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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这是一片死寂的沙海,阳光大片大片的洒下来,落地瞬间就被沙子吸收得一干二净,而后升起腾腾热气,被风一吹,让人窒息。
      在这片汹涌无边的热浪中,端站着一尊被严重风蚀的巨神像,他右手持剑,剑尖直直刺进大地,威严地俯瞰一切。

      在巨神像的头顶,躺着一个女孩。
      她毫不介意灼眼的阳光,仿佛午后懒洋洋的猫,悠悠地换了个姿势,准备继续眯上一觉。

      一串铃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烈日梦,她一动不动,不准备理睬。
      铃声停了,没过两秒钟又响了,往复循环几次后,女孩终于弹坐起来,一脸暴躁地接了电话。

      对方是个男声:“12次才接,哑歌,你又创新纪录了。”
      哑歌翻了个白眼:“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信号不好。”
      对方显然没听她扯淡,直接开始考察工作:“巨神像修复进展如何?”
      哑歌看了看脚下依旧破烂的巨石,镇定自若地回答:“一切顺利。”
      那头听她没诉苦没暴躁,当即下了结论:“哦,又在偷懒。”
      哑歌面不改色:“那叫休息,老板。这么巨大的工程,怎么也得给我派几个助理什么的吧。”
      老板:“你要求加工资的时候,不是自己说的一个人抵一支队伍么。”

      ……记性好的人真不讨人喜欢。

      她立刻熟练地摆出受压迫的劳动人民的嘴脸,抗议:“你们这些资源主,以为手握人脉就上天了,把我这种珍稀艺术家当驴用,这次修完再不给我休假,我就甩了你们,自己去贴小广告!”
      老板毫不畏惧:“先加个班,把印刷小广告的钱攒够吧。”
      哑歌:……

      她作为修缮师,深切地感受到世事变迁。
      哑歌工具包里装了个业谱,从上面的画像和照片来看,以前的修缮师十分受尊敬,加爵位,赐封地,一个比一个雍容华贵,但从哑歌开始往上数五代,画风就开始突变,穿戴越来越亲和,气质越来越接地气,到哑歌这,直接窜到了地平线以下。

      她十分看不惯这个新陈代谢过快的时代,以前一造就是一辈子的东西,现在几个月就能完成,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坏了就重新来过,哪还需要修修补补,所以业务范围立刻缩小到了古董之类巴掌大的区域,还得靠人介绍,才能接到活,这些活都是些费时费脑费力的精细活,性价比极低。

      上代亲身体会了一代不如一代的行业衰落,及时审时度势,最后挑选了看起来最耐磨的哑歌,并切中要害地写下了授位评价:能扛住。
      意思就是又穷又累也能凑合活,但她显然不想积极地实践这评价,要穷也得轻松的穷。

      哑歌迅速捕捉到最影响她情绪的四个字,马上追问:“加什么班?”
      老板压低了声音:“东隐市有情况。”

      哑歌听到“东隐市”三个字,就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忽然坐直,连一头迎风招展的乱发都收敛了几分:“东隐市?我们裂缝区不是和它自古都有互不干涉的约定么,我去算什么?”
      老板:“这么遵纪守法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会以为你又想偷懒,但我给你讲,这次价格绝对值。”

      哑歌拎起脚边的小酒壶,抿了一口,然后仰起头,直视太阳。她的瞳孔是淡蓝色的,平时总被凌乱的刘海遮着,像个疯癫的神经质,但现在被太阳一照,竟折射出点婴儿般的纯净。

      可惜一张嘴立刻打回原形:“老板,我至今这么穷,就是因为不接黑活,你倒是稍微支持一下我所剩无几的底线啊。”

      她平时是放浪形骸了点,但作为职业修缮师,还是谨记师训,不能让职业操守的火把在自己这灭了。在她成为新一代修缮师之时,上代郑重其事地交给她两样东西,一样是饱经蹂.躏的工具包,另一样就是“十不可”戒严条,第一不可修人体,第二不可逆真理,第三,就是不可干涉东隐市。

      老板仿佛早知道她会拒绝,收起冷嘲热讽的语气,声音缓和下来:“这不是黑活,这事只有你出马才能解决,国王亲自给你发了邀请函。”

      嗯,名为邀请函的强制命令。

      哑歌嗤笑一声:“老板,也许我前辈那些老不死的们曾经被招安过很长一段时间,养成了听话这种恶习,但我不行,我是裂缝区的人,他国王的王冠是套不住的!”

