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物》姜寒洲

3、【三】瓷姬

　　阿痴非常的郁闷。

　　自从她长出手脚后，大家看着她就笑，明二简直是捧腹大笑了，连一向正经的聚宝盆爷爷看着她都忍不住发笑。也不能怪他们，阿痴自己看着手脚都有点想笑，她一根大白骨头居然长出了小黑线条似的手脚，又细又短，有时阿痴走路还生怕自己那么细的脚承受不住相比而言这么庞然大物的身体呢，但是成精了的阿痴显然今时不同往日，小黑线看着又细又短，其实非常的结实，阿痴能跑能跳，而且看着小小的速度却非常快，可以说是非常的敏捷了。

　　阿痴既然能走了，聚宝盆爷爷也就允了阿痴可以在墓穴里走走看看，不过阿痴并不是很乐意这件事儿，因为阿痴有些怕鬼神之事，别人不知道明二可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每晚睡觉的时候阿痴都悄悄地滚几圈离她更近呢，明二从不告诉别人，心里却有了自己比阿痴大要带好阿痴的想法，若是大家知道了怕是要感慨明二终于是要长大了。

　　明二训练阿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阿痴不怕她们身处的公主墓，为此明二日日拉着阿痴满墓穴地晃悠，看看这处的壁画啦，扒拉扒拉那处的古钱币啦，起初阿痴满怀热情跟着明二到处走，但是最近阿痴又不愿意走了，似乎非常害怕的样子，这让明二非常困惑。

　　阿痴也是有苦难言，她总是感觉有人在附近，有时候甚至会看见一抹血红飘过，让阿痴毛骨悚然。阿痴心想这里肯定有厉鬼，又觉得明二是个小孩子不想吓唬她，但是的确总是有这样的感觉，阿痴本就怕这些，又想自己在墓穴里，更加害怕了，于是越发不想走动，明二却不知道阿痴想些什么，还以为阿痴偷懒了，明二恨铁不成钢，跟阿痴生气了好几天，但是阿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一根骨头加上细细的手脚看起来很弱小的样子，明二也心软了，但她还是不太满意这件事情，嘟着嘴说：“阿痴你最近怎么不肯动，难道骨头也是像蛇一样有时候不想出来的吗？”

　　阿痴若是有人形必定是苦着脸的，她两只细细的线条手搓了搓，像蚊子声一样小声问道：“明二，世上真的有鬼吗？”问完她也觉得自己傻，她自己不就是个寄托在骨头上的孤魂野鬼吗？
　　果然明二惊讶道：“当然有啦，还专门有个鬼界呐！但是我们公主墓里是从来没有鬼的！”
　　没有鬼？阿痴一惊，话已经问出了口，“我最近总好像看见了个红色的影子，难道不是鬼吗？”

　　明二听完恍然大悟：“公主墓里哪有什么鬼啦，你看到的大概是瓷姬姐姐，算算瓷姬姐姐也差不多闭关完了。”

　　瓷姬姐姐？好像从没听说过的样子，阿痴忍不住好奇道：“这个瓷姬姐姐从没听你说过。”
　　她们俩现在正坐在阿痴以前躺的那具棺材前面的高高的石阶上，明二听闻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说：“那我悄悄和你说一下，不和你说瓷姬姐姐是因为瓷姬姐姐真的很少出来，几乎一直在修炼。”

　　阿痴按耐住自己想问的为什么这个瓷姬姐姐一直要修炼的心，而且为什么出来了好像也不和大家说，像个鬼魂一样游荡在墓穴里，但她知道明二其实知道很多，于是耐下性子继续听明二说。

　　明二悬空的脚丫子有规律地来回摇晃，发出清脆的铃声来，她的声音也是小孩子那种清脆，让阿痴乐意听她娓娓道来：“瓷姬姐姐不同于我们，我们是精，瓷姬姐姐却是灵。”

　　“灵？”阿痴惊讶地重复了一句。她对这些事情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对，灵。精是死物化成的，妖是活物化成的，灵和妖或者精好像差不多，但实际上却是天地灵物。瓷姬姐姐本身是一抔灵土，竟然被人间的工匠得了去，经过人间工匠的手艺变成了一件上好的瓷器……倘若是修仙者来做注入了灵气呢，瓷姬姐姐可能会成为一件有器灵的法宝，或者她没被谁得了去自己修炼，也是灵土呢。只可惜被那人间工匠发现，做成了一件普通瓷器。像我们本没有意识，成精当然是一件好事，可瓷姬姐姐本是更容易修炼成仙的灵呢，结果却给公主陪葬了在墓穴里了，当然很难过啦。所以瓷姬姐姐常常闭关修炼，一修就是好几十年，我们也很少见到她。”明二解释道。

　　阿痴想这个瓷姬姐姐倒是和她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因为她本是人现在成了一根骨头，而瓷姬本是一抔灵土现在却成了件普通瓷器。但是她成为精某种程度上不是一件坏事，因为她作为人已经死了，但是瓷姬却是本可能比现在过得更好的，这就是无妄之灾了。但是为什么瓷姬不和大家一起接触呢？

