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罂粟》江迎月

5、你遇见过以前的我，便会原谅现在的我

　　未明：
　　自律做不到的事，如果没有外部约束，便会彻底发生，这是我害怕的。可是，思念的文字自己涌出来，我如溺水之人，仿佛只有将它们写出来，才能得救。我果然是自私的，当窒息感袭来，我首先想到的只是自救而已，全然不管会带给你多少打扰。
　　这几日，一切都好，唯独每晚总会醒来几次，带着种兴奋的期望，而后检查完手机，便又带着痴痴的失望沉入睡眠或者沉入无边的黑暗。跟谭先生说起蓝多的诗，说起杨绛的翻译太过温婉，有另一种更直面现实的翻译。我应该没有想你，因为我的语气是那么轻松，因为我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最近才明白，小说和电影里都是骗人的，因为心痛的时候人压根不会哭，呼吸已经不够通畅，再去以哭泣消耗氧气和体力，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了？歇斯底里的爆发时，应该很少有心痛及其他感觉了，因为身体的行动力太强会挤占感情的地方吧。我是多不完整的一个人啊，非要将灵与肉划分得清清楚楚，非要将身体与思想割裂开来，但我知道我并没有精神分裂。我在强行划分，我在强行割裂，我在努力让自己站在社会人这边。我害怕活出自己，因为我承担不了活出自己的代价。我是多不喜欢自己，才能让自己活得如此萎缩！是啊，从根本上讲，我心里住着一个不被自己喜欢并且也并不喜欢自己的小孩。所以，我总是在探测自己的底线，我想知道我到底要多劳累才会生病，我想知道我到底有多久不睡觉才会累到极致，我想知道我到底有多绝望才能离开自己并不喜欢的一切。我才是活得拧巴的那个。
　　我内心的那个小孩就像挂在帘子上的小鬼，看似欢乐地向别人发出欢迎的邀请，可是身体却是忧郁的蓝色底调。真正blue并且angry的是我，“我看见阁楼上的疯女人，那黑色的嚎叫，用电锯的细齿，把天幕割裂，这世界才得一线光明”。我能看得见自己内心深处的黑色能量，我以为只要不去触碰它，只要时时表现得平静甚至快乐，它便会消失不见。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爱情该是拿我的整个存在与你相遇，可是我遇见了你，却以虚影对着你，这是我的诡计。可是，我没有想过故意消遣你，望你知道这点，并且不要生气。我只能勇敢到这个地步而已啊。“一个永远寻找的灵魂死在了门外，一个永远等待的灵魂死在了门内”，这句话读来便有无限的苍凉，到底是打不开的心门啊，到底是不能完全相遇的啊。也许，你遇见过以前的我，便会原谅现在的我。
　　不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都是不道德的，如此说来，中国人大多活在不道德中，却偏偏又最爱以道德的名义审判别人。我看到了他们的诡计，可是我不敢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我不是敢于抗议、敢于抨击的知识分子。我不够大胆也并不潇洒，我渴望自我却是以封闭自我的形式，所以活成了大多数中国人萎缩而又抽抽的样貌。鲁迅面对的“无物之阵”“无物之物”，怕便是如此吧。你要反对的是整个社会、整个民族，不，连社会与民族也是不存在的，所以便彻底地、真正地成为了无物之阵、无物之物。它们把自己包装的无影无形却又无处不在，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它们的影子，你要反对吗？你要抗争吗？你首先不是要反对你自己，与你自己抗争吗？鲁迅的“无物之阵”“无物之物”并不是象征啊。想到这个我便害怕，我害怕如此孤独、如此勇敢，于是我只能逃开。逃到不必思考的地方，逃到可以轻松到无需用脑的地方。
　　啰嗦写了这些，并不知道你会不会理解或者只是觉得我更加可笑。我自以为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污浊，我也自以为看到了原始的生命力藏在这污浊之中，可是我却害怕这原始的生命力，所以有时我也害怕自己。所以，我拼命追求纯净以一见钟情的爱情的形式，追求精神上的共鸣以丢弃性的形式。我多么想让生命只是一袭华美的袍啊，可惜上面真的爬满了虱子。不要说是文化压抑人性太久，我只是自己不够勇敢而已。不甘心于没有激情只有稳定的生活，偏偏又不敢接受激情的邀约，所以我会在自己的犹豫间失去很多东西。谁知道怎样的人生才是漂亮的人生呢？也许真的是“耗尽我这一生，触不到已跑开。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文昕
　　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