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大雨将至 ...

  •   说话的男子身材高而瘦,貌如朝霞,懒眼含笑,玉手攀花,阴柔的面容逐渐扭曲,他像寻到了猎物一般盯着蓝澈:“家父与朱元璋隶属明军,韩宋军为明军总舵,我为何不能在这?妹妹,你也在外头也玩得够久了,同我回去罢。”
      一直以来蓝澈最为头疼的人便是此人——表叔郭子兴次子,郭天叙,旁人眼里他对蓝澈一腔深情爱而不得,此时她被郭天叙这一声声妹妹叫得起鸡皮疙瘩: “看来郭家是彻底与姐夫分家了,那你这声妹妹我担当不起。”她转而对韩林儿道:“车上为蠡族族长与公主,他们向来不喜外人不宜相见,还请王上见谅。”
      韩林儿道:“这样吧,本王卖你个人情,不追究车上到底是何人,本王现下只问你一句,你可愿回韩宋义军?”
      韩林儿的军队本在这附近休整,此时郭天叙从朱元璋处赶来给他带来了新消息,韩林儿临时决定来寻失势的陈友谅,想着总能得到些好处。他与陈友谅本无冤仇,且在韩林儿的眼里,陈友谅没了蓝澈就像老虎没了利爪。若蓝澈回自己麾下,那陈友谅是生是死他根本无所谓。现在他得知墨淋鸢得到了总教令也没有告诉自己。他平日爱护纵容自己的妻子,却让她越来越任意妄为,确实需要有人来制衡。再说这些年来朱元璋的实力越来越大,已超过了他这个创始军,让朱元璋的死对头陈友谅活着,并非坏事。
      蓝澈道: “若是王上还能信任,蓝澈自当愿意。”
      郭天叙此时却快步冲上来,直达马车前,迅速打开了陈友谅所在的车门。
      族人道: “放肆!公主尊体岂容你冲撞!这位郭公子是不打算给我蠡族颜面?我族虽小,却也不是任人欺负!”
      一时间蠡族所有人皆亮起了刀对准郭天叙。
      “舅舅!快住手!”蓝澈步行至马车前,往里看了一眼,见舍兹一个人用裘被裹得严严实实,躺在车内,脸上手上的皮肤皆已溃烂,不停的咳嗽,神情恍惚。
      “郭公子,我早就说了不宜相见,你为何执意做出如此挑衅他族的行为。”
      郭天叙蹙眉嫌弃道: “她这是怎么了?”
      “过人的疫症,表哥可要请军医探脉?”
      “瘟疫?”
      “正是。”
      郭天叙急忙走开,他不想和外族扯上矛盾,他们人虽不多,却难控制,团结起来野火烧不尽,即使今日杀光他们,指不定哪天又有故人来复仇,他道:“让他们去朱元璋那,你跟我走。”
      “我和舅舅道个别。”
      他不屑道:“听着,若你敢玩花样,就算哥哥想保你,小明王可不会,他会让你尝尝铁裙之刑是何滋味。”
      蓝澈没理会他,自顾被大土司扶着跳上马车,她与舍兹紧握着双手:“好样的!真聪明!”
      “姐姐让我装病,适才听到你们在外面说话,临时起意想着用药蛊可以装得更像一点。姐姐你看,姐夫刚刚伤口又流血了,没事吧?”舍兹掀开陈友谅身上厚重的被褥。
      “阿越!你醒了?”
      陈友谅努力睁开眼握住蓝澈衣袖。
      蓝澈道:“这段日子,我很开心,哪怕是假象。这里离九江大营还有几日路程,接下来我就不陪你了,照顾好自己,去找墨淋鸢拿总教令,按你们的计划办,我知你在赌,你赢了。等安定下来后拜托送舍兹他们回乡,别让他们卷入这里的争端,这是我唯一的请求。”陈友谅心底猛的一颤,在此之前他确实见过墨淋鸢:“若遇蓝澈,趁机让她交出总教令。”
      蓝澈对舍兹道: “你大了,即使将来成婚了也要有自己的天地。你可以喜欢你的夫君,但不要事事都依赖于他。护好川南,领土、地位、名誉都不重要,有族人才有你,你与他们一体。”
      “舍兹明白了,姐姐保重。”
      大土司道: “阿澈,今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只要我族能出力的,定会全力相助。”
      “那便请舅舅帮我,继续研制母亲当年真正想研制的噬月之蛊,不胜感激。”
      陈友谅紧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越用力,伤口的血滴淌得越快。
      蓝澈目涩: “舍兹,转过头去。”
      “啊?哦!”
