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与幻梦之诗的佳肴录·心间雨》kanki

2、再次相见

　　第2章：再次相见

　　2019年，元旦，澜陵。
　　新年的气息洋溢在城市上空。这是一年中“一间面馆”最忙的一天。早上6点，面馆门口就已经排起长队，白正义和白玫瑰父女俩一个负责收钱打包，一个负责切料下面，忙得不亦乐乎。红火的场面让人无法想象，10年前，这家店还因味道太差，门可罗雀而濒临倒闭。
　　同一时间，离“一间面馆”不远的澜陵山上，一栋高大古朴的别墅地下室书房里。
　　这是一间高大的书房，四面墙都打上了和天花板齐高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籍。没有窗户的地下，只有几盏鎏金的吊灯持续发着微弱的光，一名男子仰卧在书房中央厚实柔软的地毯上，脸上盖着一本《重新为人》。
　　他一头黑发，穿着黑毛衣，黑裤子，黑袜子，更诡异的是，连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肉眼可见的淡淡黑色。如果此时有人走近他，肯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
　　不过这栋别墅里并没有常理意义上的“人”。此时，没有敲门，未经允许就步入了书房的女子，对于眼前的景象早已习惯。她将手中端着的餐盘放到男子身边，轻轻揭开男子脸上盖着的书本，让自己妩媚的脸庞进入男子的视线，柔声道：
　　“陆君，这是妖林新出的营养餐，你尝尝有没有味道。”
　　这女子正是狐狸雪云，而黑衣男子，是被打晕后睡了十年，刚刚醒来不久的陆无诤。
　　陆无诤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他的眼神没有焦距，既没有看着眼前千娇百媚的狐狸，也没有看向书房内的任何物体，仿佛游离在不知名的空间中。
　　狐狸看着陆无诤英俊的面孔，嗅着那淡黑色的气息，脸慢慢涨红起来。她看看四周无人，朝书房大门眨了眨眼，门闩自动关上了。接着，她解开衣襟，嘤咛一声，就要倒进陆无诤怀里。
　　不过还没碰到陆无诤一根汗毛，她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呀啊啊啊啊啊——！！”
　　陆无诤不知何时狠狠拽住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两人身边的空气剧烈扭动起来，书房内的景物，包括陆无诤和狐狸，都像被折入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狐狸被不知名的力量掰开一直紧闭的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色圆球之内，身边抱臂看着她的陆无诤口唤：“狐狸。”
　　这两个字犹如解药般，让她迷失的神智霎时清灵。她讪讪的应道：“我这是又折了多少修为？”
　　陆无诤没有回答她，只是惆怅的看向圆球之外。
　　狐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里是……”
　　透过半透明的球壁，她看到一片平静的黑色水域。
　　陆无诤叹了口气：“菜市场。”他陶醉的吸了吸鼻子：“几十年的老东西，竟然还如此鲜美……”
　　猝不及防间，他抓起女子的手，朝球壁探去。
　　“呀啊啊啊啊啊——！！！”
　　在触碰到球壁的那一瞬，狐狸的手仿佛被熔岩烧灼般，一瞬间只剩森森白骨。
　　陆无诤扔下她的手，惆怅道：“抱歉，我早该料到你不行。”他在女子的手骨上轻抚片刻，那只手又恢复了原先的白嫩纤柔。
　　狐狸心有余悸的捧着失而复得的手，声音抖颤：“我……我的修为……”
　　“……”
　　陆无诤朝球壁伸出自己的手，那只手和狐狸的手一样，瞬间被融化，又瞬间被复原。如此重复多次，他终于死心，恢复了沉默。
　　他们在球内的一系列动作，似乎对球外空间造成了影响，原本平静无波的水域翻起波澜。狐狸这才看了个真切：她原本以为是水的地方，竟然是成群结队的黑色巨鱼连缀而成。
　　这些黑色的鱼薄如纸片，形状千奇百怪，犹如拼图般紧紧嵌合在一起，看起来宛如水面。此时它们动作起来，打破“拼图”，有些飞上天空，有些留在水中，无论在哪，它们都在凶狠地互相撕咬、互相吞噬，漫天的血花霎时将水域染成红色，从天空飘落的大量血花落到黑球球壁上，覆盖了两人的视野。
　　陆无诤露出又是兴奋，又是落寞的神色。他伫立片刻，终于无限惋惜的挥动手臂，带着狐狸回到了书房。
