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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潮涌动 ...

  •   用完茶点,钰澈行礼告退,母亲让她和来姜家小住的表姐玉泞一起学绘图,无非是怕钰澈偷偷出去跟着姜将军,钰澈只好跟着应付,玉泞山水花鸟画得栩栩如生,姜钰澈琴棋书画向来耐不住性子,在那瞎涂,也许在几百年后会有人欣赏她的创作,总之现在没人能看懂。见她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马玉泞道:

      “不如静下心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她安静了点,开始在纸上认真画起来:南洋附属国分布图。别的不行,画地图和制作新奇玩意的本事倒有,在自己有想法的地方作些标记,玩心起了画几个俏皮小人打架,钰澈涂鸦得忘我,玉泞盯着她画的图看了许久道:你父亲不让你去真是可惜,但他是为你好。
      钰澈微微笑道:我知道。

      她遇事喜欢钻研到极致,不按常理,用兵之道在于变化无常,有时候就真的能扭转方向,父亲常带着她去军营,作战讨论时不到十岁的她旁听时,常出惊言,军中枪炮武器,看一遍便倒背如流。排兵布阵,她与父亲描述下得如烹小鲜一般简单。她父亲暗自感叹孩子惊人的计算能力与军事天赋、看似柔弱的身躯隐藏着一股好勇斗狠的豺狼之韧——像极了她母亲,但父亲从未对她表达过赞赏,因为这让他感到惶恐。
      若是男子,便也好,可偏是女子,为了让她活得潇洒快乐些,任她在军营放纵长大,如今不知是好是祸。这回她父亲如此坚决不让她去战场,因这次凶吉他根本没法掌控,他虽表面对她苛刻,但她是他这世上与钰澈母亲唯一的联系。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写下来,让母亲当家书送去给父亲。”钰澈点头,可远在千里之外,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形,做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我看你最近跌跌撞撞的,可是眼睛又模糊了些?”
      钰澈回道“不妨事,最近恰巧脓包长眼睛上,有些挡视线。”
      玉泞叹了口气:“你吃太多本不应该的苦,叔叔定会想办法医好你。”

      钰澈笑笑:“没关系,我无所谓的。”

      说着钰澈叫个小童子进来,叫他拿本书来念给她听,眼睛不好自己看着又慢又辛苦,通过这个方法钰澈“看”了不少书,屡试不爽。见她如此,她姐摇摇头,执笔继续作画。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两天,母亲看钰澈老实了,不再多管束,每日与未来堂妹夫傅友德一块听先生教课之后四处闲逛,傅友德对她依旧是十分嫌弃,通常做完功课就回去,平日里他无论武艺还是功课都比其他人好,人生得也很是俊俏,除了出身,他一切近乎完美。朝廷风雨飘摇,脱脱急需用人,因此武将选拔考试所设的重重关卡十分严苛,通过考试选拔了一些武艺高强的人才,但友德是唯一一个全部通过的,将来前途无量。
      友德一直是苏州府许多闺阁小姑娘都仰慕的少年,人却有些冷清,钰澈每每想与他讲话,却被他冰块一样的脸冻得不知如何开口,她刚开始有些瞧不来,日子久了也无所谓,整日赏花喂鸟,但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钰哥儿,你冬天常披的那件披风哪去了?春天来了要收起来下个冬天也可以用。”管钰澈饮食起居的老嬷嬷问道。

      “披风?”钰澈仰起头想了想,不是落在后山竹屋了?

      “我找到了就给你”
      “好。”嬷嬷收拾了会离开了,钰澈起身伸了个懒腰,熟练的翻墙去了后山。

      前几日钰澈精神头有点蔫,开始思考这莫名其妙的人生,自己莫名其妙的怪病,她老爹这次莫名其妙要打的战争,忘了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那个“野鬼”。

      走进竹屋,里面还算干净整洁,披风在竹榻上,其他东西也似乎都未动过,想来那人去找他家人去了,钰澈懒得多想,拿起桌上燕衡之前拿来的话本儿躺在榻上看了起来。

      努力眯着眼睛正努力看半页,门吱呀一声开了,印入眼帘的是一袭暗黑。眯眼看不大清楚,但还是认出是那天晚上自己拖进屋子的那个男子。他也认出了钰澈,朝她点点头。钰澈忙坐起,他很颓废,不自然的躬着背,手捏成拳紧握着颤抖,让人很远就能感到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悲凉与死寂。