      大土司也知趣的下了车。
      陈友谅突然感到唇上一热,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笨拙让陈友谅理智还在,但她强势中的温柔让他渐渐的沉沦:你从不如此,似交代遗言,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蓝澈将他送的手串放回陈友谅手中:“他们会搜身,我不想遗失,替我收好。”说完下了马车。回首间有些遗憾:自己还没来得及准备她的信物回给他。她与明玉珍点点头,对舅舅与族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良久,明玉珍朝着她远去的方向,带领众军行了一礼。
      随着韩林儿的军队一路向北,入夜整军休息,安营扎寨,她以娄玉贞的名字在韩宋义军的时候,早有传闻,从前有过起义军中鱼龙混杂,几个士兵贪图美色,又听闻她出身秦楼楚馆,企图对她施暴,进了她的营帐,是否得手不知,但那些男子回去后个个全身溃烂,最终惨死。大家坚信此女定是患有烟花柳巷带来的恶疾,都自觉离她远点,无半分侵犯之欲了。
      这次她又有患瘟疫的嫌疑,无人肯接近,韩林儿将她安排在存放火药的帐营里,既可保护火药的同时又可顺带着夹控监视。
      此时郭天叙突然进来了,见蓝澈坐在地上,在她面前蹲下道:“妹妹在想什么?好些日子未见,适才搜身,是真瘦了,陈友谅待你不好么?”
      “……”
      “不说话?你就不好奇你走了以后发生了什么?元军围攻濠州,我军困在城中五个多月,彭大死了,父亲部下各自为王,朱元璋这时候才装模作样的来帮忙收编了我们的军队。呵!趁人之危的小人。就在前几日,有人拿着总教令召集江湖天下兵马要与元军宣战,你就看着,待我收拾了元军,有了名望和追随者,第一个收拾的就是那个朱元璋。”
      蓝澈毫无兴趣的闭眼休息。
      郭天叙脸更加凑近的在她耳边,用手轻撩她的脸,要生吞了她一般:“哥哥自问待你不薄,多次与你表明心迹,你却总是这般。阿澈,哥哥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蓝澈这才睁开眼,言语里除了冷漠不屑里带着几分厌恶:“这里只有你我,你这深情模样不必装了,你几时喜欢女人?”
      郭天叙微一愣,转而笑着起身负手而立,离她远远的站着:“你在说什么?”
      蓝澈换了个姿势悠闲的盘腿而坐:“阿澈自知,不讨人喜欢。表哥更不可能了。表哥,为了吸引一个人的注意,而去接近自以为他喜欢的人,是否不厚道了些?”
      郭天叙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蓝澈原本不确定,没想到是真的: “你就是因为这个总是寻我麻烦?对我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你撺掇让韩林儿来捉拿陈友谅,其实你就是冲我来的吧?”
      郭天叙此刻变得温柔深情:“没错,陈友谅就在车里吧?呵呵!你以为你那点小九九瞒得过我?陈友谅活着,朱元璋便不得安宁,我巴不得。阿澈,你莫怪表哥,每每与你在一处,他……才会看我一眼。”蓝澈听完浑身抖三抖。
      他见蓝澈一副沮丧的样子,看来她对自己喜欢的不是她深表遗憾,毕竟这对任何女子来说都会是个打击,一时倒是为她叹气。
      蓝澈接着却一副认真求解惑的模样:“冒昧的问一句,你俩真在一处,若行云雨,孰大欢?孰小欢?”
      “咳咳!”郭天叙一口气还没叹完,被她的话刺激得一阵咳嗽。
      蓝澈道: “我们之间有误会,他儿时与阿澈的远方小妹有婚约。我这妹妹生死未卜,我早就多次劝他,他依旧为我妹妹守着不肯另娶妻室,看我妹妹面子上,他才多照拂我一些,大事上我与他谁也不让谁的。你想想,在天完义军若不是我们水火不容,我何必将他赶走?”
      她本想继续说是亲戚的缘故,一想到她与郭家算得是亲戚,关系可谓水火不容。于是闭了嘴。
      “那只能说明你良心全无,你对我们都这样,还指望你对旁人多好?我问你,你那堂妹子叫什么?从前家在何方?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蓝澈道: “你想干嘛?”
      “你这人谎话连篇,我是不信,你妹妹真多,谁会将自己未婚妻姐的画像日日带在身上?”
      “画像?我的?”蓝澈撑头:友德你这又是做什么啊?
      郭天叙也不做声,只盯着她,看来今日必须得给他个交代,她想了个说辞道:“她就是我白日说起的,与我失散了的小妹。你说友德有个画,那定是我小妹的画像,儿时她常与我待在一处玩耍,神韵与我有几分像的。友德他可能是照着我的画在找人或像你说的睹物思人。可惜我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小妹,怕是凶多吉少。”
      “是么?”郭天叙将信将疑。
      “当然,如今说明白了,我们实为君子之交。婚约也都是家父的安排,早就取消了,咱们家人一场,放了我呗?”
