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罪案变奏曲》肥大细胞

30、二十九

　　看样子已是耄耋之年的周远父亲只能回忆起过去的一些零碎的生活片段，因患有严重阿兹海默症，他很难为警方提供有关死者的有效信息，也不具备认尸能力。
　　薛一宁叹气，只能将此情况先上报给领导，再继续调查访问，排查嫌疑人。
　　周远是家中独生子，膝下无儿无女，母亲也早已离开人世，他生前也并未立下任何遗嘱，因此死后财产应全部归父亲所有，这不是笔小账目，按理来说，周父可以继续在敬老院居住，带着那份早已落灰的记忆安享晚年。
　　而令人唏嘘的是，周父明明如此惦念儿子，周远却自甘堕落染上毒瘾，在生前甚至不愿来敬老院看父亲一眼，也枉费老人的一片真心。
　　薛一宁沉默片刻，摇摇头，向福爱敬老院的几位工作人员又了解些情况后与几名警员一同回到总局，继续案件的侦破。王文庸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排除，画室学生李思琪和周远的死对头孙一磊的情况仍需落实，整个案情目前掌握到的线索依旧有限，即使尸体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也暂时不能证明就是他杀，现在只希望法医和痕检、物证那边快出结果，关键证据充足后则可进行目的明确的侦查，她迫切希望能早日查明真相，也算给老人一个交代。
　　刚回局里，薛一宁顶着疲惫第一时间将同事们召集起来，互相分享当前调查进程，她蹙眉用手揉着太阳穴，希望能对突如其来的头痛有所缓解。这阵子确实不太平，一连两起案件发生，从看似事故实则刚定性为他杀的汪燕一案，又到现如今还迷雾重重的周远案，使一直以来连轴转的队员们身心俱疲。
　　物证与痕迹方面还在进行检验与比对，园区、敬老院及相关嫌疑人居住处相关监控录像都已送至局里，目前也正在一一进行排查，大概明后天才能够给出结果。从先前对园区内工作人员的询问中可得出，目前周远一案很可能依旧没有目击证人，假设痕迹方面给出的结果指向他杀，那么目前的形式将使得整个案件的侦破难度增加，除非能在证物及痕迹中提取到关键及有效的证据。
　　“今天也不早了，我先安排一下明天的工作，”薛一宁边翻动手上文件边道，“明天我跟小温去找一趟李思琪，周远画室之前那个学生，然后孙一磊那边的工作就交给小宋和老刘吧。方沛瑶那边估计也要等明后天才有结果，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哦对了，薛队，”宋晟睿道，“今天我们几个回来之后总结了一下目前有关汪燕案的排查结果，跟你汇报一下。”
　　目前距离汪燕死亡已经过去一周，在案件确定为他杀后，调查一直在稳步开展。因为该案情较为特殊，属于伪造意外类他杀案件，又涉及高科技，侦查难度较普通杀人案相比更高，尸检能够提供的帮助有限，单从尸体来看，无论如何都只具有纯意外事件的伤痕，甚至威亚绳及安全措施等也未发现任何漏洞。
　　“剧组那边发来的视频文雨已经都看过了，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宋晟睿望向身旁的文雨，看到对方点头后便继续道，“当时剧组那边说，案发当天录像师傅受了挺大惊吓，都忘了关摄像机，现场大部分人都被录到了，包括汪燕摔死的那场戏也全都录进去了。当天威亚系统确实在使用前进行过调试确保没有问题，也没有人给汪燕和赵云飞的威亚绳动过手脚。哦还有，其中有一台专门录花絮部分的，正好对着剧组工作人员和来探班的群众，排查了之后也没发现行为举动可疑的人。”
　　至于园区发来的监控录像，因为监控摄像头多，视频量较大，目前古茜和其他几个物证科及技术科的同事还在进行排查，大概还有几天才能有结果。
　　宋晟睿翻着手中一打资料，从中找到一张纸抽出来，递给薛一宁，道，“我们还通过影视城的购票身份证登记排查了一下案发当天及前后几天的游客信息，除开那些已经排除嫌疑的那几个威亚公司的员工外，确实还有几个人工智能和计算机技术相关的从业人员和爱好者，”见薛一宁接过去，他指着纸上其中几个个人信息道，“我们让小杨根据身份登记排查出的相关人员档案中的照片用技术手段进行人脸识别，在剧组和园区提供的录像中找到了当天在案发现场周围的几个人，就是这七个人，哦对，其中有一个还是赵云飞的黑粉头头，网上还挺有名的，就这个林子灵，就在上海一家知名企业做网络安全工程师。”
　　赵云飞黑粉？网络安全工程师？薛一宁蹙眉，“这人目前在哪，有确认过吗？”
　　“已经回上海了，联系了那边警方，确认她还在公司工作呢。”文雨道。
　　薛一宁点点头，“盯紧了，别让她跑了，明天我去跟支队长汇报一下，安排人手过去调查询问。”
　　其他六个相关人士已经经过询问后确认问题不大，都只是对人工智能威亚感兴趣，不具有作案动机，有住在本地工作的，也有特意从外地跑过想一睹人工智能威亚系统面世的，却没想到见证了这场悲剧。