　　看到地毯上放着的餐盘，他凝视着上面摆放的食物和饮料，片刻之后，冲进书房内的浴室，没过多久，浴室里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狐狸赶紧把餐盘端出书房，把里面的食物倒进垃圾桶。
　　“好饿……”
　　陆无诤游魂般出现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臭死了，屎的味道。”
　　狐狸看了看垃圾桶中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十年前澜陵山上发生那场意外让陆无诤沉睡了整整十年。
　　十年，对他来说连一次小憩都算不上，但他的口味却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之后彻底改变了。这些食物他以前也吃，虽然形如嚼蜡，但好歹还能下咽。但那次遇袭之后，无论是妖界还是人界，所有的食物对他来说一律只有一个味道——屎的味道。
　　苏醒之后近一个月，他粒米未进，滴水不沾，虽然对他的寿命不会产生哪怕一丁点影响，但因饥饿所受的折磨却被无限放大了。
　　他倒是想被饿死。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想得美。
　　“啊——饿。”
　　“不如出去走走？”
　　他看了旁边的狐狸一眼，并不想答应，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嗯。”
　　所以“命运”到底存不存在？以亿万年的生命为衡量单位的话，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总会有几次无心之失成就了偶然之得，如果这种在概率充分允许范围内发生的事叫做“命运”，那么命运对待陆无诤，未免也太随便了。

　　澜陵街头，四处张灯结彩，洋溢着跨年的喜庆气息。然而陆无诤的出现，让某些小妖翘首以盼的节日变成了忌日。就在他出手处理了几件“违规行为”后，“陆大人醒了！”的噩耗以光速传遍澜陵，顺便引来了一票通风报信希望争取“宽大处理”的家伙。
　　“陆大人，一……一间面馆有……有人捣乱，拜……拜托你快去……去看看。”
　　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小妖怪怯怯的告发。
　　陆无诤：“……”
　　这还没过年，他就已经嗅到了加班的气息。很好，他喜欢工作，工作让他忘记饥饿。
　　他身形微动，带着狐狸来到“一间面馆”门前。
　　此时是下午3点，早就过了饭点，但面馆外仍排着长队，因为人太多，店里采取了限购措施，每人每次只能点一份单餐。因此不少人是全家出动一起来排队，还有排了两三次的人。
　　如此红火的生意，带来的人气自然鼎盛之极。队伍中果然有些浑水摸鱼吸食人气的妖物。陆无诤一现身，这些家伙立马开始疯狂逃窜，即便知道逃跑无济于事，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它们不惜现出原形，甚至冲破次元，想要躲回老巢负隅顽抗。
　　然而陆无诤一反常态。他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威压不加控制的释放。
　　一分钟，方圆几百米的妖物悉数退散。
　　十分钟，方圆几公里的妖物一只不剩。
　　十五分钟，整个澜陵城的妖物缩在老巢中瑟瑟发抖。
　　饶是以狐狸雪云的修为，此刻待在陆无诤身边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陆君，你这是怎么了？”狐狸不解的看着身边的男人，和他相识近万年，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
　　“香……”
　　“嗯？”
　　“面的味道。”
　　狐狸：“哦……”
　　三秒后：“什么？？？？！！！！你……你……你能闻到食物的味道？！”
　　而陆无诤已走到队伍末尾，拿出一叠百元大钞，拍拍排在他前面的人：“家里老母亲快去世了，就惦记着这碗面，让我一下谢谢。”随手递上一张红色钞票。几分钟后，他顺利排到了第一位。
　　狐狸：“……”
　　*
　　透明厨房里，一直低着头忙碌的玫瑰在问了第三遍：“吃什么？”，然而并没有听到回答之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请问，你要吃什么？”