      老板轻叹一口气:“你总是这样,沾到一点不如意就炸,你以为我没替你拒绝过吗,我是了解过实际情况后才决定给你打电话的。前夜,东隐市起了了一场大火,死了上百个人,你知道哪儿着火了吗?光界大殿的日落厅。”

      哑歌不自觉地收紧握着电话的手,俩眼圆瞪,仿佛要喷出火来:“我就说过光界大厅划分给东隐市迟早要完蛋,当年要不是师父拦着,那地方早被开发成旅游观光区了,现在师父死了,他们直接在那举办篝火晚会了?!”

      老板:“倒没有篝火,但确实有个晚会,据说是东隐市的名流共同举办的慈善晚会,把全市的流浪汉都请了过去,本来是一桩美事,但一把大火,把他们全都留在那儿了,一个没能出来。”
      哑歌一脸不相信:“日落厅朝西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做的,一个人都没逃出来,这真不是集体自杀晚会么。”

      老板:“谁会选择这么惨的死法,据说当时的火是瞬间着起来的,像什么爆炸了似的。也不知道用什么点的火,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始终扑不灭,没一会儿火势就大到把天空都染红了,大火吞了很多位消防员,国王下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建筑,等可燃物都烧尽了,火就自己灭了。”

      虽是烈日当头,热浪滚滚,但哑歌依然感到一股冷气沿着脊梁窜到脑部,她声音沉了下来:“所以里面上百个人也都被当成可燃物,烧尽了?”

      “对……完全放弃救援了,现在死者家属和一些市民把国王的长陌堡围的水泄不通,但人也不能起死回生了,”老板连连惋惜,但下一秒话锋一转,立刻回归主题,“不过建筑可以,你那么喜欢光界大殿,不会忍心让它一直是废墟吧。”

      哑歌:“废墟?光界大殿都是用石头砌的,火怎么可能把日落厅烧成废墟。”
      “嗯……”老板在电话那头有些犹豫,斟酌着开口,“那火分明是邪火,除了怎么都扑不灭,还能燃烧各种东西,现在日落厅已经完全被烧毁了,石块儿都成灰了……”

      哑歌“咔”地一声,把巨神像头顶的橄榄枝状的石冠捏蹦,碎石从头顶滚落到双脚,在沙漠上砸出一个个浅浅的坑。
      她盯着自己的手,缓缓张开五指,没能逃脱的碎石此时已变成石沫,如沙般细细流下,被风一吹,瞬间便散到空气中不见踪迹。

      哑歌作为修缮师,比所有人都了解万物的价值,也比世上任何人都珍爱它们,她还记得小时候被逼着背《万物图》时,建筑那一卷如同唠唠叨叨的老太婆,每一章都事无巨细地长篇大论,读的她烦不胜烦,但翻到光界大厅这一章,注解只有寥寥几语:传说它能与光线产生不可思议的效果,但至今还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效果。据说想要研究它的人无一不遇冷而归,为了保持名誉,便向外界传达这是个没什么价值的建筑。

      鉴赏图上,光界大殿静默不语地立在余晖之下,像个不会表白自己的孩子,忧郁而晦涩。哑歌忽然就感觉内心有了生命,那颗细芽突破万千个铅字堆埋的坟包,湿漉漉地伸出茎叶,她想去爱它。她甚至听见那颗芽对她低语,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温度和感情,它们全都值得被爱。这种感觉一直支持着她成为一位修缮师。

