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候半夏生》江心鱼

25、第25章

　　管床第一天，若嫣早早在交班前就自己先去病房兜了一圈，最起码先跟自己的病人混个脸熟，毕竟半路接管，不是没有忐忑，但是装也要装得底气十足，对病人也是一种放心的暗示。昨天向她咨询的患者家属因为陪夜，又见到了她。这次她是床位医生，更有主动权了。她特意今早回自己医院，在科室里拿了一些耳穴磁疗贴，出于昨天多嘴的责任感，义务替病人贴上了耳穴，又示范了腹部按摩的手法，自然是得到家属极大的感激，然后就心情愉悦地回了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陈曲嘴里叼着根温度计，“陈老师，您怎么了？感冒了？”
　　陈曲看上去精神状态还好，就是有点疲倦。虽然昨晚没有急诊手术，毕竟值夜班也是很疲劳的。他不方便说话，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得若嫣一脸懵，转头看向跟班的同学。
　　没想到同学竟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搭话，仍旧做着手里的事。这时，程芳仪进来了，看到陈曲，直接毫不客气地说，“又量体温哪，没超过39度不许申请休假哦，我这边事多着呢，你不在，主任肯定让我接管你那组。”
　　陈曲把体温计拿出来，终于可以说话了，“怎么那么没有同情心，我都烧了几天了，还没查出病因，万一有什么大毛病呢？”
　　“你该查的都查了，不要没什么病，把自己吓出病来。每次量都不超过37度8。”然后神秘一笑，“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啊，着急上火的？”也就是程芳仪，换别人也不敢这么奚落他。
　　“我，不就是想你嘛，相思成灾！”陈曲故意说得轻浮。
　　“你天天都能看到我，还相思？瘟神就是代表被你忽悠过的姑娘来惩罚你了，每天让你烧一下。”
　　“我哪里忽悠过姑娘，每天全心全意地为各种姑娘排忧解难，你怎么能抹杀我这么大的功劳。我倒是想忽悠你呢，你这么聪明能干，哪能被轻易忽悠得了。”
　　“所以啊，相思成灾，是忽悠谁呢？”
　　“芳仪妹妹明眸善睐，看你一眼就神魂颠倒，我这低烧就是因你而起，你要对我负责。”
　　“行，我负责给你退烧，办法多得是！”不得不说，程芳仪狡黠地表情都是美丽而吸引人的。
　　“那不用了。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退烧，是安慰。”陈曲撸起袖子，“来，小中医，给我把个脉。”
　　若嫣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尽管明知道陈曲就是随便让她看看，尽管围着一群西医，大家都像围观什么算命活动一样，不过她还是很坦然地搭起脉来，还看了看陈曲的舌头，“从中医的角度讲，您现在应该是气虚发热，就是跟慢性疲劳有关，最近很累是吗？应该补补气。”
　　“嗯嗯，还是江医生体恤我，确实该补补，怎么补，吃点啥？”倒不是多么相信中医，虽然就是客观分析，但这些话让他听得舒坦。
　　“方便一点可以吃补中益气丸。”没错。跟陈昱泽吃得药一样。他们都是处在长期慢性疲劳的一个过程。陈曲的低热是身体的超负荷工作给他一个信号，机体已经来不及清理代谢的废物，变成致热原，导致发热。而陈昱泽是原有心脏早搏症状，在劳累的情况下，会复发或者加重频发。症情不同，但是病因病机相同，治疗方法相同，这就叫中医的“异病同治”。
　　“行啊，我试试，比起别的退烧方法，你这个听起来最温柔。”话是跟若嫣说的，不过眼睛是看着程芳仪，后者嫌弃地瞥他一看。
　　“你帮我买吧，我这病就交给你了。”
　　“好，不过有个条件。”
　　“中医不是高喊‘大医精诚’的嘛，治病还讲条件？”
　　“不错，您居然听过大医精诚！”
　　“你们对面外墙上不是一直有中医宣传嘛，天天从那里路过，就那几个字最大，想不记住都难。”
　　若嫣笑笑，“条件就是，既然开了方药，您就一定要坚持吃，不少于两周。不然就一点都别吃了，吃几天也是浪费。”