　　见阿痴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明二神秘兮兮地凑到阿痴耳边说：“阿痴我跟你讲件事儿，但你可别瞎说出去。瓷姬姐姐本来也是和琼枳大人一样在外面修炼的呢，但是好像爱上了一个修仙的人，精的身份暴露后那人居然表面顺着却暗地里害她，待到自身修为比她高了反倒要杀瓷姬姐姐，若不是琼枳大人及时赶到，瓷姬姐姐说不定就被那个坏蛋害死了。虽然琼枳大人救了瓷姬姐姐，但是瓷姬姐姐的本体还是碎了一部分，本体的破坏是很严重的呢。即使大家找了各种材料帮助修补，瓷姬姐姐化形了也还是带着裂纹的呢。以前瓷姬姐姐虽然不怎么和我们玩但是一点不凶了，现在她有些奇怪，有时候完全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聚宝盆爷爷说我们要体谅瓷姬姐姐，瓷姬姐姐本体是个瓷盘，琼枳大人带回来的时候都碎成好多好多块了，奄奄一息的，当时聚宝盆爷爷就说了，即使救回来了也容易性情大变呢。”

　　阿痴一醒来就在公主墓里，和非常好相处的大家一起相处，再加上失去了记忆，所以知道有人心险恶的事情却也没什么概念，如今明二说了就是墓穴里的一个精怪身上发的事情，倒让她有些害怕起来……外头原来是这么恐怖的吗？

　　阿痴还在苦思冥想呢，突然感觉身边的明二似乎轻微颤抖起来，刚回过神来想看看明二怎么了，只感觉一双火热得不对劲的手一下子捏着她的两边拎起了她，指甲微微有些长，还涂着血红的指甲油，硬梆梆的戳的阿痴发痛，阿痴的小黑线手努力挥舞着想下来，却没有一点用处。
　　一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极为刺耳的声音在阿痴耳边炸开：“这就是新生出来的精怪？居然是死人骨头，有趣。”

　　阿痴定睛一看，几乎吓得叫出来，这人面上身上全是血红色的纹路，看着就让人害怕起来，偏偏她还穿着抹胸的裙子，裙边开衩，好像是故意袒露出肩上手臂上和腿上的大块肌肤，她的肌肤上处处是细细密密的红色纹路，直让人头皮发麻。这人就是这几天阿痴提心吊胆的元凶瓷姬了。阿痴这几日在墓穴中看到过许多瓷器，有青花的冰裂纹的，却从来没见过这样血红的纹路，着实吓了一跳。

　　明二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跳起来道：“瓷姬姐姐快把阿痴放下来，她还是新生的精，很脆弱的。”

　　瓷姬翻了个白眼：“几十年不见明二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她都没急你急什么？”

　　她也不伤害阿痴，只是提了起来细看，见她只是开始慌乱后头就冷静下来不由得笑道：“你是叫阿痴？你倒是有意思，也没被我这一身血纹吓到。”

　　阿痴冷静下来后也细细打量她呢，越看越是可惜起来，不看那些吓人的纹路这个瓷姬面容其实生得极美，可能是瓷器的缘故，皮肤光滑雪白的，捏着她身体的手虽然力气大了点让她疼了，其实触感极妙，仿佛墓穴中陪葬的绫罗绸缎似的，就是这柔滑是被一团铁丝顶着的。阿痴不由得感叹，是怎样狠心的人才舍得去杀害这样一个美人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痴的目光惹怒了她，她一下子面色沉了下来，喜怒无常的样子，随手一抛就把阿痴扔了下来，幸好明二一直紧盯着阿痴呢，她一扔就扑过来抱住了阿痴，抱得紧紧的，好像也被吓坏了。

　　瓷姬也没继续和她们说话就走了，突然的离去就和突然的来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阿痴看着却觉得她背影有些落寞。也许她只是修炼出关听闻了公主墓里有新人了想来看看，却不想她们都害怕她，觉得没趣就走了。

　　“阿痴我可被你吓坏了，就怕瓷姬姐姐不开心把你捏碎了。”明二担心地讲“我下次再也不敢跟你说这些事儿了，一明总叫我不要说人坏话我还不听，这次就被瓷姬姐姐抓了个正着，要是因为这事你本体磕了碰了我可要羞愧死了。”

　　阿痴倒是安慰她说：“我看瓷姬也不是这样的人，虽说她性情大变，也不会就一下子变坏了呀，可能只是被伤透了心有些控制不住而已。”

　　没想到明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道：“阿痴这么会体贴人的呀！”一副要夸夸她的样子。

　　阿痴哑然失笑。心里却对瓷姬这件事情越发好奇起来，对外界也更加好奇了。公主墓里的人本性纯良，好像被看得很重的修炼其实也没有这么看重，像明二，天天和她一起玩耍也不见常常修炼，一明和戚光也是到处跑不是很上心的样子，聚宝盆爷爷虽然知道得很多但是大多时间都在休息，其他时间都在解决墓里的小家伙们的各类问题，好像也没有常常修炼。

　　外头尤其是修真界到底什么样子，修炼又是什么样的……阿痴心里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