　　看到陆无诤的一瞬，她一下愣住了，紧接着，她一把捂住胸口挂着的一个小珠子，一个急转身，直接从厨房后门跑了出去，还因为慌张撞倒了几个盘子，那架势，犹如逃犯看到了追捕的警察。
　　陆无诤也愣了愣。他的长相按照人类的标准可以算上乘吧，按照他的经验，女人见到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除非……
　　他看了看忙不迭道歉的白正义，把口袋里剩下的钱都放在桌面上：“今天剩下的面我全包了。”
　　白正义望着那厚厚的一摞百元大钞，搓着手讷讷道：“我们这是小本生意，都是街坊邻居帮衬着，不搞包场……”
　　陆无诤点点头，并不勉强。他四下环顾这个小小的厨房，视线最终停留在一罐盐巴上。那盐罐边沿，闪耀着常人看不到的细小光斑。
　　陆无诤想了想，从一叠钱里抽出一张，放到收银的窗台上：“我就买那罐盐。够不够？”
　　白正义点头：“够了够了。不过这罐盐用过，要不我再给你拿袋新的……”
　　“不用！”陆无诤急道：“就这罐。”
　　他拿过装着盐罐的塑料袋，在众人，包括白正义“卧槽傻b”“卧槽钱多”的目光中，走到无人的街口，迫不及待蘸了些盐粒送进嘴里。
　　死去千万年的味蕾在这一刻统统复活。活蹦乱跳得似乎它们从来没有消失过。他捧着盐罐，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冲进布满黑鱼的空间，在圆球里一遍遍的尝试突破，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次次被摧毁，被破坏，又不停复生的躯壳。
　　“我要马上找到她。”
　　退出黑鱼空间，他坐在书房中央，喃喃自语。
　　*
　　是夜。
　　在好友家躲了一整天的白玫瑰，在打了几通电话，确认家里p事没有之后，回家了。她轻手轻脚的摸上面馆二楼的房间，推开门，就看到白正义像一尊门神站在门后。
　　“爸……”
　　白正义“嗯”了一声：“今天怎么回事，你认识那个土豪？”
　　“……”
　　看到女儿没有否认，白正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过，我们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你想要的东西，爸都会买给你，所以，你千万不要为了钱……”
　　“爸你在说什么呢！”白玫瑰打断他的话：“我不认识他，我困了，要睡了。”
　　躺在床上，她想着白天遇到的男人。十年了，他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和她十岁那年见到过的一模一样……他是特意来找她的吗？他是来收回那个梦的吗？不能，不能啊！不仅是因为她不想离开母亲，哪怕是在梦中，还因为……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时抚摸着挂在胸前的圆珠子。
　　同一时刻，就在她房间上方的屋顶上，陆无诤枕着手臂仰卧着，望着头顶的夜空，等待着她的入睡。
　　她身上有他的愿珠。虽然气息微弱，但终于让他回想起了几年前那个小小的消遣。
　　对人类来说，十年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
　　“长歪了。也难怪认不出来。”他喃喃自语。
　　房间里，床上，面容娟丽的女孩望着窗外的夜空，神思恍惚。一整天的劳作和担忧带来的困倦，终于让她渐渐陷入沉睡。
　　房间内的时钟指向凌晨1点。陆无诤现身在白玫瑰房中。
　　她的额心，梦径初开，他顺着金色小路，进入她的梦中。和当年的简陋不同，经过十年岁月，这个梦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一声惊呼：“呀——！！你——！！”
　　发现了他，玫瑰急于躲进梦径尽头的梦境中。他故意落在后面，在她跨入那个“玻璃罩”的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玫瑰躲闪不及，扑进梦里，下坠的力量，将陆无诤一并带了进去！
　　那一瞬间，陆无诤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然而惯例的疼痛却没有袭来。他睁开眼，看到金色梦径已在“玻璃罩”外，而他，已经踏入了
　　那个他曾以为，自己永远无法染指的，梦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