      但光界大殿还没来得及被世人喜爱,一角便已经化成灰,从地球消失了。

      她感觉骨子里的反叛一点点被唤醒,她会救它,以修缮师的方式。

      哑歌把嘴唇贴近手机:“不如我趁火打个劫。”
      老板一阵颤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挂了电话。

      她关了机,又把一众工具砰哩乓啷地扔进工具包里,大拉锁一拉,毫不在意地往背后一甩,俯身拍了拍巨神像的头,耳语般说:“乖,等姐姐回来再给你做美容。”
      随后往后一跨,直直地向百米以下的沙漠坠落,一声闷响后落地,毫发无损,甚至连站立着的姿势都没变,她拢了拢头发,目光犀利。

      她准备把光界大殿完全炸毁,将所有废墟都运回裂缝区,在那里进行修缮,把整个建筑从东隐市彻底拔出。

      ……………………………………

      李浩敞开制服外套,囫囵抹了一把汗,生无可恋地望向四周的人群,觉得实在是讽刺,这光界大厅平时没什么人来,发生火灾后,忽然身价倍增,人如潮水般地从四面涌来吊唁,用花束和蜡烛作为门票,一个接一个地和废墟拍照留念。

      明明距离火灾已经两个星期了,连凶手都逮捕了。
      今天过后就应该彻底落幕了吧。

      他被派来清场,所有人都要退到方圆50米以外,这是为了迎接一位从“那个地方”来的修缮师,据说她可以把日落厅恢复如初。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裂缝区的人,这也是东隐市400年来第一次和那里进行交流。

      为什么会打破禁忌?他擅自揣测了一下,这片废墟简直是一个大写的黑历史,再加上当时停止救援的命令,放在哪任国王的执权期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但只要伤疤修复了,时间总会淡忘这么一场火灾。

      警笛乌拉乌拉地拉扯着神经,他远远地看了一眼人声鼎沸的人群,摸索出一根烟,准备找个无人的角落偷偷放松一下,他四下望了望,阳光一晃眼,方才空无一人的地方,赫然立着一个身影。
      他连忙把烟从嘴上摘下来,定睛一看,那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头发有些凌乱,夹杂着一缕显眼的白发,深秋的寒气已经侵染大地,但她依然浑不在意地赤着脚,蹲身捡起个什么东西,步伐轻盈地向他走来。

      他看着她一点点靠近,然后在眼前站定,嘴里叼着根祭祀用的白菊,歪头注视着他。

      他接下任务时,曾经问上级要过修缮师的照片,以便及时辨认,上司大手一挥告诉他,东隐市没人知道修缮师的样貌,负责接洽的老板说,根本不用照片,等她来到你面前,你自然会认为她就是修缮师。
      他一直对这种玄而又玄的说法抱有万分怀疑,但现在他完全信服了,因为他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腾出一种感觉,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他等了一天的修缮师。

      这小姑娘看起来顶多二十岁,一脸徘徊在稚嫩与成熟之间的神态,显得有点神秘莫测。她淡蓝色的眼睛笑眯眯地弯成月牙,举起手中的祭祀蜡烛,亮出一口细细的小獠牙:“帮你点个火?”

      李浩这才如梦初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过去,用蜡烛点燃了烟,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谢谢”,也没觉得哪点不对。

      哑歌用拇指和食指捏灭了火苗,把蜡烛往身后一丢,双眼盯着李浩,毫无征兆地来了句:“你看起来像个迷茫的考拉。”
      李浩被烟呛住了,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七窍生烟地挤了句“像个啥?”

