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容太医

69、第 69 章

　　简妮停在足迹结束的位置上，将身子藏在一堆码放杂乱的货物后头。
　　因为除了乔一一句“停下”外，她也听到了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
　　雨势渐歇，所以在一群粗鄙男声之间，一声凄厉的女性低泣就显得异常分明了。
　　简妮扒在囤置的货物边缘，只露出只眼睛往声音的来源出望去，就看到了已被绑缚住手脚的卢珊。
　　她的嘴也让人拿胶带封住，想叫叫不出，只发得出些低低的呜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还活着。
　　不远处围聚在卢珊周围还有四个成年男子，简妮猫在暗处等待时机，既然乔一没有下达指令，那她就既不问也不多话，姑且先按兵不动，这是搭档这么久以来早就已经配合而成的默契。
　　她的眼睛紧紧盯住卢珊团得小小的身影，目前看来，那群人仅仅是将她控制住了，并没有再做些更恶劣的事，这也正是乔一跟她都还能“坐得住”的主要原因。
　　就在这时，简妮看到有车拖来了一只集装箱，尺寸并不算大，但装个人进去绰绰有余了。
　　这大概就是待会儿要将卢珊沉海用的箱子，她想，深海恐惧+幽闭空间，等下可是有她受的了……
　　几个男人低声吆喝着就要把卢珊给抬进去，箱门都打开了，却忽然听到自远处随风飘荡过来的说话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听上去足有七八个人的样子，人数上要多出他们一倍。
　　重要的是，声源越来越近，貌似就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这声音不止惊扰了一众凶徒，把简妮都给吓了一跳，就见其中有一个男人往地上凶狠地啐了一口，面色不善地从腰间掏出把枪来，其他几人神色间或有仓惶流露，许是也没料到会有人往这偏僻的地方上凑。
　　简妮屏住呼吸，因为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乔一搞出来的动静还是真有人往这边来了。
　　从她们目前掌握到的情况来看，这伙人之所以敢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处理掉卢珊，无非是因为这块区域正处于三不管的地界，从前估计在这里也没少发生过毁尸灭迹的人命案，对于警方来说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
　　简妮收回心思，目光开始围着集装箱打转。
　　对方大概是想要速战速决，她看到卢珊被那几人给强行架住抬了进去，之后门被锁上，除了最开始的几下剧烈的撞门声，后来就没动静了。
　　她正在思考等会儿怎么动手，之前还喧闹不已的人声倏地就停了，好像直接被人给摁了暂停键，尾音近乎粗暴的戛然而止，只剩下诡异的风声，呜呜啦啦的钻进人的耳朵里，仿佛刚刚的动静只是幻觉。
　　跟她的淡定相比，对面几个恶徒却都有点慌了，似乎意识到事有不对，不过他们手上有枪，就算今天正好撞上别的什么人要在这里“办事”，那也得等他们走了再说。
　　为首的人冲两个小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分头出去探探情况。至此简妮才终于看明白，这八成是乔一使的把戏，把人一个一个地调出去在外头解决掉，再让她出现救出卢珊。
　　他不能做得动静太大，不然徒惹怀疑，这样悄无声息地将他们陆续处理掉确实更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就是要等到动完全部手脚，将两个女孩子掉换过来，还不能让他们觉出哪里不对。
　　简妮将探出的脑袋又挪回到箱子后头，老老实实的等待。就听到又一个人被派了出去，听动静大概是要把起吊机给开过来，抓紧时间将集装箱吊进海里。
　　当最终只剩下为首那一人时，她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外面的小弟没一个能回来的迹象，基本全都被乔一搞成了“失联”状态，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
　　不远处一团阴云逐渐笼罩了这处海港，海风持续不断地往人脸上刮，刮得人睁不开眼，零星的雨丝飘到身上，明面上只剩下一人的码头偏僻处，为首的男人突然心慌了起来……
　　除了风声雨声，周围没有一丝别的声音，他捏着枪的右手渗出一层细汗，人亦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开始大声召唤着几个同伴的名字。
　　躲在暗处的简妮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你叫得来才真是有鬼了……
　　看着一个正常男人从怀疑到惊慌再到濒临崩溃，这期间并没有间隔太久，她狠狠吐槽了一下这人的心理素质，就这样还在道上混呢，几个小小的绊子就快把人给弄神经了……
　　提着把枪正念叨不休的四人中的头领俨然成了光杆司令，任他怎么喊叫也没人回应的空旷码头上，除了一场新的暴雨即将来临所带来的喧嚣外，再没听到任何其他的动静，特别是来自于同类的声音。
　　他嘴里暗骂“见鬼”，这种好像被单独隔离到未知空间的感觉，伴随着海浪的声音，越发地让人心底发寒，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敢离开原地，将装有卢珊的集装箱单独留在这里。因为买通他们办事的老板据说背后势力非常强大，如果这一单没做成，或者半路出了什么岔子，那回去要倒霉的可就是他们几个兄弟了……
　　一方面是来源于骨子里的本能惧怕，另一方面又是现实的重压，逼迫得人像只夹缝中的困兽。直到幽冷的雨滴飘在了他的脸上，暗灰色的天际一道惊雷滚过，他猛然醒神，眼里惊惧与狠厉交错出现。
　　可惜的是，很快他就僵住了，无论他做出何种决定都没用，因为他从来都不是真正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先是手脚无法动弹，继而连眼珠都动不了了，眼皮想合都合不上，跟完全瘫痪掉一样。男人近乎气急败坏，但是喉咙里连丝空气都溢不出来，他最后眼前掠过的一幕，是有一道闪电样的白光直直地劈到面前，伴随着耳边剧烈的隆隆声，他直接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
　　一直在暗中蹲守的简妮就听到一声疑似重麻袋倒地发出的沉闷响声，赶忙伸了脖子去看，就见刚刚还在犯魔怔的男人现已瘫在了地上，由此可知仅剩的威胁也被乔一消除掉了。
