句。转眼间已是日上杆头，南平王府早已安排好了护卫轿撵，以及随行的丫头婆子。

　　念稚才与父母撒了娇，又得知他们不再反对自己进宫选妃，一时间又有些不舍，不愿那么早便离去，只缠着要再说一会话。

　　“莫说了，耽误了时辰，路上黑天不甚安全。”南平王摆摆手，只催促她赶紧上路。

　　王妃嗔视了一眼，又喊来身边的一个丫头：“乐荷虽是个伶俐的，但我还是不放心，这个丫鬟名唤雪梅，你便放在身边用用。”

　　念稚心中高兴，瞧着这丫头眉目清淡，小鼻薄嘴的，也甚是欢喜，只叫她同乐荷一处。又与父母说了几句话，才迟迟上了轿。

　　方竹骑马又送了一程，路上只同念稚嬉笑了一路，也没说些严肃伤感的，只在临别前摸摸她的脑袋：“既是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与父亲自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怕。”

　　看着自家兄长温柔的目光，念稚只觉得胸中温暖，鼻头都有些泛酸，轻轻点头，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伤感的模样，只微扬嘴角绽出一个柔美的微笑。

　　车队渐行渐远，方竹想起刚刚她如花的笑靥，也强迫自己放下心中的不安。

　　事已至此，只能静候佳音。

　　南平郡主启程上京，入宫选妃。这个消息不大不小，总会激起好事人的猜测。有人说这南平王贪心不足，藩王之位并不满足竟还想着与皇家联姻，皇上本就有削藩之意，这可不是把头往刀尖上撞。也有人说南平王是在向皇帝投诚，说不定这边女儿选上七皇子妃，那边便把藩印交了，岂不妙哉。纵有千百种猜测，也不会有人往这风月情事上去猜想。

　　七皇子对选妃之事并不关心，他向来以为婚姻只凭父母之命，所以这选妃自然也不是真的由他来选，左右不过是看父皇的意思。不过当他听到这南平郡主的消息时，心中还是起了些波澜。

　　自从两年前藩王各自离京，他便隐隐有些期盼，期盼与元方竹的春日赏花之约，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与父皇禀报。可是春尽春来，竟并未收到他的来信。呵，想来不过是当时的一句玩笑罢。只是不知为何又让他妹妹...

　　“殿下忘记了，我曾与你提起的，家中有个年轻的妹妹，模样脾性都与我相似..”孟君良突然忆起之前元方竹说过的话来，一时心中感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由多在意着些选妃的事情来。

　　又过了几日，南平王府的轿子才到达了上京。念稚如今身份不同，又是来选妃的，自然不能再下轿游赏，只是掀开轿帘一角，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梨香院早已不再，旧地上又建起了一座新的戏院；街角的果子铺开着门，生意还是那样红火；听说兰绣坊换了老板，连毛青子都不知去向...

　　念稚心中杂绪纷扰，不觉竟已到了宫门，刘叔交了手书，便换了宫内的侍卫们来抬。行至一处，又让念稚下了轿，便有宫女引路。念稚在这宫门中也住过近一年，此时心境身份已是大变，看着这些雕梁画栋也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来。

　　“郡主先在此歇息一会儿，待前边初试完了，再与他们一同复试。”引路的宫女将念稚引至一处屋内，恭敬的说道。

　　想必是自己是凭了这身份，不用做什么初试，只是不知这复试又是什么，念稚细细想着。乐荷却是个机灵的，包了块银子握住那宫女的手：“多谢姐姐引路，只是不知这复试是个什么选法？”

　　那宫女捏了捏手中的银子，知是个大的，于是脸上堆起了笑意：“郡主才来，自然有所不知。琴棋书画这些一般的，早在初试中考过，郡主名门闺秀，自不必再去。初试过了，便是复试，据说是复试有三题，一赋，一论，一艺而已。”

　　瞧着那宫女似乎仍是欲言又止，乐荷便心领神会，又上前笑道：“好姐姐，只是不知那赋是比何而赋，那论又是对何而论？”

　　“奴婢也只是听说，论题‘山中多白雪’，赋名‘黄粱结美人’。”那宫女低声说道，“至于那艺，奴婢则未可知，想来必是呈现技艺之类。”

　　念稚告谢，便开始思索起来：‘山中多白雪’必指去岁冬日山东大雪连绵，百姓冻死者不在少数，于是作下几论；‘黄粱结美人’是作耕农勤恳，收获喜人呢？还是作一枕美人如空，不及白首意浓...又在心中打下腹稿。

　　也多亏那宫女透露，念稚在复试中那一赋一论虽不绝妙，却也过得去。于是只余下几人，皆在殿内等候，偏偏这几人中还有些个是自己认识的，比如先前与谢楫羲表白过的姚小姐，又比如那将军之女何筱宁。念稚站在一边，任凭那何筱宁来回的打量自己，也不露出一些破绽。

　　“皇上驾到。”随着公公的一声高喊，殿内几人皆是敛了眉目，跪伏在地。

　　众人行了礼，又听皇后笑道：“君良，之前后宫选秀女时你父皇可都不来的，如今你选妃却是来了，可得好好谢谢你父皇。”

　　孟君良来了？听先前的宫女所说，七殿下对选妃之事不甚上心，并不会来的，没想到如今却是来了。念稚想到心上人便坐在上头，心便跳动的厉害起来，之前还没有的紧张感，一下子全冒了上来，只担心自己选不上，又担心一会儿出了糗。

　　“儿臣谢过父皇母后。”温润醇厚的声音传来，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声音，念稚只觉得空气都稀薄了些。

　　“嗯，可别弄的孩子们太紧张。”皇帝笑笑，突然问道，“南平王的丫头是哪个？”

　　念稚心中一惊，努力保持着仪态，缓缓上前一步：“臣女元念稚参见陛下。”

　　皇帝看着这个元念稚，倒与印象中的元方竹模样有着六七分相似，不过看这仪容气质，一个风流纨绔，一个名门闺秀，倒是差之甚远，看来元立奎还是会教导女儿一些，于是点点头：“倒随了方竹的六分模样，君良你看可不是？”

　　孟君良看着这张脸，心中震动久久不能平息，元方竹说模样相近，他却没想到会相近到这个程度，这柳眉杏眼，若不是气质截然不同，他简直就要以为这是换了女装的元方竹。他半天才开口：“郡主清丽温婉，自然不是男儿能比的。”

　　念稚听到这话，心中喜不自胜，想抬眼瞧一眼孟君良，半天却鼓不起勇气，眼睫轻扇。殊不知自己却被他紧紧的盯住。

　　“哈哈，却是如此。”皇帝笑起来，模样像是十分开怀，“今儿你在场，这最后一艺便由你来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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