　　“行，我这人品，决不食言。”
　　大家看着把脉好玩，都纷纷过来要求若嫣把脉。中医其实不喜欢这样不是诚心求医的人，也不喜欢人们把这个看病的过程当成算命或者体检一般，“看你说的准不准？”“看我身体有啥毛病不？”中医看诊的过程是望闻问切，四诊合参，双方真诚交流，诚心治病。这样在儿戏或者质疑的前提下，医生自然也不愿过多交流。
　　好在王主任及时进来，陈昱泽看到大主任进来，破天荒地一改平日慵懒气息，“小王，交班吧！”。其实陈昱泽在若嫣给陈曲看病的时候就到了，不知道怎么的，看着一个男人在若嫣面前伸着舌头，那个女人还仔细地盯着他看，这种感觉……想逃避。跟班同学开始汇报昨晚值班情况，大家纷纷各就各位。
　　其实极为平常的一句话，甚至连平时是谁先开启交班的都不知道，大家从来没有在意过，自然而然就开始了。可是程芳仪却明显感受到了不同，仅仅就是今天由陈昱泽说了开始交班。心还是沉了一下，那一刻她看了一眼陈昱泽和若嫣，前者没什么表情，后者看了他一眼，却仿佛有点嗔怪。其实若嫣觉得是他看不上中医所以制止了大家的无聊行经，不过落在程芳仪眼中，却是一种在意的关注。
　　交班结束，开始查房。妇科病房不论中医院还是西医院，以需要手术的疾病为主。还有少数先兆流产需要保胎、□□不规则出血导致重度贫血需要输血的，西医院后两种情况就更少，所以查房都是偏外科的内容。今天第一次正式跟着大主任查房，若嫣认真听着，时不时做些记录。有些涉及女性□□的部位，看到男医生和男学生们都表现的极为专业，丝毫不会引起在场女医生和女病人及家属的尴尬，这种专注和专业素养另若嫣非常佩服。其实若嫣平时看不孕不育，夫妻俩一起来看病，问到男患者性功能的时候，内心是有一丝的羞赧，表面上还是一副专业淡定的权威感。让男患者面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谈起自己的房事状况，也能坦然回答。这也是医患沟通时要注意的。
　　偶尔开个小差，回过神留意陈昱泽作为主治查房的时候，女病人看到他这张俊脸会不会不好意思，看来结过婚或者说有过姓经验的还好。需要手术的病人中，室女并不多，年轻女孩子是有点不自然但大都可以接受。
　　不经意间感受到有目光投过来，侧目看到是程芳仪，不过只一瞬就抢在她绽开笑容的同时转移了视线，让若嫣的礼貌性的微笑停在半当中。还是怪自己不够专注吧。
　　查到17床的时候，家属特意想在领导面前夸夸若嫣，“王主任，江医生真不错，给我们贴了耳穴，还教我们按摩腹部，促进排气，刚才已经有排气了，太好了，可以吃点东西了。”
　　王主任呵呵笑了笑，宽慰家属几句，并没有特意表扬。若嫣在旁特别难为情，本想低调履行自己的言出必行，不想在这么多优秀西医面前，被点名这点不足为奇的治疗。就像不知情的群众在武林大侠面前表扬他门下弟子绝技高超，其实就是些雕虫小技一样，好像自己在他们面前炫耀了什么似的。早上当着大家面当过一回中医了，还不至于太难堪，可是明显感觉到大家对这种擅自治疗行为是不屑一顾的。若嫣感到非常心虚。
　　查完房处理医嘱的时候，程芳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赶着要上手术前，跟陈曲说，“我是住院总，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对住院病人实施的所有治疗，都应该有医嘱和病程记录。”虽然没有提到什么，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若嫣低头写医嘱，虽然有点懊恼，但是她明白，程芳仪说的没错。感觉到陈曲对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主动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了。”
　　陈曲满意地点点头，“啊对了，我的药别忘了帮我买。”
　　若嫣点头微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