      钰澈问道:“怎么了?你的家人出事了?”他只是沉默,坐在地上闭眼不言语。
      钰澈一时有些尴尬,暗骂自己干嘛戳人痛处。

      钰澈向来不知开导人为何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小叔叔,别难过了,我给你念我看的话本子吧!”他没有理会她。

      钰澈随手拿起一本自顾读了起来,她眼睛看不清楚,所以读得很慢,读了几个章回,发现是个不可描述的男女故事,还时不时冒出几句奇怪的句子: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绒,笑向檀郎唾。”这倒没什么。
      “金针刺破杏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怎么有点怪怪的。

      “独坐书斋手作妻,此情不与外人知。”什么玩意?

      “啪”的一声钰澈把书关上,心中暗骂:该死该死,这书是燕衡这浑蛋从哪弄的!还有我为什么在一不熟且年纪算得上长辈的男子面前念!春……宫?

      钰澈见他抬起头疑惑看她,钰澈顿时觉得十分没脸,很不好意思,她想他心情极差,极大可能他根本没在听她在念什么,然而,他用有些嘶哑的音说道“这是?”
      钰澈尴尬的望着他,他适才的压抑与哀容淡去了些,惊诧的看着她。

      她踱来踱去似乎在找地缝钻:“这书是我朋友拿来的。我也不知道里面说的什么,唉,太无聊了这书,哈哈哈呵呵!”
      嗳!钰澈想这小叔叔定觉自己是个白痴。

      他闭眼不再说话,钰澈拿着那几个话本子,灰溜溜地跑了。

      回到屋子里,第一件事就是把书扔到废纸箱底,臭燕衡,回头一定要拧掉他耳朵。不过被她这一闹那个男子好像没之前那么沮丧,这倒是唯一的好处。反思自己也是平日太过懒散,读书总是不过脑子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钰澈!”焦急的敲门声,钰澈赶紧去开了门,玉泞雪白的肤渡上一层艳红,俏丽的鼻尖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她很少这样着急:“钰澈,我父亲那边情况不妙!我得回家。”

      “发生什么事了?”钰澈问道。
      “我父亲惹上了人命官司,我得快些回宿州。”
      钰澈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不用,家中事我自己能解决,我父亲已经逃离宿州,钰澈你还是快去找你爹爹姜叔叔吧,前线传来消息,我军中了南洋军队的埋伏,伤亡惨重,你父亲也受伤了!”姜钰澈脑子里轰的一声,早前心中隐隐的疑惑慢慢清晰。
       表姐马玉泞,生得端庄秀丽,颇有大家风范,性格行事不输男子的坚定果断,在姜钰澈与马玉泞两家的祖父那趟,曾经无限风光,富贾一方,但到她们的两位爹这已经败光,这两位父亲,总是好施舍,他把钱送给许多江湖人:包括身手了得的盗贼,天赋异禀的能人术士。
      钰澈曾问玉泞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她爹振振有词,说舜发源于犬亩之中,这是招贤纳士,姜钰澈问他纳到能人没有,这位表叔叔就打个哈哈:“至少他们再不会偷咱们家东西或者在家门口唱莲花落什么的,也挺好啊!”因此马家败得更快。

      姜家在父亲的挥霍下家中虽大不如从前,但门面勉强还撑得过去。兄长姜钰泽曾经在元廷为武将,后在战场为国捐躯,姜家有着烈士军功的荣誉,姜家仍在苏州城占举足轻重的地位。

      钰澈分析道:“南洋那几个附属国才多少人?我们多少人?这次元帝派了除老爹之外还有其他四路军队去打,这么多人怎还输得这么惨。”
      马玉泞点头“你也觉得不对?我也想南洋军队再怎么兵强谋深,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随便将上万精兵强将打得落花流水。”

      钰澈紧抠着手上的小玉扳指:“表姐是怀疑军中有内鬼?”

      “不是没有可能,但只有高级别将领才会掌握有用的作战计划,这些军队都是朝廷任命,应该不会是他们,可再也想不出还会有谁。”

      “表姐。”
      “嗯?”钰澈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如今时局动荡,甚至有人说我大元寿数将尽……”

      表姐吓得忙捂她的嘴巴:“又在疯言疯语!让人听见了不止掉脑袋那么简单!”

