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物》姜寒洲

4、【四】修真

　　明二说过，精怪都是要修炼的。阿痴倒是从她对人间的向往又有点不敢接近中看出了点什么，恐怕不是精怪们本身喜欢修炼，而是弱小的他们无法保护自己往往躲在一个小地方罢了。阿痴虽然好奇修炼却也不是立马动心就要修炼了，只是修炼这事儿现在看来是迫在眉睫的，一个阿痴还是根骨头，顶多是会走路了，这显然让阿痴有点接受不了，阿痴总感觉自己还是个人不是个精怪，对自己的骨头模样也没有明二对自己的本体这么喜欢，另一个无论如何阿痴总是向往着外头的，她本不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精怪，能够忍受山中日月长，说来说去玩伴也只有一个明二，到底还是有些寂寞的。

　　不过所谓的修真似乎是真的挺有意思的，阿痴对自己晒晒太阳就长出了手脚感到很新奇，而且常常见大家用些法术，比如明二总是玩得脏兮兮的，但是一个法术就能干干净净，再比如戚光要是猎到了野猪做些吃的大家吃着玩，往往是一明和明二两个人用法术点燃柴火堆的。当然，阿痴是吃不了什么的。总之这一切实在是有些颠覆阿痴的以往认知，但是阿痴既来之则安之，混迹在几个精怪中虽说总跟个呆子一样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有时候还惹得也实在回答不出的明二气恼地说阿痴果然是个痴货，但是总归是好好在这儿生活着。但阿痴和大家之间还是横亘着一道鸿沟，就是阿痴还没有正式踏上修真的道路。

　　阿痴本人不着急，倒是明二急起来了，因为她和阿痴玩得好，又坚定地认为修真能够改变她们这些弱小的精怪的命运，但是看阿痴虽然好像也有点兴趣的样子却不急不慢的，迟迟没有开始修真，就开始动脑筋了。

　　明二先是描述人间有多好：“阿痴你不知道，人间会有节日的，据说会有许多人一起出来玩，把街道都挤满，大家一起看花灯……”说着她自己先陶醉上了“一整条街都是灯呢，那么多灯，人间真好啊。”

　　可阿痴对人间的认识可比对精怪的认识多多了，坏心眼的阿痴不为所动还要戏弄一下明二：“呀，说得这么好，明二是自己亲眼见过了？”

　　显然段数不如阿痴的明二小脸微红，还要逞强说一句：“可是我听聚宝盆爷爷说了呀……”
　　总之，明二的第一个行动是失败了。

　　不过明二自诩公主墓里一顶一的厉害精怪，可不会被阿痴一盆冷水给扑灭了，她很快开始给阿痴展示神奇的修真。

　　明二给阿痴展示了许多小东西，都是出外的琼枳大人和瓷姬姐姐送予她的，诸如夜里会像个灯笼一样发光的灯笼花，还有会唱歌的小海螺啦，但这些都是小孩子玩具一类的东西，阿痴也就看个新奇，看过也没啥感觉。

　　之后明二还用灵力凝成了一团团小火苗跳舞啦之类，都没有使得阿痴双眼发亮决定跟随超级厉害的明二学法术，明二苦思冥想数日连头发都揪掉了好几根后终于忍不住愤愤说：“要是阿痴不好好努力修炼，说不定到死也都是根骨头，吃不了东西，不能变成像瓷姬姐姐一样漂亮修长的大姐姐！”虽然红纹很可怕但是身材很好的瓷姬美人可是始终小女童模样所以总被大家当个小孩子看包括她超级仰慕但是也把她当个小孩子宠着的琼枳大人的明二和长势喜人但是除了手脚变长从没点人样的阿痴共同的羡慕对象，所以阿痴本来还躺着晒太阳懒懒散散听明二讲话呢，一听这话一跃而起，整根骨头都振奋了起来，虽然没有眼睛但是明二都能感觉到阿痴炙热的目光。

　　“明二，我觉得你说的对，作为一个精怪怎么能不修炼呢，让我们一起修炼，努力成长为瓷姬那样的大美人吧！”阿痴少有的一副充满了干劲的模样，看来她对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幽怨已久了。

　　阿痴肯合作明二真是大喜过望，带着阿痴风风火火跑去找聚宝盆爷爷。聚宝盆爷爷也是像往常一样难得闲暇躺在蛛丝织成的大网上，灵力托起了一本古籍正一页页往后翻，听说了明二和阿痴的来意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从大袍子里掏出一块灰扑扑还带着怪味的石头来，明二受不了这怪味给石头施了一个清洁术，没想到清洁术没奇效，那团灵力反而被石头给吸收到了，石头上泛起了一点点夹杂着绿色、金色的红光，又变回了原来的灰扑扑的模样。

　　聚宝盆爷爷无奈道：“明二啊，早就和你说过验灵石会吸收灵力的，你用多少个清洁术都没用。”

　　明二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满脸嫌弃：“但是这验灵石也太脏太臭吧，每次拿出来都脏兮兮的一股怪味。”

　　聚宝盆爷爷笑呵呵地摸着胡子道：“虽然这验灵石是看着不怎么样，但是验灵根还是挺不错的，来，阿痴，感受一□□内的灵力把它引到验灵石上。”

　　阿痴不知道如何用灵力，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小伙伴明二。

　　明二想了想对阿痴道：“想象一下身体就是个容器，里面装着水，然后想象着那水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灵力就像水一样流出来啦。”

　　阿痴想象着自己是个容器，里头有水在流动，但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样的情景，也无法调动他们说的灵力。冥想许久也没有感受到体内有东西在流动的阿痴看着明二和聚宝盆爷爷注视着她的目光说话声都不由得小了起来：“我没有感受到体内有灵力……”