      哑歌仿佛没听见,她把硕大的工具包放在地上,整个人坐了上去,闲闲地用手撑着腮,眼神飘向了别处,神游般地说:“我也挺迷茫的,东隐市的悲伤热情实在太高涨了。”
      李浩弄不懂她想说“悲伤”还是想说“热情”,但他决定默默地抽烟,果然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都是怪胎。

      哑歌又盯住他,一脸真诚地问:“你也有那种欲望吗?”
      李浩夹着根烟目瞪口呆,感觉谈话还没着陆就开始失控,朝诡异的方向直奔而去,他缩了缩脖子:“嗯……哑歌小姐,你这么直白我有点害怕。”

      哑歌捡起一束被报纸包住的鲜花,抽出花一扔,展开报纸给他看。
      用报纸包花是东隐日报的一个营销手段,李浩对此一直有些抗拒,所以就从来没去关注过内容,但他现在看清了,上面有悲痛欲绝的遇难者家属,有哭得很伤心的围观小女孩,还有有各地的哀悼仪式,他接过报纸,字里行间溢满而出的悲伤像水一般渐渐汇集进内心,让他整个人渐渐沉重起来。

      但哑歌却像个煞风景的混蛋,唱诗般地说:“你们凑热闹似的共情,让悲伤成了一种欲望,借死者宣泄出来,你们不停地描画氛围,因为喜欢这种持久又浓烈的感觉,就像爱给食物撒上香精一样,这是为什么,你们喜欢这种感官被控制的感觉吗?”

      刚开始进入状态的李浩被重重地盖上一个“凑热闹”的大印戳,他连忙忍住眼眶里呼之欲出的湿润,不然接下来就成“泄欲”之举了。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这清奇的脑回路是谁给劈出来的,难道裂缝区的人都这样?

      她把报纸撕成一条一条,像观察展览物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你们的哭声太大了,没人听见这里的声音么?”
      李浩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下,除了撕报纸,并没有其他的动静,他觉得快神经错乱了。

      哑歌把报纸片放在手心,鼓起腮帮一吹,然后在纷纷飘落的纸片雨里,扼住自己的喉咙,瞪大眼睛,演话剧似的模仿死者的口气:“不要抹去我们!我们死的很冤!好痛苦!我们不能瞑目!谁来救救我们!啊——”
      李浩尴尬万分地擦了擦冷汗,心想,这么崩坏一小姑娘真的是修缮师么,怎么不先把自己修修。

      哑歌冷哼一声,神色带着点索然无味。
      刚在东隐市呆了二十分钟,她就想立刻把它踢进“待修理”目录,这里比她五十年前修复的沉入海底的古城还要死寂。她作为全能的修缮师,可以与大自然相通,能与无生命的东西对话,哪怕一片叶子,她都能感受到它的喜怒哀乐,但当走在东隐市里,她察觉不到那感觉,那些由声带发出的声音只是浮光掠影,轻易地过滤出耳朵,能留下来的是一片寂静,这是个几乎没有心声的地方,是一座喧嚣的死城。

      她一路走来,听到的唯一的声音来自脚下这片废墟,记录着那些惨死者的心声,可惜没人愿意听见。
      不过这些都和她无关。

      她轻而易举地拎起有半个人大小的工具包,盛气凌人对李浩说:“上遮光布,我要开始工作了。”
      李浩长舒一口气,连忙组织秩序人员在早已架好的脚架上铺上遮光布,最后再派几个人在四周远远地把守。

      这位“那边”来的姑娘不允许任何人旁观她工作,他无法理解这种工作癖好,担心她趁大家看不见的时候悄悄溜走。

      四周安静下来,哑歌开始在光界大厅里来回走动,布局炸.弹,不理会周围发出的微弱声音。
      忽然,她感到一阵风,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她循声一望,只看见微微飘动的布帘。

      哑歌心想,这还闹鬼了?我以前修古墓的时候也没见这动静啊。
      她返身回到日落厅的废墟处,捡起一块石头问:“是你吗?”