      钰澈摇摇头,移开她的手,踱步进里屋:“如果我说,没有内应,而是除我老爹以外其他几路本该一起去的军队抗命根本没去南洋附属国呢?”

      玉泞的表情已不止是惊讶,更多的是失望与愤恨:“你父亲早就想到了?”

      “也许吧,父亲从未跟我提起,这些也是只是猜测。”

      “这也算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你母亲似乎知道,可她对此讳莫如深,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我还是偷听送家信的跟母亲说话才知道你父亲出事。你可有对策?”

      钰澈撑头道:“事发突然,具体情况你我所知甚少,让我再想想。”
      两姐妹分离,钰澈在家门口相送。
      玉泞走过来拍拍她的肩:“你父亲战场摸爬多年,也会有自己的应对。我先走了,你且小心。”

      “姐!”她姐姐停步回头看着她。
      “你也小心。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就回来,在我家长住吧。”

      姐姐点头:“好。”

      几天过去,战场上没有传来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到底是进了还是退了,赢了还是败了,都未提过,家里一切如常,如一家之主出了远门当差而已,燕衡倒是来了封信,说他一切都还顺利只是一路见太多元军官员欺民,世俗不公很是愤怒,一路出手打抱不平了多次,有个绿林好汉还想与他合力劫富济贫。姜钰澈正义满满地回信建议他:若闹心介怀,遇事不违本心即可。

      她的怪病让她平日里极为独立且孤僻,几乎不用下人伺候,除了家里人和燕衡,其他人或受她父亲的嘱咐、或听闻她病情可怕,自觉都离她远远的,也常感无聊与孤独。
      天气越来越好,钰澈常来后山,有时候那个小叔叔在竹屋疗伤,更多的时候找不着他,钰澈因为之前的事很尴尬,男子本就沉默寡言,基本没有交流,钰澈带些吃用故意落在那,他似乎不怎么领情。

      老爹那处于僵持状态,来来回回没个准信,钰澈越来越忧愁。

      提起笔,在纸上打算写信给父亲,突然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就醒,跳出门四处张望,寻着味到了河边,他正背对着一团火坐着,专心烤鱼,想像吓燕衡一样逗逗他,悄悄刚走几步他就回过头来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扯扯嘴角,自觉无趣。
      他指指火边示意她坐,继续烤着他的鱼,她蹲在小河边认真看河底游来游去的鱼,想到庄子的“鱼之乐”,手在水里划着,鱼很快游开,过了会又游回来,啄着手痒得咯咯直笑,微风吹来,吹开了斗笠前的白纱,虽然无所谓自己的脸,水里的模糊的倒影还是把自己吓了一跳,一头往水里栽了下去,眼看着要跟水里的鱼来个亲密接触,一只手有力的抓住她的后背心,拎兔子一样把她拎回了火边。

      她尴尬的说了声谢谢,他坐下把烤好的最大一条鱼上撒了些金色的粉,看着十分好看,再往火上烤了烤,一下子香气四溢,比之前闻着更让人有食欲。

      鼻子拼命嗅着:“这是用的什么调料?”他用木叉叉起鱼递给她:“我母亲制的,秘方。还有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个瓷瓶:“第一次见你我观察过,你的眼睛没有问题,是毒翳遮挡,用这个涂于眼周,很快就可以恢复视力,一直用下去你的脸能痊愈。”

      请她吃烤鱼,又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真是让她有点不习惯。她道:“多谢!我的脸真的能好?”他似乎在笑:“嗯。”

      她开始大口啃鱼:“你母亲弄的配料真不错,好手艺。”
      男子微笑道:“家母年轻时在当地颇有名气,容貌厨艺,都是一绝。”
      “我也听人说我母亲长得极美,让人见过不忘的那种,能不能干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这么聪明,我娘应该差不到哪去。”

      对方看了她一眼。

      钰澈想到之前念书和刚才差点投河,不再说话,埋头啃鱼。

      “我在此已逗留了太久,我要走了,之前多谢。”他道。

      “你的伤还没好,这就要走了?”钰澈抬头。

      他起身:“是,之前救我,之后的关照,烤鱼为报,小朋友,不再见。”

      钰澈点点头,见他情绪似乎好了许多,感觉他会笑了。钰澈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也许是仕途,也许是归途。”他回道。

      钰澈有点惊讶,他这样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还敢往虎穴里跳,即使改名换姓,万一有一日东窗事发被人揪出来可不得了。

      “我想改变一些事,拿回我的东西,可现在单凭我一个人还不行,绝不能一直这样躲藏畏缩。”
      “什么东西?”钰澈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
      钰澈最近受武侠小说影响,学着书上的内容道:“咱们交个朋友做个兄弟如何?”