　　聚宝盆爷爷沉思半晌道：“那直接用验灵石接触本体试试。”

　　阿痴细细的一条手抓不起块状的验灵石，只能委屈明二捏着鼻子拿着验灵石去碰阿痴的身体，验灵石接触到明二的时候就像明二的清洁术落在上头一样，一直泛着一点点夹杂着绿色、金色的红光，但是在验灵石碰到阿痴时验灵石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聚宝盆爷爷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阿痴看着心里也紧张起来了，很明显验灵石碰到明二的时候是发生了变化的，碰到她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这让她多少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最深的恐惧便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她不是精怪，这个骨头的身体里是人类的灵魂。

　　聚宝盆爷爷看出了她几乎写在脸上的惶恐，马上安慰道：“精怪诞生的时候体内天生带着灵力，也许是验灵石出了些许问题。”随即吩咐道“明二你把手拿开，让阿痴怀抱着验灵石再试试看。”

　　明二听了让阿痴抱住便松开了手，她的手一离开验灵石，验灵石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灰扑扑的，毫无光泽，阿痴抱着验灵石有些重重的也有些呆呆的，明二看着她的样子几欲要落下泪来：“怎么可能……阿痴怎么可能没有灵根……”阿痴看见明二的样子更加有些不安了，这个灵根看起来非常重要的样子，好像大家有但是她没有，未知的事物本就令人害怕，更别说这项事物她没有却看起来非常重要的时候。

　　聚宝盆爷爷难得没有笑，厉声喝道：“明二别哭，事情还没有定论不要妄加猜测。”

　　阿痴被他严厉的样子吓到了，明二更是吓得不敢出声了。

　　聚宝盆爷爷沉思起来，不知道多久后他道：“没有灵力阿痴是不可能苏醒的，阿痴体内一定有灵力，只不过是出于一些原因验灵石没有检测到罢了。”

　　看着一脸急切的明二和懵懵懂懂的阿痴，聚宝盆爷爷沉吟半晌道：“阿痴可愿跟着大人出外修行？在外头或许能找到你身上的异常的原因和解决办法。”

　　阿痴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明二失声叫道：“现在在外的大人……是琼枳大人？”

　　这下阿痴也反应过来了，明二常常挂在口头的琼枳大人，也是她作为精怪第一眼看到的人，虽然当时被对方冰冷的气场吓到，阿痴并没有看清琼枳的模样。如果真的必须要出去那么跟随琼枳大人似乎也好，阿痴想，毕竟总是听明二提起，总比一些从未听说过的人要好，况且阿痴相信明二崇拜的人应该不会是真的铁石心肠的人。

　　阿痴想了一番后郑重道：“阿痴愿意。”

　　聚宝盆爷爷摸摸胡子道：“好，我这就联系琼枳大人。”

　　只见聚宝盆爷爷从袍子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窄窄的长条纸，上面画着一团极为复杂的朱色图案，聚宝盆爷爷拿着嘴唇蠕动了几下，那纸便化成一支黄色的小鸟飞走了，直叫第一次见的阿痴再一次感叹修真的神奇。

　　聚宝盆见她好奇解释道：“这是常用的符纸讯符，一般耐心点的修真者都能制作。”

　　阿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时候她才发现明二有些不对，平时若是阿痴有什么疑问明二都会察觉到给她讲的，但是从刚刚开始明二就一言不发了。

　　她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道：“明二，你怎么了？”

　　明二低着头一言不发，阿痴比她矮得多，抬头就见明二咬着唇平时灵动的双眼含着两泡泪，颤颤巍巍地快要落下来了，阿痴手忙脚乱想要蹦跶起来给明二擦眼泪，虽然没有五官但是从她的动作里就可以看出她非常担心小伙伴明二，明二看着她的样子终于哇的一下哭出来：“阿痴我舍不得你走！”

　　阿痴闻言一怔，内心也生出些不舍来，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和明二一起生活，早已把这个小精怪看做是自己的朋友了，也是明二的善良可爱和耐心解释让对这个修真世界一无所知况且失忆了的惴惴不安的阿痴定下心来，之前阿痴考虑着她势必要离开墓穴的，毕竟她是个人忍受不了墓穴中的生活，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一想到要离开明二阿痴也难过起来了。阿痴是个怕寂寞的人，明二也是个怕寂寞的人，若是阿痴走了，谁能陪着明二呢？

　　只是阿痴知道人终有别离，阿痴和明二一起很快乐，这快乐却是藏着隐患的，阿痴毕竟和明二他们不同，她想要变成人的样子，也想知道自己生前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阿痴几乎对任何未知的事情都充满好奇，更别说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被自己的遗忘的事情了。她早有预感，她终将要回到外头的世界去了，只是这个别离来得比她料想的早得多。

　　她安慰明二也是承诺明二道：“我还会回来看你的，而且明二修炼后变得很厉害也可以出来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人间看灯会好吗？”

　　明二抽泣着说：“你要说话算话，不然会变丑。”

　　阿痴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知道明二心里除了死最坏的事情莫过于变丑了：“好，我们约定好了，要是阿痴说话不算话，就让阿痴比野猪还丑。”

　　明二闻言破涕为笑，这时一只黄色的小鸟飞了进来，正是讯符化作的小鸟，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家伙交流完的聚宝盆爷爷伸出手，让小鸟停在了他的手上。小黄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后又化作了一张黄符自己燃烧起来，一息间那符纸便燃烧殆尽，化作了粉末随风飘走了，而聚宝盆爷爷转过身来对阿痴道：“琼枳大人答应了，他马上便会过来接你走。”

　　阿痴一惊。

　　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