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伊路米会梦见促销布丁吗》霞草丝竹石

5、11-12

　　11
　　伊路米和库洛洛吵架了。

　　“因为太寂寞了……这句台词总是被拿来当做作恶的缘由，虽然听起来不能更烂俗，其实并不值得嘲笑。能终其一生享受孤独的人的太少了，平凡的我们会被不合时宜的哀怮消蚀困住脚步，有时甚至会做出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这些没办法被清醒幸福的他人所理解的荒谬事情，都是我们为了抵抗寂寞，想着，总得做些什么吧，于是去创造去掠夺。就连许多跨时代的伟业，终归不过是人因为对被后世抛下的恐惧而拼命在世上刻下的痕迹罢了，本质上类同撒哈拉沙漠洞穴壁画里那些粗糙的水牛。”
　　“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寂寞呢？”伊路米问。
　　“啊，我吗。”库洛洛忧郁地弹了下烟灰，“在一群三年级小学生和小学生教师中，我好寂寞。”
　　伊路米抢过他手里的香烟随手递给柯特：“扔到马桶里去。”
　　“喂！”

　　这场冷战最开始发生在早晨，伊路米这几天工作很忙都睡在公司里。不要误会，公司里既有伊路米专享独立浴室也有卧室，揍敌客家大少几天不洗澡或者连续好几夜睡在沙发上此类事件均不可能发生，但是在家里没伊路米看着的库洛洛就说不定了。
　　这天早上伊路米回家拿文件顺带查看一下家里的情况，往常忙起来接送和照顾柯特的任务都交给秘书，现在有库洛洛了当然要好好利用不可浪费资源。柯特的状态很可观，学习和作息都相当良好，而且在伊路米友（强）善（硬）的叮嘱下库洛洛没有天天点外卖而是认真地给柯特做了营养均衡早晚饭。没等伊路米满意地点头，他注意到了客厅茶几上一只易拉罐。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易拉罐，这是一只可乐的易拉罐。
　　不，重点错了，这只易拉罐特殊在，它的罐口黑了。伊路米很好奇，只是五天而已怎么就够罐口发黑的？
　　他一边伸手去够那只易拉罐一边向库洛洛卧室的方向提高音量：“我把你茶几上的可乐罐扔了哦。”
　　“我自己来！”一阵翻滚下床又从被窝里挣扎的声音传来，带着莫名的心虚。伊路米根本不理库洛洛，他把罐子拿起来——哦，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口是黑色的了，库洛洛在上面掸烟灰。
　　奉行实用主义的伊路米当然计划着长命百岁，势必要善用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所以柯特和库洛洛就算不愿意也必须每天跟着他吃蔬菜，库洛洛一天的糖分摄入量不可以超标，周末的早晨也不能赖床得去晨跑……香烟这种据说抽一根减寿五分钟的产品，显然在伊路米的销毁清单内。

　　在此之前伊路米从来不知道库洛洛会抽烟，知道了之后自然得明令禁止。库洛洛嗯嗯啊啊点头答应，回头就被他回公司临走前发现到露台上偷偷抽烟。这家伙还挺鸡贼，因为关上露台移门削减的街道喧闹一定会让听觉灵敏的伊路米察觉自己躲在上面，于是捧着本书装模作样开着门趴在露台栏杆上，从背后乍一看还真会当作他是在吹风阅读陶冶情操。可惜今天逆风往屋里吹，伊路米走到客厅，莫名就闻见一股甜味儿。他也不声张，脱下穿好的皮鞋脚步轻盈地去了趟储物室，翻出打苍蝇的盐粒枪，走进厨房填充子弹，最后重新回到客厅端起枪瞄准，找准库洛洛侧头的时机——啪！库洛洛夹在两指间的香烟被打下了楼。

　　库洛洛被惊到：“你难道做过杀手吗？”
　　伊路米吹了下盐粒枪枪口不存在的青烟表示承蒙夸奖。
　　“你觉得我抽烟会让你或者柯特吸二手烟我可以理解，但如果是你和柯特都不在家那并没有什么关系吧。”从伊路米的精准枪法里回过神来，库洛洛试图和他讲道理。
　　“我不是为了我和柯特，我只是……”
　　伊路米顿住话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内容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他只是希望库洛洛能长长久久，一直都陪在他身边。
　　“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快，再找一个对象很麻烦，之前的投资都打水漂了。”