      他道:“我不跟小姑娘做兄弟。”

      钰澈道:“你怎么知道的?”他不紧不慢的把烤好的鱼架稳:“虚长了你几岁,男女还分得清。”

      她有点惊讶,她的脸完全不中用,行为也处处是男子模样,声音也是低沉的,不认识她的可都没怀疑过。他不会是趁她睡着碰过她别的地方发现的吧?

      他道:“你拉肚子吗?脸拧成麻花了。”

      她“哼!”一声,起身走人,把架子上剩下的鱼全部拿走。回到家,她把鱼分了分,和了面炸成鱼酥饼子差人去送,钰澈军营长大,营中艰苦,常常和燕衡偷偷打牙祭,厨艺过得去。大伯小叔亲戚们都分到,钰澈口里嚼着饼,心里舒坦得很。

      小院里,钰澈抚琴,三叔的女儿堂妹姜玉浈来了,坐下合着她的曲子弹起了筝。玉浈今日来似乎有话要和她说,古琴深沉,古筝活泼,交错而弹,别有一番趣味,男子该学琴,女子该学筝,多年后,钰澈会怀念这些日子,因为那时她再也不能抚琴。

      “钰哥。大小姐。”琴声戛然而止,钰澈跟玉浈回头,见是三叔府里的家仆,手里提着一篮各色果子,钰澈笑道:“又有好东西吃了。叔叔从不忘了我的。”

      她走过去接过篮子说道:“多谢三叔叔了,劳烦你替我跟三叔叔问好。”

      “好。钰哥,你昨日送来的鱼饼挺不错,我们玉浈小姐喜欢得不得了!老爷特意让我今天提了些你喜欢的果子谢你。玉浈小姐 ,老爷不肯您随意出门,我们回去吧。”

      钰澈知道三叔觉得玉浈跟着自己学坏,没注意到玉浈的欲言又止,她无所谓的拿起个枇杷剥了就往嘴里塞:“玉浈妹子喜欢就好,和叔叔说一声!要她常来玩!”

      ---后山----

      “小叔叔你去过现在的南洋正在打仗的边境那边没有?”

      钰澈咽干舌燥问了很多遍。他蹲在屋顶,下雨时屋子有点漏雨,他打算替她修缮后离开。锤子叮叮敲打着。“那里现在打仗不能去,如果你实在想去——”钰澈一下提起精神。他道:“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只要告诉我最近的路线就行,我母亲怕我追过去,把所有有关的地图书籍全收了,也不给我月钱,但我现在必须要去,我爹有危险。”

      他回头看着她道:“你要去做孝女曹娥?”

      钰澈正色道:“所有人都认为我不过是个可怜的病人,老爹给了我活着的理由吧。我也不避讳,如果这回我老爹像我大哥一样死在战场,朝廷顶多再给家中一些抚恤,而我在没有我父亲的家里,又算什么?有的人天生血里带风,我宁可死在之前的练武场。你不也一样?与其在此窝囊度日的活着,还不如死在自己的战场。”

      他侧目:“好啊,不过战场不需要只有蛮力的笨人,这样,我们下局棋,你若赢了我,我就带你去。”

      钰澈楞了楞,她琴棋书画虽通但都不在行,可这是唯一的机会,她点头愿意一试。

      他俩就地取材,用石子和松果代替黑子和白子,用棍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格子,他拿着棍指着她的斗笠:“能不能把这东西摘了?不嫌它碍事?”