      一股强大的气流忽闪着贴头皮掠过,哑歌连忙躲闪,跳出几步开外,她目光一转,从发梢上摘下一片羽毛,满心纳闷儿地喊了一嗓子:“谁啊,是人是鸟?”
      没人回答,也没鸟回答。

      一股粘腻冰冷的触感悄无声息地从她双脚弥散开,向小腿渐渐爬升,哑歌一锤子砸下去,触感没了,她点灯,看见地上有一滩水,散发着咸咸的海腥味儿。
      她顿时有点混乱,这都什么跟什么,海陆空演习么?

      她当即端着灯,静静等着下一个幺蛾子。

      灯光打在遮光布上,周围都是焦黑的乱石堆,显得影影幢幢,她忽然看见废墟上慢慢显出一个黑影,是人类的形状,那黑影仿佛会游动,如一尾鱼般扭着腰部游到遮光布上,不动了。

      哑歌皱起眉头,她有一个世纪的修缮经验,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越来越多的人形黑影聚集在废墟上,如深海鱼般,四散游开,姿势诡异地定格在遮光布搭建的天花板和墙壁上,还有一部分黑影留在了地上,哑歌向四周望了望,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海洋馆标本中,只要把那些水中生物换成人类。

      她凝神思考了一下,这种情况倒有些像《万物图》里描述的没能飞升的灵。
      书里解释的晦涩难懂,说这些灵既没有死后的应许之地,也丢失了故土的记忆。
      按照哑歌的理解,这是说死去的人还未获取死亡的资格,但也无法再继续之前的人生,所以只能在前方与故土的夹缝中徘徊。

      按理说,所有这样的灵会一起涌入裂缝街,在那里寻求飞升的最后一丝机会,但眼前的这些是怎么回事呢?她不相信是执念作祟,因为所有的记忆都会随死亡而烟消云散。

      她看着这些被圈定在日落厅墙壁位置的游魂,用指尖触了触,她感觉这些灵似乎已经和日落厅融为了一体。
      她目光一转,问手中的石块:“你想留住他们,为他们伸冤么?”
      石块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哑歌垂下眼,指尖细细把玩了一下烧焦的石块,说:“还是跟我走吧,这破城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白痴,他们看不见的。”
      石块发出层层叠叠微弱的声丝,哑歌侧耳倾听了一会,说:“我知道,你消失了,这些枉死的人就永不瞑目,你对这些人真是深情一片。”

      哑歌轻轻把石头放在地上,就着微弱的灯光好好打量了一下周围,眼前这片破败在恍惚间与《万物图》那破烂的最后一页重合了,这么多年,它一直乖巧地在那里,温柔而坚定。
      哑歌眼帘微动,说:“行吧,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早晚还是要把你炸掉带走,这边配不上你,你自己定个期限吧。”
      石块纹丝不动,似乎正在思考。

      哑歌把乱蓬蓬的头发扎起来,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条深色围裙,系在腰间,接着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小巧的瓶子。
      她把一撮土捏进墨水瓶,又在残壁上刮下来几片灰,接着从刚才出现的一滩水里吸了一管子,滴进瓶中,拧紧盖子,发癫似的晃动几下,浑浊的液体立刻变成了闪着荧光的墨水。

      她拿起笔,吸饱墨水,松开手,笔就悬在半空中,等待着命令。
      “写吧。”

      笔开始跳舞般地移动起来,写下一行行字。
      这是修缮诗,哑歌的每次修复工作都要根据修缮诗展开,它像一个说明书,或者一个向导。

      站在外面的李浩听见身后有风的呼啸声,仿佛卷起大地万物,他连忙回头,没有地动山摇,但遮光布渐渐被顶出一个房顶的形状,四周也逐渐呈现出清晰的轮廓,日落厅真的正在复原,他眼睛眨都不敢眨,心中充满敬畏。

      一切安静下来后,哑歌掀开遮光布,独自走了出来,身后是外观已经复原的日落大厅,她对狂奔过来的李浩说:“外观恢复了,里面目前还没法完全修复,我以后再来。”

      便没一句解释地撂了摊子,径自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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