　　被当作投资项目的库洛洛叹口气：“活到一百岁做什么？既没有精力出远门也没有年轻时候的机敏，哪怕是足不出户阅读效率也远远低于四五十岁，难道真的要活很久，厮守直到我们两个都变成皱巴巴的老橘子皮，坐在轮椅上互相给对方搓背吗。”
　　伊路米歪着脑袋想象了一下，竟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浪漫。为了赶走这不正常的思绪，他不得不自行转移话题。
　　“没想到抽烟都抽巧克力味的，你是女孩子么。”
　　“……”

　　12
　　库洛洛于伊路米就像一把火锅底料，糅合了所有爱的梦幻、馥郁、贪念、渴慕、缠绵与热度，一把洒下去径直烧到滚烫，升腾起来的白烟都是光风霁月。他的情感既跌宕又壮阔，呈现出来是灵魂的形态：突兀、浩瀚、炙烈的静穆。同样是自我牺牲，伊路米将其看作白纸黑字的买卖，库洛洛所做的却会变成一场盛大的献祭。伊路米是滚不熟的温水，他俩撞倒一起倒凑出了一瓮老汤，随心所欲地添水随心所欲地喝点，库洛洛身上带着的“情”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稀释了他流动在血液里的冷淡。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伊路米似是有预兆般忽然在办公室中醒来，心想明天还有很多工作，他现在必须马上合眼进入睡眠恢复体力。可是他一旦闭上眼睛，却控制不住自己想到库洛洛，要是自个儿不在家库洛洛一连吃了两盒四只装布丁抽完一整包烟怎么办。伊路米对幻想中的倒霉孩子库洛洛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伸出手去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人躺在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的公司里。
　　从前宁静闲适的黑夜，现在居然让他觉得有些冷。
　　伊路米伸手去拉被角想把自己裹紧，放在床头的电话响起来，是库洛洛。
　　“我在你公司楼下。”
　　接通了他说完这句就挂了，伊路米不明所以，套上一件连帽衫搭电梯下去，一出去就被库洛洛推着往街道上走。
　　“你做什么？”
　　“带你去吃夜宵。”

　　可能是因为刚醒来还不大清醒，伊路米一时错过了拒绝的好时机，被库洛洛连哄带骗拉到两条街外的夜市，手里塞了两根烤鱿鱼他才稍微找回了一些自己的神智。
　　“你是不是……把柯特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没关系，我反锁了。”库洛洛显得格外镇定自若，“而且我临走给他枕头下塞了把水果刀，要是有人非法入侵就直接来一下。”
　　“柯特怎么会知道枕头下有刀……”伊路米反应过来眼神立马犀利起来了，“你肯定不是初犯半夜溜号了。”
　　库洛洛无辜地望回他。

　　转了转手里捏着的烤鱿鱼，伊路米十分犹豫。他从来没尝试过这种小摊贩小脏店的吃食，什么街头烤羊肉串、煎饼果子和酸辣粉他都没有吃过。库洛洛见他举棋不定的样子握着伊路米的手把鱿鱼往他嘴边送，最终还是引得伊路米半信半疑地咬上一小口。
　　伊路米咬了第二口。
　　伊路米干掉了第一串。
　　伊路米举起手：“师傅，再来十根！”

　　朦胧黑暗中脏兮兮的小摊也变得相当可人，伊路米和库洛洛靠着各自的肩膀坐在长椅上撸串，脚边是两听啤酒，他们就像一对幸福的流浪汉。
　　也许库洛洛说的是对的，伊路米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觉得寂寞，他怎么会大半夜成功被库洛洛骗到外面吃垃圾食品。今晚的确是他所做过最荒谬的事情，吃着可能有地沟油不良添加剂的烤串伊路米决定更荒谬一些，他用胳膊肘捅捅库洛洛。

　　“你现在抽烟，我不介意。只有今晚，朕准了。”
　　库洛洛笑着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有你在的话，不需要那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