      “很难看,怕别人看着吓到。”

      “这里只有我,我又不是没看到过,尽管摘了,裹得这么严实看着才闹心”

      她心想把脸露了你只怕就没心情下棋,于是洒脱地一把将斗笠宣开来,她视力已经恢复了很多:“我还是有点看不太清,多关照。”

      他这才满意,抬手做个请的动作,让她先走。她除去杂念,认认真真开始这场对奕,他果然不弱,虚虚实实,以退为进,摆着迷魂阵让人往里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的石子围了她半壁江山,她懊恼的撑头,心想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教自己的先生只怕都下不过他,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在另一角落子,钰澈知道他又想耍圈套,牺牲之前的松果,在另一角重新开始布局,学着他之前的下法门道,不择手段呈胜追击,他俩陷入死斗,他吃不完钰澈的子,钰澈也围不死他,僵持了一时辰,居然还是这样,钰澈呆看这满地的松果和石子: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两处有情方可断……你到底是谁?”钰澈突然警觉道。他的棋路太过诡异,与他的人全然不同,她感到他充满了诡诈与杀意,又有点像死去的大哥姜钰泽的下棋路数。

      他人却与他的诡异的棋路完全不同,慵懒地靠在身后的大树上,手指指棋局,磁性的声音里带轻笑:“我啊?能带你去南洋的人,小公子你呢?是否要继续?”

      “继续!我又没输为什么不继续?”半天下来,钰澈的棋路见识大长。

      思虑许久继续落子,想寻找突破口,他却像一板密不透风的墙,最后稍稍的反击足以让她满盘皆输,其实胜负已定,只是自己在勉强挣扎。

      钰澈悟了:“你是想说……”
      他点头:“这样你还要去么?”钰澈坚定地点点头。
      他问道:“历过多少次大仗?赢过多少次?”
      “我六岁便在军营,至今为止大战二十三次,小战不计其数,七成都是赢,我父亲很少打败仗,我哥几乎没有,包括最后他战死的那一次。”
      “那你对用兵之道可有理解?”
      “谋。”她的回答让他略抬眼。
      她接着道:“无论治国或者真正的战争,皆需做到“谋”,谋人、谋己、谋国、谋天下。军师、谋者、营官、哨官、均须长久经战,做事有成效和考核通过者,可纳入备选。武侯云:谋者营官用人不当,则一营皆为废物;哨官不得人,则一哨皆为废物;十长不得人,则十人皆为废物。滥取充数,有如无兵!而元朝的军队如今从上到下正是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因此我深感不安,害怕父亲出事。”
      他满意一笑,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撑头欣赏血色残阳似有所思,说了句:“可惜。”许久,他用快要睡着的声音说:“三天左右,我们得把船修好,走水路去那里会快很多。”

      “你答应了?她兴奋不已,不停的摇着他:“大哥你可真是大好的人!”他侧身避开,心想你大哥不是早已死了么:“我不是你大哥,走开。”

      怕他改主意,她马上松开:“你好像比我大不少,那我继续唤你小叔叔吧!”

      “叫我倪越就好。”

      她点头,这么多日第一次自我介绍道:“我叫钰澈,苏州府总督军姜家的二哥儿,你可以叫我小姜。”

      他点头让她回去准备。钰澈赶忙回去了。接下来两日,倪越一直认真修船,船体当初散了架,许多地方要重新拼接,但他已完成得差不多,想来他之前早有离开的准备。钰澈在一旁学着他敲敲打打,帮尽倒忙,每当她把他拼好的成果拆得七零八落,他停下来耐心讲解原理,钰澈最后干脆像个学徒一样拿着纸笔在一旁记了起来,她不动手,他完成得很顺利。

      他们把船推下水试划,钰澈此时仍是个小孩心态,对世事幼稚又轻狂。船的一关一卡自己都有参与,成就感油然而生,主动提出把自己几个压箱底的珍贵话本送他,内附各类插图,他居然拒绝。
      “姜钰澈,你最近在捣鼓什么?”这天放课后一向很少言语的傅友德突然主动问她。
      姜钰澈一下打开话匣子:“我在研究我的新发明,盔甲形式的战船你知道吧,我想做一个,到时候我可以让它密不透风什么炮什么火都轰它不倒,战马可以在上面跑,你别不信,我上次把我想的图纸寄给咱们老师刘基先生,他可赞许了……”
      他摇头:“不着火,除非用铁皮,哪来这么多铁皮给你用来造船?再说热气上来了船体你确定不会融化……”他忙打住,自己居然跟着她异想天开的思路走。果然和她这痴货待久了自己也开始变痴货了。
      “不知道你整日在想什么。”说着扔给她一本极普通的典籍。
      姜钰澈回去翻开见书里夹着南洋附属国战势地图,并做了相应标记,还有许多小面额的银票。
      她微一笑:“友德兄平日跟我欠他钱似的,这下真欠他钱了,这人关键时刻还挺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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