　　“然后汪燕那边的社会关系排查木目前还没太大进展，她本身交际圈比较有限，因为工作忙，常联系的朋友不太多，据她的朋友说，汪燕这人很好相处，讲义气人也大方，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她，她就绝对不会跟人起冲突，也因此并不存在什么仇家，也没有什么疯狂的追求者，跟她家人和同事提供的证词都差不多。她父母和姐姐虽然都做着会接触很多人的工作，不过都有礼貌有涵养，平时也就踏实工作不瞎混，不管在职场还是生活中都没有得罪过什么会想要了他们亲人命的大恶人。”
　　相比之下，对于赵云飞那边的相关人士的调查询问进行得就费劲许多，宋晟睿一想到这块就头疼，先前排查出来的部分可疑人员多数都是赵云飞在影视娱乐圈内的合作对象，其中包括剧组工作人员，合作过的演员、导演、主持人，以及影视公司员工，虽说跟他又冲突的人并不在少数，但要是说真的有伤害他嫌疑的也就那么几个，但就单单这几个人已经让宋晟睿身心俱疲。
　　想收拾赵云飞，那首先就要和赵云飞一样作死。光是询问这几个人就把他们累个半死，说话一个比一个套路，又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还在了解阶段，根本不给宋晟睿他们唱，红脸的机会，只得耐下心来一个个排查。
　　“其中有一个，原来跟赵云飞合作过几部戏，都是他演的男二男三啥的，赵是主角。我和几个同事都问过他身边人，说是挺烦赵云飞的，但我们那天问他，他还演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巴不得赶紧跟他撇清关系，”宋晟睿无语道，“你猜怎么着，这人有个亲哥，正好就在一家人工智能科技公司上班，还是《乾坤说》剧组用的那家产品的对家！”
　　至于其他人，倒是没查出什么汪燕案相关的事情，就是其中有个导演开车来局里接受访问时，一进门就有点不对劲，“我跟你说，老刘眼睛尖，说他一进来就觉得不对，结果拿了个酒精检测仪，你猜咋的，酒驾！”
　　薛一宁摇摇头，这一个个的，无视法律，“我服了，哦对，群演头子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不太好排查，还在继续整呢，人太多，很多群演登记都不和规定，说是有不少直接给群演头子塞钱，就能进剧组客串，都不用在园区登记身份证。挺多是追星的粉丝的，为了近距离接触演员，哎……”宋晟睿有些苦恼的搓搓脑门道。
　　“行，你那边加紧点，散会！大家都辛苦了，明天记得按时上班别迟到！”
　　傍晚时分，江城夜港渔船。
　　新鲜的烤鱼、冰冻的啤酒搭配江城迷人的夜色，这无疑是高压工作一天之后放松心情的最舒适的方式了。
　　“来来来，啤酒来了。”
　　宋晟睿抱着一件冰镇啤酒放到饭桌前，烤鱼的香味几乎弥漫在整条夜港渔船之上，这是江城扬帆商业区新开的一个江上饭店，其实是一条轮船改装的，在这里可以看到江城两江交汇的场景，也可以看到南北城区迷人的霓虹夜色。
　　“这段时间的工作很繁忙，辛苦大家了，”薛一宁并没有在杯子里倒入啤酒，只是端起茶水杯举起来，“我开车来的，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敬大家。”
　　“干杯。”碰杯的声音亲切而干脆，大家的心情仿佛都舒畅了不少。
　　“不瞒你们说，我到单位工作这么长的时间，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看来这次我们是真的遇到对手了。”薛一宁笑道，然后夹了一片烤鱼里的藕片放到调料碗里。
　　“你这高手都一筹莫展，那我们可怎么破案？”温浩宇半开玩笑地说道，旁边的方沛瑶碰碰他，像是在示意着他什么。
　　“咱们现在能掌握到的东西也就那么多，可我总觉得这两件事都有些过于蹊跷，”温浩宇心领神会，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不过说实在的，可能真是我想多了……毕竟周远案还没定性，还不敢乱说。”
　　“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还需努力啊。”宋晟睿拍拍温浩宇的肩，道。
　　“是啊……”温浩宇道，“哎，今天我打算给自己加个班了，也辛苦老宋你们几个，前几天一直顾着汪燕案那边的调查，我等会吃完就回局里去排查下艺术园区和敬老院他们给的监控，王文庸的嫌疑还没完全排除，为了早日确定案件性质，锁定嫌疑人，我就算秃头也在所不惜了！”
　　“老温，你可太拼了，别等结案了真得相约植发去了！”宋晟睿笑道，一个不小心把筷子碰掉一根，又笑着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取出根新的来。
　　“你可悠着点，明天可千万别起不来，咱们还得去见周远那个学生呢。”薛一宁夹了一块糍粑，道。
　　“忘不了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