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罪案变奏曲》肥大细胞

23、二十二

　　温浩宇看了眼手机，现在是5月9日周日早上7点56分，按照初步尸检结果所示，周远死亡时间在12至15小时之间，想到这里，他猛地睁大双眼，那岂不就是在昨天音乐节开场前后？开场前这片区域的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不过从当天的朋友圈来看，大概从下午一点起园区就已经人满为患，且活动官网告示所示，从当天早9点园区内各项音乐节参展商户相关的体验活动就已经开始，所以从一早到最后22点30分音乐节结束时，整个园区内人流一直不断。
　　当他刚到现场时，他特意观察整个教室的情况，这间屋子并算不上太大，不过空气流通性还好共有两扇面积不小的对开门窗户，早上刚进来时，他注意到，靠近讲桌一侧的窗户关着，窗帘也被拉起一半，不过靠后的那扇窗户是开着的，窗帘也没有拉上，在观察教室后方时，温浩宇发现，有部分学生习作掉在地上，通过昨晚风向来判断，不排除是被风吹落的。
　　在目前不确定周远确切死亡性质前，还不能够枉下判断，如果他死于自杀或吸毒过量意外身亡的话，窗户很可能在他死亡前就一直开这，直到现在，假设有人在他死后进入过现场，窗户也很可能由对方打开。假设周远是被他人所害，同样也有以上两种情况。但无论如何，假设死亡现场发生时，这扇窗户开着的话，由于楼层并不是很高，所以如果当时这间教室内真的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在非音乐节最热潮，音乐声还没有开得最大的时间段时，是很容易被楼下的游客听见的，可如果周远确切死于音乐节开场前半小时甚至开场后的话，即使在窗户开着的情况下，屋内发出任何声音也很难察觉。
　　据宋晟睿说，刚才与园区方面管理人员取得联系后得知，由于这两天有大型活动举办，园区内的培训授课性质类商家都提前与他们进行过报备与沟通，在不影响授课及活动双方面情况下，周远画室将昨天的下课时间提前到晚上6点。
　　相关负责人表示，昨天确实有工作人员确认画室下课，也看见好几十学生在那会出的画室大门，不过之后的事情他们也不太清楚，毕竟听说经常有老师工作忙时就住在画室里，也不方便去打扰。
　　“那昨天这里还有其他的培训机构在上课吗？”温浩宇望向窗外，道。
　　宋晟睿思考片刻，道，“嗯，有，刚才园区管理人员说了，昨天下午确实还有一家培训机构在上课，叫什么……蓝天什么……哦！”
　　“蓝田育人广播电视编导艺考培训中心！？”两人异口同声道，皆望着窗外对面那栋米灰色的四层小楼，上面就挂着培训中心的牌子。
　　“对，就是对面那家，”宋晟睿点点头，继续道，“不过他们下午四点半就提前下课了，我还特意跟园区方确认了，那边现在也因为不在艺考培训高峰期，净是些成人教育性质的课程，所以这段时间都是下课后学生和老师全员离开中心，锁大门，不会有人逗留，大概得六月中旬才恢复艺考课程呢，跟这画室一样。”
　　虽说两栋楼中间隔着一大块空地，温浩宇却还抱着可能有目击者的希望，不过这么一来，对面怕是没人目击了。
　　而目前周远死亡的消息已在网上公开，确切死因尚未明确，现在只希望有目击证人或知情者提供证据。
　　“小温。”
　　温浩宇和宋晟睿都被这突然闯进耳中的女声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是薛一宁。
　　“哎呦薛姐你这走路怎么一点声也没有，”宋晟睿心中暗暗吐槽，眉毛一垂，探口气道，“我俩这儿正想案子呢，吓我一跳！”
　　薛一宁无奈，一撇嘴，又朝宋晟睿道，“你留着等会再贫吧，”刚才那边手机上的指纹对比结果已经出来了，因为指纹比较乱，确实多花了点时间，”她举起平板，将结果展示给两人，“除了周远本人的指纹外，还发现了三个人的，其中两个都是画室学生，目前都联系上了，说昨天下午就在这里上课，也同意配合咱们调查，等下回过去局里，还有一个。”她滑动屏幕，资料上的照片是个眉眼颇为清秀的男人，头发稍微有些长，刘海已经盖过眉毛，不知是不是证件照的原因，显得此人有些无精打采，从面相上看，总觉得此人心事颇多。
　　宋晟睿离近屏幕一看，逐字读出来，“王文庸，男，26岁，江城福爱敬老院护工，”他猛地一惊，“这不就是周远他爸那个敬老院吗？！”
　　“对，已经派人过去了解情况了，不过敬老院管理部门要等九点才开始上班，目前这时间应该也还没开始对外开放探望呢。
　　照常理来讲，目前能够检测到的指纹，应当都是些新留在手机上的，学生还说得通，难不成这个王文庸昨天来找过周远？还是说，周远在上课前去过敬老院？
　　“除了指纹，还有个发现。”薛一宁道。
　　由于手机只是表面的钢化膜损坏较为严重，机器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对于调取信息没有任何影响。刚看清屏幕时，似乎还在播着歌，不过手机本身已经完全静音。而周远的手机密码也出乎意料般的简单，刚才就在小杨正准备使用技术手段破解密码时，薛一宁随便试个1234，居然就成功解锁。
