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当铺24小时营业》卡力鱼蛋

48、蛇面神像（十四）

　　室内的光晃悠了两下，斜长的人影变得模糊，逐渐暗淡，而光又重回最初的明亮。

　　他抬头望着天，星星点点的夜光宝石镶嵌在洞顶，随着时间忽闪，一阵又一阵的刺眼光芒袭向他的眼瞳，不免本能地半眯起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种举动，只是心里有股默默的念头一直叫他往上看，好似有人趴在上面盯着他一般。

　　突觉得脖子僵硬，后脑像是被人狠狠地砸过一拳一样，疼痛伴随着凹陷感在他恢复意识之后慢慢地蔓延至全身。

　　他动了动脖子，喀吱的骨头声很轻微却在空旷的洞穴里产生了巨大的回响。

　　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一黑一白的两个背影……啊不对，是那个人，那个人的脸。

　　他皱起眉头，回忆起那张似笑非笑，眼底里尽是傲气的面容，心里的怒气便不断翻涌。

　　若不是那个人把质子带回来，那天下霸业岂不是都纳入他怀？

　　老师说的没错，那个人万万得避之，可恨他眼高志远，低估了他，才落得此般下场。

　　“不要用这张脸做出这种表情。”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冒出，这个音色他绝不会忘记，推向他堕入无边地狱的就是这个人。

　　当年那个人站在他面前，瘦弱的身子却生出了巨大的影子，全将他包裹，用着不带一丝起伏的语调给了他此生最后悔的建议，“与其如今苟且活着，倒不如走一趟黄泉轮回。”

　　然而隔了一年，邻国忍辱负重、作敌国马夫的败君却突然奋起，一举兼并了敌国，夺回家土。

　　如果他没有听那个混账的话，那他就会是那个载入青史者。

　　更何况，他并没有轮回，受了阴阳簿子一判，无边地狱便是他最后居所。

　　“与你无关。”他也用同样冷冰的语调回他。

　　“把你放出来的人是我，能主宰你的人是我。”

　　他一听就觉得对方已经露了破绽，“哦？那我一样可以主宰他的生死。”他戳着自己的胸骨，心里不由的嫌弃起来，这小子怎么这么瘦？瘦的就像天灾无收的难民。

　　“呵。”对方一声冷笑，又现出了他最讨厌的那个表情，一个卑民竟敢对他满脸嘲讽。

　　他下意识咬紧后齿，用力到即将咬碎臼齿，手里暗暗捏起符诀，可始终悬着不发，毕竟这具躯体太羸弱了，灵力不足，使出的符根本伤不了他半分。

　　“你尽管毁了他，刚好你也可以解脱，不用一直囚禁在一世又一世之中。”对方倒是显得毫不在乎，似乎他是威胁不到他的。

　　“不过可惜，”对方又叹了一口气，“你的尊师好不容易活到现在，还想见见你这个爱徒。”

　　一听到提起的老师，他心里一咯噔，也不在乎对方为谁，忙追问消息，“你说老师还活着？”

　　对方笑笑，“是啊，而且还叛了你国，为敌国的后朝效忠呢。”

　　“不，这不可能！”他咆哮着，声音都变得撕裂。

　　“怎么不可能。”对方又是一声冷笑，微侧过身子将身后的白骨露出，“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最擅长炼魂，连这项绝技都教予你了呢。当时人们不是有句话吗？庆专使鬼技，王朝内尽是傀儡之臣。你信这个说法吗？你不是向来都信人心不变吗？”

　　是啊，他向来信人心向君，人心是无法用外法改变的，所以他向来相信，尊他为王者，定是忠臣。

　　对方也没想着他会回答他，自问自答一般开口，“的确，外技难以左右人心，所以你的尊师在你死后，轻而易举地蒙骗了你的忠士们来追随他，和他一起重铸你的国，一起成就大业。

　　这里，可都是以为能像你一样学成鬼法者，他们可从未想过自己的先君一直所敬佩的老师是在利用他们的生死来成就他自己的大业。

　　他们，满怀期待，以为自己学了术法能得道成仙，能再辅佐你，将自己的憧憬全部注入那句咒法之中，可你的尊师所教的却是怨诀，在他们怀着最美好的希望的时候，将他们杀死，让得道成仙的欲望和惨死半道的怨念不甘相碰撞、融合，成为最阴毒的咒语，永生永世地诅咒后来者，以保护他的墓穴，保护他的藏宝。”

　　“满口谎言的贱民。”他的怒气一层层翻涌上来，咬牙切齿地发泄自己的愤怒。

　　被他这么一骂，对方也不恼怒，脸上是和和气气的笑容，就像他临死前和他做交易时，他所带着的那个笑容一般，让你以为是解脱，是救命恩人，却没想到是另一个恶鬼，另一个地狱。

　　“还有一点忘了讲。”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申姜也在里面。”

　　“不可能！”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把持不住了，他想冲上去狠狠地抓住他，狠狠地把摔飞。

　　他爱美人，更爱江山。

　　他选择了江山，放弃了申姜，将她送入君王床榻，申姜永远是他心里难愈的伤痕。

　　对方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可目光十分笃定，“你信这便是真的，你若不信，我无论怎么证明它，在你心里永远是假的。”

　　“哎。”他又叹了一声，“你走过去，你是他们的王君，他们是不会伤你的，庆。”

　　这是他难得露出的怜悯。

　　他不喜见人对他的怜悯，他无需平民怜悯。

　　他突的想通了，一切都不过徒劳。

　　他之前能从这副身体里苏醒，是感知到了老师的气息，这座墓室，白骨堆后的甬道，充斥着强烈的气息，让他冲破老师的封印，重回人世。

　　晏的力量和老师不相上下，晏的性子他知晓，从未觉得他有必要骗他。

　　晏总是怀着对世人，对弱小力量的怜悯，他不是为了正义、为了天理而救人，他是看着蝼蚁们活的太累了，怀着同情、可怜之意，出手相助，就像他当时一样，离开人世去往黄泉。

　　他讨厌这份怜悯，他不需要这种关怀，想必此时他的一脸痛苦又正合他意，让他有机会来救他，发扬他的救世光环。

　　“晏父，我们做场交易，你让他们解脱，我什么都予你。”

　　这个称呼，他从未说过，他向来觉得晏不配。

　　“好。”对方脸上再次扬起笑容。

　　“你要什么？”他头一次抬眼直视他，这才发现那双眸子似深渊，满眼算计。

　　“我要你护他。”对方笑着指了指他。

　　“什么？”他下意识喊出声，一时想不通事情的联系，按照以前，他和晏算是水火不容，怎么现在晏居然要护着他的后世？

　　他一直以为晏是想要借他来压制老师，但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有别的目的。晏要是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肯定又会嘲讽一番，说他太看重自己了。

　　对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想法，把自己的条件说出来之后已然当作他已经答应了。

　　“那我们开始吧。”对方转过身，朝白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