      “就算你说的是真,那你也是他看重之人。留你还有用。还有,这事你要敢说出去,定将你碎尸万段。”说完离开帐营。
      蓝澈叼着根狗尾巴草躺在一根原本放火弩的木桩子上,仰头望着帐顶,难怪当初傅友德在定远时,郭天叙就嚷着要收自己做妾室,真到比武招亲时却没来,还当他是见了天下英豪有了自知之明怯场,却是因为友德因伤没来,他失了兴趣。
      郭天叙来朱元璋的军队后日日与傅友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期间……八成是友德懒得理会他,于是他钻山打洞的来寻她的麻烦。

      她越想越觉得浑身刺挠,人像是受到了巨大冲击,内心反复一句话:太荒唐了!
      她一下坐起吐了狗尾巴草自言自语:“又是你的桃花债,女的我忍了,如今男的你也能招来!”接着又有些伤感,友德待自己好时永远想着玉浈,陈友谅待她好也总是谎言包裹为数不多的真,连郭天叙都是因为如此荒唐的缘由。忍不住自嘲一句:“唉哈哈!活了这些年,竟如此不讨人喜欢。”

      ——
      安庆城内,负责驻守的赵普胜连日来忧心忡忡,他已多次收到朱元璋的邀请,他向来瞧不来朱元璋不肯投降,可如此僵持下去难保安庆不会有一场恶战。
      “报!主公!九江军队愿追随您的军队已达安庆!”
      “有多少人?”
      “约有三十万人!”
      “甚好,安庆池州一线必须守住,不得让朱元璋踏入半步。”
      “主公,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快说!”
      “安庆城内谣言四起,他们说您已归降了明军,说……安庆已归属明军,陈友谅至今下落不明也与您有关……您为明军立下了大功,朱元璋要封您为上将,说是为您定制的明军上将甲衣都做好了。”
      赵普胜气极: “这是安庆混进了朱元璋的奸细!即刻去查明这些话从哪传出来的!”
      赵将军从前佩服陈友谅,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觉得陈友谅过于强势自负,因为他的刚愎这次竟栽在黎嵘一个人手里,如今陈友谅已死,在他心里,陈友谅是自己的兄弟,但早已不适合做自己的主公,而朱元璋,以前就没有考虑过选择他,如今更瞧不来。
      如此,谁都不配做自己的主人,不如自己当家做主。但自立为王还需慎重考虑,毕竟这是对这个昔日兄弟陈友谅的背叛。他一直拖着迟迟未称王,没想到朱元璋这就等不及了。
      正烦恼,一个中年男子雄厚的的声音响起:“不必不必,将军身居高位,自然什么传言都会有,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不是么?”
      赵普胜警惕道:“何人?”
      下属跟在身后与他解释道: “主公,他是明军派来的使者。”
      说话者上前行了一礼,他身着青色道袍,目光精邃,清瘦却不失仙风道骨:“在下刘基。”
      赵普胜怒道:“我不是早下令不准明军的人进城么?为何无人通报就进来了?”
      小侍从怯懦道:“按将军吩咐我们拦下了,可他不知怎的又进来了……”
      刘基轻松道: “在下不才,学过几年兵法卦数,您的城中布防,与在下那不肖徒排得极像,稍稍变数摸清了,就进来了。”
      赵普胜像看到了个怪物一般看着他,排兵布防都是参照原来天完义军设立的,由陈友谅出图,蓝澈设计,按地理位置实际情况多次改动,非原设计者不可能错开所有人进来。
      刘基微笑着坐下,远远的看了眼桌上盖着盖碗的茶杯,点头道:“将军午膳用了青豆饵,此刻配武夷茶正好。”
      听着他说的全部正确的话语: “你们在监视我?”
      “哈!不必,一算便知。赵将军,很快会有故人寻来,怕是有血光之灾,将军仔细小心。嗯,要下雨了,到时朱红梁上的雏燕掉下来,劳烦将军将其送回窝里去,也算功德一件。在下回去了,将军不送。”
      赵普胜也跟着他走了出去,正还想开口问刘基到底什么意思,而刘基早已不见踪影,此时分明艳阳高照,没有任何下雨的征兆。
      朱元璋这是黔驴技穷了么,弄来这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
      赵普胜回到屋子里,召来下属讨论三十万大军的安顿,半炷香以后,外头突然雷声大作,接着“轰隆”一声,雨滴连线入丝,抢着落地。
      交代得差不多了,几个下属起身,领头的看向窗外:“好大的雨!将军还有何吩咐?”
      赵普胜望着窗外这场古怪的大雨:“我送你们出去吧。”
      一路送他们出去又回来,他时不时心绪不宁的看一眼朱红色那节房梁,并没有什么东西掉下来。这一定是朱元璋恐吓攻心的诡计,自嘲自个居然信了。
      朱元璋日日派人来骚扰,居然已经监视到自己饮食起居,说明他对夺城志在必得。他必须要表明态度与朱元璋宣战,而以自己的名义带领三十万大军,就等于向天下公布他已独立门户,他即将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安庆、池州多得是垂涎已久之人来攻城。到底是摆脱陈友谅自立门户,还是投降朱元璋,赵普胜必须做出选择。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