　　薛一宁边操作平板边道，“我们刚才发现，他手机还有点电，直到刚才还一直在放歌，只是静音键开着，我估计他应该是用那个便携音箱放的歌，我们从屏幕使用时间中发现，这歌应该是播了整晚，直到音箱没电。”
　　“单曲循环吗？”温浩宇问道。
　　薛一宁点点头，从音乐软件中点开一首歌，开大音量，“嗯，就是这个，”她再次把屏幕冲向对面二人。
　　“安魂曲？”
　　真实难以想到，对艺术的欣赏水平如此高雅，且绘画天赋过人的这么一副皮囊之下，竟然是意料之外劣迹斑斑的灵魂。
　　从周远档案中的照片能看出，微长的头发是他努力想表现给他人的艺术且个性的一面，却怎么挡不住那看样子一星期都没洗的头油，从技术科同事提供的其他几张照片上，甚至可以看到头皮屑，温浩宇想起楼道里悬挂着的那张周远作画中背影照，不得不说，现代科技确实发展得快，这摄影设备配上那拍摄技术，能够清晰的看到周远指甲缝里的泥，和他没梳通的头发打得结。
　　“不得不说，死者确实是不怎么注意个人卫生，”方沛瑶摘下胶皮手套，翻个面团在一起，“刚才尸检的时候发现，他有头皮湿疹，应该是长时间不清理而导致的结果，四肢皮肤除开结痂外，也有湿疹痕迹，应该与个人生活习惯有关，从画室就能看出个大概，”她朝门外看去，“既然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办公室里……那里面估计堆着纸和颜料，长时间堆放很容易发霉，如果再不愿意开窗晒太阳，满屋子都得是户尘螨粉尘螨，再加上他吸毒导致免疫力低下，很容易得皮肤病。包括这屋，也对过敏患者不怎么友好，你那个肿得跟金鱼差不多的眼睛，恐怕就是这屋子里的粉尘螨在作怪。”
　　她收拾着地上的尸检工具，一旁的同事也正准备将尸体运回局里，“至于洗被子晒被子？我觉得可能性不太大，脸上毛孔粗大，酒糟鼻，黄牙和牙菌斑，吸毒以外估计还有其他不良生活习惯，熬夜，喝酒，可能是白的，老烟枪……”
　　“之前送回去那瓶药检测结果出了。”温浩宇看到局内APP的消息提示，点开道。
　　方沛瑶看看他，没说话，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D-麦。角酸。二乙。胺，“LSD。”温浩宇看一眼手机后，抬头看向对方，见她一耸肩，至少刚才所推测的一切都没错。而这违禁品的来源，就要由缉毒大队进行调查，他心中暗想，又是一场恶战啊。
　　“也怪不得，”方沛瑶道，“但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他腿上的抓痕结痂，不像是只吸食LSD一种毒品。”
　　温浩宇搓搓下巴，思索道，“确实，如果地上是他本人画上去的话，也不奇怪，吸食LSD这种强致幻剂，感官扭曲那么严重，就算画出来的东西经常让人觉得像是出自精神不正常人之手。”他回想起之前在画展中看到的周远作品，现在自己琢磨确实有些特殊点，隐约传达出感官的扭曲和沉浸于幻想的感觉，无论是整体的色彩、构图，还是手法，的确与了解到的LSD滥用者的绘画作品有所相似，只是当时处于艺术欣赏的角度，并没往违禁品那边想，权当是周远个人风格强烈。
　　不过没想到的是，周远居然将这瓶药带在身上，甚至在之前被举报疑似吸毒时，也没有查出来，即使被学生看见，可能也会以为只是普通的肠胃炎治疗药。
　　想到这里，温浩宇既愤恨又无奈，艺术，本该出自于人最纯净的心灵，表达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情感，而如今想到，周远作品中竟掺杂着这种罪恶的、歪门邪道的因素，他只希望，在案子水落石出后，能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更多生命受到违禁品的毒害。
　　将必要的都交代完后，方沛瑶一行法医及部分证物科人员先行回局，周远的尸体及手机、音箱、画笔及其他在现场发现的个人物品也都被带回局里作为证物进行进一步检验。
　　至于这间教室，周远的个人办公室，以及楼内上上下下所有房间，都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只有些必要的证物也一并送回总局，派去周远住所搜查的警员还没传来消息，敬老院方面也暂时没有汇报情况，现在那就等着王晴这尊大佛赶紧驾到，好为案情提供重要信息。
　　不过事实与方沛瑶猜测的确实无异，周远办公室内的的确确想她所推测的那般不堪，桌上堆满的画和书散发出的霉味激得温浩宇刚进去就不停打喷嚏，他在兜中掏半天也没找到口罩，只好强忍着眼睛和鼻子的奇痒在这屋中四处走动打量，书架背后是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小床，被子和床单弥散着异样的臭味，从被褥来看，怎么说也得有半年没进行过清洗，枕头上盖着皱皱巴巴的枕巾，浅色的地方已经有些变灰，甚至还沾着几根头发，如此恶劣的环境，很难想象周远自己是如何忍耐的。
　　而整间屋子除画作、书本及生活用品外，并没发现任何其他的东西，柜子里的几张照片也都只有周远本人，没见到任何其家人或外人的照片。
　　在亲自搜查确认没问题过后，温浩宇急忙逃出这这地狱之门，心中暗道，果然是近期休息的太不好，明明尘螨之类的过敏还不算严重，现如今竟弄得自己这般狼狈，果然不服老不行。