　　她赶忙从一堆遮蔽物后现身，从那倒地男人身边经过时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都不用乔一催促，快跑到集装箱跟前，拧开了门锁……
　　……
　　里面被绑多时的卢珊几乎都要放弃了，从最开始地猛烈撞击到无力地靠在箱壁上，她最后一次尝试挣了挣手脚上捆缚的绳子，却终是徒劳无功。
　　就算能解开绳子又能怎样呢。她认命地倒了回去，头贴在冰冷的钢铁上，大脑一片空白。
　　哦，对了，也不能说这一局就全都输了，她还留下了一条线索，只要简妮能找到她最后留下的东西，只要她能把证据公开，至少能把卢洲从监狱中救出来。
　　至于自己……
　　卢珊麻木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她知道他们要把她装进集装箱去沉海，这样就不会有人能找到她的尸体，一个活人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掉，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这个世界。
　　可是为什么外面半天都没有动静……
　　自从集装箱的门从外面锁死后，这狭小的空间内就失去了全部的光，卢珊的视线处于永恒的黑暗中，忽然，她被一缕橘色的暗光吸引，像只飞蛾骤见温暖的生命之火，那光随之破开了死亡的阴影，她听到箱门被再次打开的声音，脑袋不由混沌了起来，往亮处望了过去。
　　就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着身子爬了进来，来人像只刚从海里爬上来的水鬼，带着一股潮气，浑身湿得滴滴答答往下落水珠，等她离得近了，卢珊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长头发上的水滴流到自己的脸上，冰冷又可怕。
　　简妮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在卢珊眼里恐怖成了什么样子，她急慌慌地拨开粘在脸上的头发让自己的脸能清晰地暴露出来，“是我啊卢珊，我来救你了，”说着，也不顾呆怔住的卢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她身上那些绳索清除，再揭下她嘴上的胶布，在对方完全不敢相信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无比冷静坚毅的一张脸。
　　直到卢珊借着微光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时，心里霎那便涌现出震惊、狂喜、担忧等等情绪。
　　这是神的旨意，还是命运的安排，她才想到简妮，她竟真的出现了！
　　想是也清楚自己这么凭空出现的确十分离奇，为了避免过多的解释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她只好制止住卢珊想要开口发问的眼神，强势地开口：“卢珊别问，听我说，我们的时间不多，”简妮朝四周快速看了一圈，除了已经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男人，没有任何异状，她这才继续道：“看到那边那个电话亭了吗？你往那个方向跑，别的都别管，那里已经有车在等着了，它会将你带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这话是乔一刚告诉她的，早在她抵达前，他便已经以她的名义在网上叫了车子，就等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卢珊只要出了这里，坐上车就一切安全了。
　　“那你呢？你怎么办？”根本顾不上弄明白为什么简妮会在这里出现，卢珊满脑子疑惑，偏被她的语气压制到只能问出她心底最紧迫的问题。
　　“我们分头走，”她开始说谎，“那伙人如果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搜索这片区域，我去帮你把他们引开。”
　　说到这，她不顾卢珊的犹豫，在她尚未意识到她话中逻辑不通之处前一把将她从地上给拉了起来，“怎么样？你自己可以走吗？”
　　“我能走，但是……”
　　“别但是了，等会儿人都回来了，我们谁也跑不掉！”
　　卢珊愣了一秒，在她的记忆中还从未见过气势如此凌厉的简妮，从见到她再到被她安排着准备逃命，她甚至都插不上半句话，所有的一切都被她密集地安排好，她被带着走上了她掌控的节奏。
　　可是为什么简妮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为什么那群绑她的人会平白无故的消失掉？她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诸如此类的问题从脑子里疯狂涌出，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不过简妮说得倒也没错，现在可不是解惑叙旧的时候，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她们只有先逃出去，才能有以后。
　　想通这点的卢珊立刻手脚麻利地从集装箱里钻了出来，她的情况看上去还比简妮强些，至少身上的衣服是干的，人看着也不太狼狈，除了精神上仍处在高度紧张状态，草木皆兵之外，之前一直被人绑着的肢体很快就活动开了，被简妮带着往前跑了几步，能感觉到力量正在逐渐回流进身体。
　　完全没注意到地上还躺了个人的卢珊，将视线牢牢锁在电话亭那个位置，好像那就是她唯一能生存下去的希望了。
　　在经过简妮刚刚藏身的那处堆放货物的角落时，她突然拉住了卢珊，“还有件事，”她直直地看着她，卢珊亦睁大眼睛回望过去，就见简妮迅速俯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卢珊下意识眼睛一亮，她没想到简妮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还有她为什么要自己那么做？
　　她的嘴唇微微地翕动着，简妮能看懂她的困惑与挣扎，可自己什么都不想解释了，将卢珊的身体往一个方向猛地一推，“别问，别问了卢珊，没时间了，快走吧……”
　　身体上的麻木感已渐渐平息，可心底的麻木却一丝丝泛起，卢珊强忍着没回头硬撑着跑到了电话亭的位置，再回头看刚刚简妮待过的位置，已经早就没人了。她慌慌张张地朝四处张望，眯着眼睛想在一片濛濛雨幕的黑暗中找到那抹纤瘦的身影，然而简妮就像被这黑暗完全吞没了一样，早已消失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