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诔》林苏白

10、天香耒番外 真白之春

　　晨鸟啾啾，清冽寒气浸透窗棂弥漫进来。
　　睁开眼，深吸一口气，一抹甜笑就爬上脸颊。苏白撑起身子轻道：“果然是下了么……”遂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不料稍急了些，中衣的袋子啪的一声脆响，抖在榻上某人的身上。心底暗叫一声不好，忙边飞快的束衣着履，边往外堂挪去。自是在他尚未清醒时便出得门去才能安全些。
　　珠帘叮咚，眼看房门就在眼前了，另一个声音却也同时响了起来：“白，你哪里去？”
　　看看身后，再看看前面，苏白毅然一把推开雕花门，奔了出去。
　　“啊，好大的雪！太好了，太好了。”会被数落的担心立时抛在脑后，宽阔的庭园里积雪足有尺半还多，苏白三步并做两步，孩子一样绕过回廊跳落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的雪深深吞了靴子，每迈一步虽是费力却是其乐无穷。苏白轻笑出声，边向前行，边提声喊：“照水，怜照水，出来玩嘛！”
　　东西厢的房门一阵乱响，苏白不禁心底暗啧一声，欢喜的紧不免失态了。这下可是一院子的人都吵醒了。
　　正艰难却开心的前行，手却被一把抓住。回头看，果然是晏紫，一脸宠溺的假愠之下，那浓浓的笑意却是半丝也融化不掉。
　　“一下雪就哈巴狗儿似的，换了一个人了。哪里还有平日的一分在，这要是给他们几个见了，必是都不信的。你看看，大衣服都没有穿，就跑了。”
　　纯白色的雪貂斗篷，单只领口处一圈紫色。那是晏紫养了多年的一笼蓝色紫貂，终于繁衍出的两只偏紫颜色皮毛的。也就只有他，在这种小事上偏执异常。斗篷上还带有晏紫暖暖的体温和甜甜的香气，苏白伸手把晏紫也裹进斗篷才道：“还说我，你穿了没有啊？连鞋也没有吧？”
　　低头观看，原是扯了斗篷出来的急了些，真的是连软鞋都没套一双。雪地上，一双赤足润白里透着水晶般淡淡的紫色，轻轻浅浅的，是丝丝缕缕的蓝。
　　苏白向了东厢叫道：“将离，你要去找靴子就快些，苍墀你别挡路啊！！”。
　　苍墀忙不迭的往后退，眼前擦过将离那张半是无奈半是窘迫的脸。
　　见将离从正房取了晏紫的靴子来，苏白忙高声喊：“抛过来就好啦，你们都不要过来。不要踩我的雪。”
　　苍墀正迈下来的脚不得不又收回廊上，将离也只能轻叹一声，暗暗送气，把靴子抛了出去。眼睛却是恶狠狠瞪向西厢的那个罪魁祸首。
　　敖狴抱了双臂靠在廊柱上向中庭观望，看着苏白咋咋呼呼的样子，正兀自笑的开心，这雪还真是下对了。那个恬淡安静的苏白是小白，这个可爱到想一把揉进怀里的小无赖也是小白啊。
　　这边厢接了靴子，苏白便开口道：“紫，抬脚。”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只好先跟他错开身，蹲下去，握了紫的双足分别套进靴子，苏白边裹紧了斗篷边道：“快回去啦，我跟照水玩儿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呆久的了。”不待晏紫回答，人已经跑出去了。
　　这次却是雪地上半点痕迹也无，一径往清涧那边去了。
　　晏紫在雪地上呆了半晌，两滴温温的泪滑落过唇边，半分涩，半分甜。听得廊上将离开口催了，才走回房去。

　　清涧之上盖了厚厚的雪,屏息聆听,一丝汩汩的水声呼之欲出.苏白右手轻挥,雪雾飞笼,凝玉般的清涧显露出本来面目.果见薄冰之下,是依旧流淌着的清涧溪. 细碎雪沫笼罩了的照水梅花,衬了半凝半淌的溪水,愈发的妖娆.
　　梅花朵朵艳红,雪花丝丝纯白,花蕊点点嫩黄,枝条坚韧如柳,俯仰前后,雪落枝摇,清涧溪半是记取,半是放任,一湾娇色,伴溪水流淌开去.
　　“瑶台玉碎，飞絮阻春华。
　　珠帘漫卷，紫阙洞开，难恋鸳榻。
　　冰凝脂玉，还似琉璃镜。
　　犹可见，怜照水，恰眉目如画。
　　娇躯半裹，琼屑笼奇葩。
　　雕栏堆砌，清风缱绻，东日薄发。
　　芳枝旖旎，独对忘尘台。
　　疏影动，冷香凝，万寂一枝姹。”
　　拈了一枝来细瞧, 映雪梅花,果然是要这红梅才好。花蕊之上的一小撮白雪，透着梅的香气，想来定也十分香甜。一念到此，偷偷伸了舌尖，还未碰到，就被人扯了衣领。
　　“林苏白……，你干嘛？”
　　“呵呵，你怎么不继续躲了？”
　　“就是因为你这花痴才躲啊，真怪了，怎么就单粘我一个人？”
　　面前的青年生就一副少年的面容，肤色若雪，双瞳似露，唇色如朱。纯白色锦袍，走暗纹梅花金线，火红色斗篷带白狐帽兜，端的是雪地梅花同样的美景。
　　“还不是因为照水哥哥身上有雪的味道！”直接撞进对方怀里，贪婪的一闻。
　　“想闻雪还不简单，一把推在雪地上，让你闻个够。”作势要推，手还是绕过腰间，把小人儿笼在怀里。
　　“玩儿一会儿就回去吧，当心身体。回头儿如果病了，苍墀还不活扒了敖狴的皮！”
　　“与敖狴什么相干啊？”
　　看着那张满是疑惑的脸，心内叹一口气，在他右臂上狠狠一掐，方开口道：“你道这个天气怎么还会下雪的，自然是敖狴他违了天时，要讨你欢心啊。”
　　“这样啊。”沉吟半晌，苏白抬了头甜笑道“那我回头谢他，倒是照水哥哥，我难得还送了好词给你，你却这般回报我。”
　　忙挽起袖子低头看时，右臂外侧已然是青青的一片了，原来是掐的狠了些。
　　“吃痛便叫一声，也不会弄成这样了，是我不好，回头就该现世报了。他们几个我可谁都打不赢。”
　　“就当是尝了梅雪的补偿吧，呵呵。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好了。跟我一起回去煮茶赏雪吧？这样就可以跟照水哥哥多呆几个时辰了。”
　　低头看着怀中满是期冀的脸庞，怜照水在心底轻语：期冀转为满足的甜笑，我是愿为之堵上一切的第几人呢？
　　不管有多少人在守护，果然心底里还是惶惶的不安着。只有触碰到的这一刻，才如凝结了的清涧般，沉静下来。可溪水却一日复作一日，蜿蜒向东。而溪畔的照水梅花，仍是固执的垂下枝条，一任戋戋之姿映照入水。
　　“好，我陪你。就不知其他的人欢迎不欢迎了。”说完轻轻俯身。苏白轻叫一声，整个身躯被收在照水的臂弯中。
　　“抓紧了噢，掉下去，就只能闻雪地的味道了。”
　　长身顿起，灼灼的红色划破一园的纯白，梅枝摇曳，有混了冰碴的雪块咚地沉落，薄冰碎裂，摇碎一溪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