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诔》林苏白

6、第六章 梦蝶

　　行至中门，果见林苏白一人独等，此时正回过头来。晏紫挑下修眉，换了笑颜问道：“这么急着回去却为哪般？要不要再去见过太爷？”

　　苏白却不多言，只低头拉了若草道：“先走吧，太爷那边，我已然禀告过了。有事回去再讲。”

　　晏紫心知自是不便在林府详述之事。当下便匆匆离开。

　　留园转瞬即至。

　　若草知趣的跑开，单留苏白与晏紫二人叙话。

　　“你生气了么？所以我才不想回碧攸那里辞行。我若去，他肯定会诸多话语，你定会更不开心，可是？”苏白背对晏紫，幽幽开口。

　　晏紫心中一震，小白原不会说此等话语。昔日自己报怨，表白他都置若罔闻，单这次，却顾及自己感受，还亲口问询，这也是碧攸之故么？小白现在对自己的顾及是喜抑或是忧？

　　“哈哈，我哪里有那么纤细了？我没生气。”朗声一笑，笑给对方，也笑给自己，自心头赶走所有的妒忌与不甘，此等术法可有灵地可习么？

　　“紫，碧攸他有恩于我，我自然……咳，咳……”话语忽然被轻咳声打断。晏紫心下惶急，忙趋前一步，拥苏白入怀。白轻倚在晏紫右肩，又咳了两声，终是停住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你出门了。恐又是碰多了湿气。是我错了，不该生事，一首词而已。想来都不知送我几千几万首了。便给他一首又何妨？”晏紫紧搂住怀中的身躯，这么多年，他依然是这么纤弱，没有半丝起色。纵耗尽自己毕生精力若换得小白康健安乐也是值得。可是却从未寻得这样的仙方。苏白更不会任自己如此。自己损耗而换小白无碍的话，小白定会抵死不从，不但帮不得他半分，反而会让他更添心病。正如此次，明知自己在意换来的只是小白的介怀，明明乃是自己最不乐意看到的，结果还是如此。原是还是自己修炼未够啊。

　　“还说你没有生气。罢了，不说了。今天真的乏了。这些天不知道是怎样，前两天明明好些，今天又困乏的很。”苏白是真的倦了，任晏紫自身后将自己紧紧搂了，轻轻闭了眼睛。“紫，你送我到后园小睡一下，回房定然又睡到明日了。”

　　晏紫心知前两天苏白能够好些的原因，一丝懊恼，九分自责。边打横抱起苏白去往后园，边轻轻道：“只此一朵未放，你犹是如此，今年定又是万分难熬。白，你就让我帮你……”缓缓睁开眼睛，仰望那张美艳却写满了愁苦的脸，苏白不禁伸出手去，触碰晏紫的脸颊。“紫，你明明是最美丽，最善良，最豁达的一个，都是因为我，才会苦了脸，去计较，去妒忌。如果当初没有苏白，你会在留园过的更好。”

　　感觉凉凉的手指，轻轻舒展自己眉头拧成的结。心结仿佛也一并打开。“没有苏白，晏紫情愿七魄散尽，不入轮回。”

　　“你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赌咒发誓。气死我了，你还要不要我身体转好啊？”苏白见紫如此，不禁苦笑着拧了下他的脸。

　　苏白像来少言寡语，更不会轻易与自己调笑。今日大致也是因为觉得自己生气才会如此。不想自己竟也被当做若草一样的小孩子哄了。真是可叹。可自己却是对这些分外受用。更为可叹。

　　“不要嫌我啰嗦，春日，你本不便到处行走，出门竟还带着若草。我开始就不同意他留在家里。”把苏白放置园中常设的软榻之上，看他并无真正要睡的意思，晏紫忙趁机劝告。

　　“哪里他一个孩子就妨碍到我了，我不到处走便是。啊，差点忘记了，太爷说，让我回府去住。”苏白忽然想到今日府中之事，睡意全无。定睛看向晏紫，果然，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

　　“为什么忽然提起回府之事？是你单回去，还是我们一起？”林老太爷，您是真真多事！

　　“唉，今日云水道长提到我身体近些天不好。又说，园子里蜂蝶鱼虫太多，我身体弱，禁不得它们琐碎。我长年病弱，很大原因也是留园。由是建议我搬去府里居住。府里有御赐诸宝，可震邪气。太爷便信了，说让我单搬去府里，过了春天再回来。”

　　“纯阳那个臭道士，早早的回他的所在便好。偏要留在这里却为哪般？他再管我们的闲事，我定要找他讨个说法。”晏紫轻啧一声，烦透了这个云水道人。好好的法事不去做，总是来管苏白的闲事，下次，自己就该真的恼了，管他来自于哪山哪洞，定要计较一番。

　　“他也不过是说蜂蝶鱼虫之事，你也在意这个怎么不说了？我是扭不过太爷太夫人。所以肯定要搬过去。不过，搬于不搬，不一样么？”晏紫定然是不希望自己离开，所以也只好软言劝慰。

　　“自然不一样，你搬过去，就暂时不要回来。要避开邪气就彻底躲开，每日我去寻你便是。”晏紫心知苏白搬回林府已是定局，只好让步。

　　“其实对我来讲，人搬回林府又能躲的了什么？也许真如画中所绘，奉于几案之上才是正道。”

　　晏紫闻听此言，脸色大变。俯身看定小白，低言道：“原来是在气这个，我苦思良久而不知，幸得你自己说出来了。下次不要再讲这种话，我不许你讲这个，永远都不行。”

　　苏白待要言世事难料，不由你我，又恐晏紫真的动气，只得闭了眼睛，轻声答应以后不讲便是。

　　时近黄昏，暖阳斜照。软榻之旁，韧柳扶摇，熏风阵阵。苏白渐渐困意袭来，远远飞来一只七彩锦蝶。盘旋试探几次，终于落在苏白腰侧，双翅轻收，随风轻摆。晏紫本欲伸手挥开，终是作罢。看一人一蝶似都随风睡去，不禁心底慨叹，今日，原与那庄子颇多纠葛啊。

　　“白，回府之前，尚有一事求你，你醒了我便告诉你。”在心底默念一句，晏紫被暖风吹的舒服，遂也斜倚软榻，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